長霄宗有一個招式，叫做千絲雨，是門派女修最喜歡用的招式，身為掌門她教過弟子很多遍。千絲雨招式如其名，千絲如雨，殺人無形。

    看到舞蹈老師的舞蹈之后，她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個許久不用的招式，或許可以和千絲雨結(jié)合一下？

    只不過，她的沉思和蹙眉，落在了周一眼中就是她覺得難了，周一忍不住有點兒得意，笑著道，“老師，你以前好像也教過我類似的舞蹈，這舞我也能跳，老師你不經(jīng)常待在劇組，我?guī)蛶湍?，老師不在的時候我來教教她?！?/br>
    謝導(dǎo)聞言，他想起來周一好像就是這位特意請來的舞蹈老師的徒弟之一來著的，老師的確不能常常待在這里……

    謝導(dǎo)知道周一之前和朝今歲不太對付，正猶豫呢，舞蹈老師就笑道，“一一，你跳一段給導(dǎo)演看看?！?/br>
    周一見導(dǎo)演沒有吱聲，心中暗喜，上去跳了一段。周一跳得很不錯，雖然沒有舞蹈老師的功力深厚，但是也靈動極了，最后拖著紅綢旋下來的時候，大家都忍不住驚呼。

    果然是職業(yè)舞蹈出身，舞跳得真的好看，身邊的其他的演員都贊嘆不已。

    饒是一直不太喜歡她的導(dǎo)演都忍不住微微訝異，大概沒有想到這個舞她跳得還不錯。

    周一下來之后，聽著大家的夸獎，忍不住心中高興，她私底下練了好多次，現(xiàn)在看來效果果然不錯，她又轉(zhuǎn)頭看了看朝今歲，嘴角露出了一個得意洋洋的笑來，畢竟只要她珠玉在前，朝今歲這種沒有舞蹈功底的人……

    周一假惺惺地笑道，“我可以每天晚上都來教你——”

    朝今歲見道具師給她找來了另外三條紅綢，淡淡地打斷了周一，“不用了，我現(xiàn)在就可以試試?！?/br>
    周一還沒有來得及嘲諷，人群當(dāng)中就發(fā)出了一陣驚呼聲。

    一根紅綢勢如游龍，猛纏上了柱身三分之二高度的地方，緋紅的身影借力起身，翩若驚鴻掠影而過，是裙擺如同敦煌飛天的壁畫上那樣，散開了飄逸的弧度，在高速旋轉(zhuǎn)下，綻開了一朵靡麗的花。

    伴隨著“咚”地一聲鼓聲，舞姬終于攀著那根紅綢降落在鼓上。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短暫地停歇之后，那在舞蹈老師的演繹下柔和旖旎的舞姿舒展開來，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

    要說這是舞蹈也不盡然，因為這是千絲雨和鼓上舞的結(jié)合，道修講究天法自然，一招一式猶如最自然的吐息，于是，這舞蹈也剛?cè)岵?，伴隨著“咚咚咚”的鼓聲舞動，仿佛敲在所有旁觀者的心上，如同心跳的律動一般。這也是最原始，最古樸的一種震撼。

    鼓點從徐到急，由疏到密。急如雨下的鼓點讓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就在大家以為這已經(jīng)是最震撼的了的時候——四根紅綢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猛地四射，纏繞上了四根柱子！

    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

    等到那云髻峨峨的美人甩袖回首——

    紅綢猛地裂成了千萬片，翩翩墜落，如千絲墜雨。

    第48章 一條魔魔頭

    真正的千絲雨能夠殺人于無形, 美則美矣，卻是大殺器。如果說之前舞蹈老師的鼓上舞是柔和的美，周一的表演只能算是達到了老師一半的水準。那么朝今歲的鼓上舞，就是一種脫胎換骨的蛻變。因為暗藏玄機, 不像是普通的舞蹈一般柔和, 卻同樣能夠給人帶來美的享受, 只是這種美更加宏大。

    然而殺招改編的舞蹈，因為卸去了內(nèi)勁, 成為了沒有殺傷力的一支鼓上舞, 然而它作為致命殺招的勁氣還在, 于是這舞蹈是飄飖的、凌厲的、也是震撼的。

    片場中安靜了片刻, 過了一會, 潮水一般的掌聲響了起來, 所有人的眼中, 都帶著不加掩飾的驚艷, 人總是難以抗拒美的東西，尤其是這種如同藝術(shù)品一樣盛大的美。

    周一愣在了原地。

    她是真的以為朝今歲不會跳舞的, 這不是她的偏見，而是朝今歲已經(jīng)會武功了，身手還很好，怎么可能有時間學(xué)跳舞呢？

    但是她錯得很離譜, 朝今歲不但會跳, 而且跳得非常好。

    謝導(dǎo)都沒有搭理周一了，火急火燎地去找攝像了，幸好攝像為了錄教程一直多機位開著，沒有錯過這個片段。

    謝導(dǎo)松了一口氣，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他忍不住看了看周一，“年輕人呀，不要太自以為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管什么的時候，都要保持謙虛?！?/br>
    隨著謝導(dǎo)的話，其他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了周一，眼神就非常耐人尋味了。畢竟周一挑釁在先，要是真的跳得比別人好那也就算了，但實際上，她想搶別人的風(fēng)頭沒搶到還給人比到了泥里去。

    混跡娛樂圈的可沒有傻子，周一之前說那樣的話，要是朝今歲真的跳得不咋地，她就是不給別人臺階下。如果朝今歲最后真的去找周一學(xué)跳舞了，不是就承認了自己沒周一適合江翡？她的如意算盤大家都猜到了，當(dāng)時她算盤打得多么響，現(xiàn)在就多么丟人。

    現(xiàn)在她一個人站在這兒，被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讓她只想找個地洞鉆下去。

    在場這么多人，也就只有老師還站在她身邊了，周一求助性地看向了她的舞蹈老師，眼中帶上了一點點希冀——剛剛朝今歲跳得和老師教的不一樣，老師肯定很不高興吧？而且顯然朝今歲就沒按照老師教的走……

    老師此時眼中滿是驚艷，她此刻心情激動，還帶著一點兒的困惑，也就沒有注意到周一的求助眼神。

    朝今歲改過這個舞蹈比原版更加充滿力量，但是她的提氣和使勁兒的方式都和她們有很大的差距，要是把動作單單拎出來看的話，更加像是……某種武功招式和舞蹈的結(jié)合？

    她和幾個武術(shù)指導(dǎo)認識，武術(shù)指導(dǎo)也就會教一些很漂亮的招式，但是朝今歲這種肯定不是，老師想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朝今歲的舞蹈給她了不少的啟發(fā)，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將武功和舞蹈結(jié)合得這么自然的。

    就在周一以為老師要幫忙的時候，老師和她擦肩而過，徑直往朝今歲的方向走了過去，完全忽略了僵在原地的周一。老師并沒有質(zhì)問，也沒有生氣，甚至還特別熱切地找朝今歲交流去了。

    聽到舞蹈老師的問題，朝今歲回答道，“我不會跳舞，以前學(xué)過武功，有一些共同之處，就結(jié)合了一下，不過是取長補短，老師不要見怪。”

    千變?nèi)f化的招式爛熟于心，秘籍心法翻爛過無數(shù)本，對于早已在修煉一途登峰造極的修士來說，他們對于每一寸肌rou的運用都能夠達到極致，跳舞對朝今歲來說，其實就和學(xué)一本新功法，體悟新招式一樣，如果只是復(fù)刻一遍，并不難。

    但是，她的確是不會跳舞的。

    老師自然不會生氣，反而問她，“你學(xué)了多久的武功？”

    “跟了個老師傅，自幼就學(xué)。”

    其實原身是沒有學(xué)過的，但是原主之前完全是放養(yǎng)狀態(tài)，也沒人管她，若有奇遇也說得過去。

    周一咬住了下唇，很是不甘心，“老師，你不是不喜歡別人改你的……”

    舞蹈老師瞪了她一眼，對她很不滿，“你改得亂七八糟，半罐子水亂晃我當(dāng)然不喜歡，要是能改好，我能不讓你改么？”

    之前周一找她要視頻，她還以為是想跳這個舞，今天早上聽到她跑過來和她商量，老師才知道這個學(xué)生打什么歪主意，但是是她的學(xué)生，她就幫了一把，誰知道學(xué)藝不精，還給她丟了這么大一個人。

    她這話揭開了最后一層遮羞布，不加掩飾的不滿讓周一臉羞得通紅。

    其他人也忍不住嘀嘀咕咕起來，周一哪里不知道他們在說自己，羞憤欲死。

    老師對朝今歲滿口夸獎，顯然是非常喜歡對方，但周一之前說要給朝今歲當(dāng)老師的話還言猶在耳，現(xiàn)在卻恨不得回到那個時候把自己的嘴給堵上。

    等到導(dǎo)演回來繼續(xù)拍的時候，周一一開始趾高氣揚，現(xiàn)在只能夾著尾巴做人了，再也不吱聲了，也再也不敢嚷嚷要當(dāng)舞蹈老師了。

    道具師小陳遠遠的看著朝今歲，陷入了困惑中，她開始思索自己之前采買的紅綢是不是劣質(zhì)產(chǎn)品了——明明買到手的時候，她試過只有拿剪刀才能剪開呀！看看朝今歲那身板，不也是什么很重的人，怎么她就看著輕輕一扯，就碎得稀爛了呢！

    小陳的困惑沒人懂，但是她并不知道，這還只是一個開始，這天夜里她和道具組的同事一起收布景用的柱子還有屏風(fēng)，因為整部劇只有這一段需要用，他們打算收起來等下一部劇用。

    然而等到他們把柱子搬開的時候，小陳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回頭一看——一人合抱那么粗的柱子……裂裂裂開了！

    小陳：??！

    同事們面面相覷，都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而且四根柱子一一搬過去……全裂開了！

    他們驚恐地對視了一眼，再回頭看了看那塊碩果僅存的屏風(fēng)，道具組小心翼翼地拎起來——屏風(fēng)上的繡花布還好，就是屏風(fēng)的架子，一碰，啪嘰全散架了。

    小陳同事們：我裂裂裂開了！

    這可是他們新買的道具，也不是什么年久失修的東西，都是新做的，他們倒是想要抓住到底是哪個道具破壞狂干的，但是讓人害怕的是，這看上去真不像是人干的??！那么大根柱子，均勻裂開就已經(jīng)不是人力所為了吧！全程只有朝今歲拿那根紅綢輕飄飄地纏了一下，總不可能是因為那根紅綢吧！

    這一天，某個科普博主拿到了粉絲的投稿，看到了上面關(guān)于柱子無故裂開、突然間散架的屏風(fēng)，博主自信地回復(fù)道：木材無故裂開是因為含水率的不均勻，有時內(nèi)應(yīng)力也會導(dǎo)致嚴重開裂。

    對面的小陳問道：如果早上還好好的，下午就這樣了，是因為什么呢？

    科普博主：因為哥斯拉來到了地球，隔空給了它一拳。

    小陳：……(╯‵□′)╯︵┻━┻

    此時的朝今歲剛剛拍完今天的戲，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哥斯拉，只是她也料到了自己肯定又破壞道具了，于是默默地給道具組打了賠償金。她已經(jīng)收住了力道，但是道具組的木料的確不是什么好木料，現(xiàn)在估計是裂開了，如果沒收住可能就化成渣渣了。

    今天謝導(dǎo)直接把這一段全給拍完了，按照這個進度的話，江翡的部分不需要太久就可以拍完了。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坐在臺階上，正懶洋洋地看著她的燕雪衣身上。她剛剛走過去，燕雪衣就丟了一瓶可樂給她，朝今歲也坐在了他的身邊。

    她嘆息了一聲，微微有點悵然若失，“千絲雨在這里，也只能當(dāng)做舞蹈看了?！?/br>
    燕雪衣看向了身邊的她柔美的側(cè)臉，突然間道，“我覺得其實這里也挺好的?！?/br>
    朝今歲想了想，“也是，沒有打打殺殺，也沒有煩人的徒弟……”

    燕雪衣定定地看著她，突然間伸手，朝今歲抬起眸子，他摘下了她腦袋上一片落下的紅綢。

    這里最好的是，以前魔宮到長霄宗，御劍飛行要三天三夜，找她還要找很多的借口，繞很多的路；現(xiàn)在在這里，他想碰到她，只需要低頭的距離。

    她跳舞的時候，穿過人群，燕雪衣安靜地看著那個紅衣的美人驀然回首，他忍不住心跳漏了半拍。

    電影里，這個舞蹈的片段是在晉國國破之后的第三年。國破之時九皇子才被臨時抓過去登基，只一天，國破家亡，剛剛登基的小皇帝就成了陳國的俘虜。

    被邀請出席，只是一抬頭，就看到了那個美人。

    是江翡，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江翡。只是三年前她是晉國驍勇善戰(zhàn)的小將軍，三年后她卻隱姓埋名成了陳王宮中的琴師。

    一曲鼓上舞如洛神降臨，滿座驚艷。

    電影里，舞罷江翡驀然回首的時候，九皇子想起來的卻是年幼的時候在晉都盛京的花朝節(jié)。彼時一起放河燈的兩個人走散了，九皇子找了很久，在燈下看到了驀然回首的江翡。

    燕雪衣今天拍這段的時候，就忍不住有點兒走神。

    他也見過花燈下的歲歲，那是他成了魔尊的第一年。他偷偷去了長霄宗，遠遠地穿梭在山下的集市里，他想去找她，只是等到終于在人群里察覺到她的氣息的時候，彼時的朝今歲和她宗門的小師妹一起出門采購，兩個人言笑晏晏，看上去很是般配。

    他遠遠地看著他，燈下的她恍若所感，驀然回首。只是他不知道為什么，微微側(cè)身，躲開了她的視線。

    于是她沒有再深究，轉(zhuǎn)身和那小師妹說說笑笑，一起消失在了街巷口。那天他在她的殿前止步不前，徘徊了許久，最后只為她修補了結(jié)界的漏洞。

    彼時他不懂為何心亂如麻，期盼又失落。只是他現(xiàn)在想，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像是燈下終于找到江翡的九皇子那樣，慢慢地把一個人深藏在了心底。

    朝今歲還沒有卸妝，在夜色中姣好的側(cè)臉讓他有一瞬間恍惚，他好一會兒才轉(zhuǎn)過來，突然問道，“你……覺得我怎么樣？”

    朝今歲回過頭來，卻對上了他的視線。

    **

    此時的外界，卻因為這件事鬧翻了天。

    《破陣子》原著作者尤淺一上線，就被微博后臺里滿滿的私信給嚇了一大跳。她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呢，讀者們這么激動，仔細一看也是大吃一驚——謝導(dǎo)竟然找了個男孩子去演江翡？！

    尤淺和謝導(dǎo)有些私交，所以賣版權(quán)的時候就很放心，也沒有過多的干涉。她覺得謝導(dǎo)是業(yè)內(nèi)人，她一個外行人就不摻和了。然而也因為她不怎么過問，所以在知道了江翡的選角的時候她才這么吃驚，她連夜打電話給謝導(dǎo)確認——尤淺當(dāng)然是不想這個角色被毀掉的，更何況讀者的反應(yīng)那么大，她要考慮照顧一下讀者的情緒呀！

    謝導(dǎo)接到了尤淺的電話時候正在看今天拍的片段，聽到了尤淺火急火燎的噼里啪啦和他講了一丟，他忍不住樂了，轉(zhuǎn)頭就把手里的視頻截取了一小段，給人發(fā)過去了。

    也不怪尤淺這么緊張，她之前拍第一版的時候被坑了，江翡這個角色完全垮掉，讓她很是失望，所以對于新版的江翡，她都是抱著“別毀劇”就行的心態(tài)。當(dāng)然了，這種心態(tài)在聽到了江翡被一個男孩演了，還是個選秀出道演技經(jīng)驗不怎么豐富的演員演的之后，也崩了，她當(dāng)即就是眼前一黑，覺得初版的悲劇重演，說不定還不如初版的江翡呢！

    她已經(jīng)做好了看到了一個五大三粗的江翡，準備吃速效救心丸的時候——

    視頻里沒有突兀的女裝大佬，只有一個翩若驚鴻的江翡。

    她看到了在一片墜落的紅雨當(dāng)中，回首的眉目如畫的美人。尤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太像江翡了，落英繽紛中走過來的人，仿佛和她腦海里構(gòu)建出來的人物重疊在了一起。

    尤淺忍不住，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幾乎懷疑導(dǎo)演在唬她，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個男的？

    但是她仔細看，又發(fā)現(xiàn)了一點點的端倪。因為比起一般的美人的婉約，視頻里的人顯然眉梢都帶著一股子的清冷，比起一般舞姬的嬌艷，她更像是一把劍，眼含清光，銳氣凜然。

    從這一點上看，卻又是有點少年氣的。

    尤淺愣了好一會兒，突然間覺得謝導(dǎo)真的眼光太好了，要是她絕對不會想到能選一個男愛豆演江翡?？墒菕亝s偏見，眼前的這個人，的的確確是最適合江翡的演員。

    尤淺由衷地贊嘆，忍不住給謝導(dǎo)發(fā)了條消息，對他的眼光贊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