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稀有的結(jié)晶很快就要交易, 對偵探社來說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柏木很寶貝那塊結(jié)晶?！彼麄兊倪@位“線人”，將一只腿擱在另一條大腿上說，“至少也能讓他有八位數(shù)的進賬, 是我我也會將這顆搖錢樹看得緊緊地, 將它小心翼翼的揣在懷里哪兒也不去, 直到交易日的到來?！?/br>
    “聽您的意思——”

    在先前的對話里, 太宰一直表現(xiàn)出一副沉穩(wěn)安靜的模樣, 如今他一開口, 用的也是尊敬又謙遜的口吻, 甚至讓國木田都有些不自在的程度。

    “是對柏木接下來的交易，有頭緒嗎？能否給我們提供一些珍貴的線索呢？”

    國木田雖然不愛迂回的作風, 但他也不是不諳世事的傻子。他立刻接上一句：“偵探社必定會找到犯罪者, 與軍警配合工作, 將犯人繩之以法?！?/br>
    不得不說，單有口袋里的錢財, 卻沒能成功躋身上層圈子的這位線人, 對他們放低姿態(tài)，謙恭有禮的態(tài)度十分受用。

    “當然?！彼屪约嚎雌饋砗芸犊摹⒙冻龊蜕朴煮w貼的笑臉，“我知道他們的交易?！?/br>
    太宰“喜形于色”的說：“實在是太感謝您了。”

    ……

    ……

    超市現(xiàn)在正是人多的時候, 在經(jīng)歷過主婦們的浪潮之后，第一批下班的工薪族, 又或者是獨居的打工人士，總是窩在同一個時間購物。我買了小壺油, 跌跌撞撞的逆著沖去擠限購商品的人浪，跑到了收銀臺前。

    今天值班的是位和我臉熟已久的阿姨, 她掃了條形碼后, 問我：“請問這位小姐有會員卡嗎？”

    我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要知道, 這個年紀的阿姨有一種方圓十公里內(nèi)所有女性客戶的八卦信息都能收入囊中的技能，在這種事情上她們的記性向來是不差的。

    我之所以會古怪，是因為我的會員卡是在她手中辦理的，通常我們的對話是“麻煩將會員卡出示一下”、“今天的會員折扣商品不需要嗎？”之類默認我是有會員卡的前提之下的。

    她今天居然會問我有沒有卡。

    就像將這件事忘記了似的。

    我雖然心中費解，但為了不影響到后面的客戶結(jié)賬，還是趕緊出示了卡，然后觀察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從平靜到露出一個官方式的笑容，在會員卡積分成功之后，也只是說了句“謝謝惠顧”罷了。

    果然……不太對勁。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件事，繼夏目之后，收銀員的阿姨是第二個表現(xiàn)出異常的人。這份異常，就是指將我忘記的事。

    我剛到家沒多久，今劍就回來了。

    “阿伊阿伊，我?guī)笥褋硗媪伺?！”他背著書包，領(lǐng)著自己的小伙伴在玄關(guān)脫了鞋子。與他在一起的是同班的山田，“阿伊——家里有零食嗎？”

    這會兒我剛圍上圍裙，聽見他的話就從廚房里探出身子，告訴他：“很快就要吃晚餐了，不可以吃太多零食哦?！?/br>
    “我知道的啦~是要給山田君的！”

    他搬出了小伙伴來給他頂鍋。

    山田立刻說：“才沒有，是你自己想吃嘛！”說完，他似乎想起這里還有我這個大活人在，連忙低下頭行了個禮，“打擾了！那個……”

    他突然疑惑了起來，然后不確定的問道：“請問您是稻井同學的……jiejie，還是？”

    今劍把書包往旁邊一甩，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的伙伴：“你在說什么??？阿伊是我jiejie，你不是知道的嘛?！?/br>
    “欸？原來是jiejie，可是我是初次見到她，搞不清楚也很正常嘛……不要生氣。”

    今劍聽了更驚詫了：“你在說什么??？山田君和阿伊見過好多次呢！？”

    “……真的嗎？”山田被他這么一說，面露難色，悄悄瞥了我一眼。

    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大條，又擔心他們會因為這個話題繼續(xù)糾結(jié)，于是安撫道：“也許是忘記了。對了，冰柜里有布丁，你們可以一人吃一個，但是再更多的零食就不可以了。”

    一聽得到有布丁，今劍高興的喊著：“阿伊最好啦！”

    等孩子們?nèi)チ朔块g，留我一人在廚房時，我才感覺自己渾身有些脫力。

    鍋子正在燒熱水，水已經(jīng)開了，發(fā)出了咕嚕嚕的滾水聲，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發(fā)呆了好久，急忙將切好的蔬菜扔進去燉煮。

    只有一個人，還能說是巧合。兩個人，還能安慰自己是意外，三個人就令人感到害怕了。

    更使人對未來恐懼的，是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入手解決這個問題。

    鍋中的白湯靜靜沸騰。

    白氣在我面前散開。

    ……

    ……

    搜查的過程可以稱得上易如反掌。

    雖然國木田知道，這其中和軍警的努力、以及他們東奔西走的尋找可靠的線索脫不開干系，但找到罪魁禍首的“老巢”時，哪怕是他也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真是典型過頭的犯罪分子標配。

    ——廢棄工廠加吃了一半的便利店便當。

    他們順著線人給的交易地點提前盯梢，沒想到柏木似乎是打算對交易人做些手腳，提前出現(xiàn)在了交易現(xiàn)場做了布置，于是他們尾隨柏木，輕而易舉的找到了他的藏身之處。

    “哇哦，好大的灰塵……”太宰吸了吸鼻子，一只手在面前扇了扇。

    特務(wù)科從柏木身上找到的殘存的記憶結(jié)晶只有幾十塊，然而喪失記憶的人絕對不止這個數(shù)。

    被問到那些記憶的去想，柏木只簡單吐了兩個字：“賣了?！?/br>
    他臉上表情麻木，對自己的下場沒有一絲的意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被抓到只是時間問題。

    他們清點在柏木身上找到的結(jié)晶，都是些紅色的晶體，顏色深淺不一。

    “按照線人提供的消息……紅色的通常是負面情緒較重的、痛苦的記憶所凝聚成的晶體。”國木田回憶起線人的話，“但是作為交易品的‘高級貨’看來不在其中?！?/br>
    太宰聳了聳肩：“畢竟是顏色如鐵銹一般矚目的高級貨。相比之下，這一堆只是紅色的小石頭罷了?！?/br>
    國木田又想到一件事，他小聲問太宰：“我是說……之前那些被賣出去，被人‘食用’的記憶晶體，還能物歸原主嗎？”

    “國木田君。”他解釋道：“說到底我能做的行為只有三樣，一是用我異能力觸碰柏木本人，二是直接觸碰這些已經(jīng)被晶體化的記憶……”

    他故意將話停在這里，國木田問道：“三呢？”

    “……在我觸碰柏木之后，如果那些已經(jīng)被使用過的記憶晶體沒有回到原主人的腦海里，也許就要進行第三種舉措——那便是我對每一個‘購方’使用異能力。”

    “萬一三種都不起效，記憶就徹底回不來了，是嗎？”

    “所以最好是觸碰柏木，就能解決問題?！碧渍f，“我可不想那么麻煩?！?/br>
    在解除了手中的這堆晶體之后，望著在空氣中消弭的紅光。警方前來一同辦案的搜查隊員也在工廠找到了一個上鎖的小盒子，在太宰用他精巧的□□解決了這個難題后，匣中那塊通體猩紅的晶體就出現(xiàn)在了他的視野中。

    國木田感慨道：“要什么程度的痛苦才能提取出這樣的晶體……”

    太宰像方才一樣，輕輕觸碰到了結(jié)晶的表面。

    棱形的晶體表面光滑冰涼，在他指尖觸碰到的那一刻就同他的異能產(chǎn)生了化學反應(yīng)，迅速瓦解在了十一月的空氣中。

    國木田看到這一幕后，心里想著這件事終于告一段落，于是轉(zhuǎn)頭和警方的人簡單交接了工作，幾分鐘之后，他收起自己的記事本，卻發(fā)現(xiàn)他的搭檔仍然站在原處安靜得不可思議。

    換做平時，太宰早就興高采烈的喊著收工了。

    不，更過分的時候他回頭已經(jīng)見不到人影了——國木田心想。

    工廠屋頂半開的窗戶正對著頭頂還未完全顯形的月亮。黃昏的光撲在月亮的正臉，讓他看起來就像個黑不黑灰不灰的鉤子架在空中。

    太宰依然保持著不可思議的安靜。

    “怎么了？”出于人道主義關(guān)懷，國木田問道。

    足足過了有兩秒，他才得到同僚一句回復：“沒什么?！?/br>
    在國木田以為他是否在自己沒注意到的地方出了狀況，正欲問問他時，太宰立刻雙手一拍，像平時一樣狡猾的嘴上說話，腳底抹油跑了個干凈利落。

    “對了對了，國木田君我想起有件急事——明天見！”

    “……”國木田為自己上一秒仍有的那一丁點擔憂而感到憤怒，“你這家伙！好歹給我把現(xiàn)場報告做完?。。?！”

    太宰從現(xiàn)場離開后，很快就重新回到了他熟悉的那條路上。

    一些需要確認的東西讓他不得不加快了腳步。

    ……如果在他碰到的結(jié)晶里看到的東西是真的。

    那么他必須現(xiàn)在就用自己的眼睛去親眼確認這一切。

    ……

    真菰在廚房里洗碗，當她聽到玄關(guān)的開門聲時，下意識的問了句：“是有東西忘記帶了嗎？”

    沒人回應(yīng)她，只有腳步聲朝她靠近，她迷惑的扭過頭，就看見太宰的臉。

    “太宰先生？”她驚訝于他這個時間的到來，“要吃點東西嗎？”

    “不了?！碧讍枺骸八鋈チ藛?？”

    不用問，真菰也知道他指的是誰。

    “五分鐘前出門了?！彼f，“她看上去有心事的樣子，剛才說要出門散步透透氣。”

    太宰溫柔的笑了笑：“謝謝?！?/br>
    ……

    ……

    說來慚愧，在吃完晚飯過后，我實在受不了自己在餐桌上裝作沒事人似的傻樣，拿上手機耳機和錢包，說了句“我出門散散步”就一個人跑到附近閑逛。

    話又說回來，我分明什么錯事都沒錯，卻落得個惶惶不得終日的下場，這其中到底是那根弦搭錯了位置，才會發(fā)生這種偏差？

    從家里離開，到誰也不認識我的街頭時，我的心中得到另一種近乎于解放的快感。

    在人人都認識我的地方，我就不得不擔心人人都將我遺忘——我知道這不是他們的錯，但我一想到上一秒可能還在餐桌上同你閑聊談笑的人，下一秒就陌生的問你是誰，我就雙手冰涼。

    人一到夜幕下，被星星和月亮注視著，就容易東想西想，最后全是些平時絕對不會做的天馬行空的想法。

    就在這一刻，我冒出一個古怪，又合情合理的念頭。

    ——我想去比平時稍微更遠一點點的位置。

    就像是短期的離家出走，僅限一夜時間的離家出走。

    我這么想著，腳下就像有風扶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地鐵站。

    “去遠一點的地方?！蔽覍ψ约赫f，“不，但也不要很遠。現(xiàn)在才七點多，甚至能看一場電影，然后去旁邊找一家旅店睡上一夜，做一些和平時不一樣的事，轉(zhuǎn)換一下心情?！?/br>
    那就這樣吧，就這么做吧！

    我下了地鐵站，剛進了閘機，就接到了太宰的電話。

    他最近都在繁忙于工作，我不敢打擾，現(xiàn)在他主動聯(lián)系我，證明是工作告一段落了。我看著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心情就莫名的變好了幾分。

    “太宰先生？”

    “伊君，現(xiàn)在在哪里？”

    我很少聽他用這種簡潔有力的句子，要知道一個人的行為反常，多半是有原因的。太宰的這種“急切”突然赤條條的出現(xiàn)，我驚訝的同時也感到了擔憂。

    地鐵站內(nèi)報時的聲音響起。

    “……你在地鐵站？”

    “嗯?！蔽艺f，“怎么了？”

    他的聲音讓我越發(fā)捉摸不透這一切了，我只好反問他。

    “伊君，不要上車?！彼穆曇艉竺孢€有噪音，像是風聲。

    “……嗯？可以是可以……發(fā)生了什么嗎？”

    我一邊說著，一邊放慢腳步，走到了下行的扶梯旁乘上。

    他突然這么說著，我都懷疑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恐怖事件，譬如說地鐵站遭受了不法分子襲擊，劫持了人質(zhì)。

    然而我環(huán)視四周，一片平和。

    “你現(xiàn)在要去哪里？”他在電話里問我。

    “從這里出去兩三站的位置?！蔽艺f，“其實沒有明確目的?！?/br>
    因著和他說話，我的腳步也慢了下來，這會兒才剛到站臺，而進站的提示音已經(jīng)響起。

    “已經(jīng)到站了嗎？”

    “嗯?！蔽艺驹谡九_邊，“……我沒有上車?！?/br>
    來往的行人都低著頭在忙自己的事，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我上沒上車。

    這會兒人流量意外的比我想象中要大，我想是由于這附近的幾家外資企業(yè)的下班時間全都擠在這附近所導致的。

    “你在哪里？”

    聽筒內(nèi)再次傳來他的聲音，而背景里的腳步聲、細細碎碎的人聲，似乎正與我現(xiàn)在所聽到的是完全一樣的。

    我意識到太宰先生和我正處在同一片空間。

    “……在站臺附近，能看見我嗎？”

    我舉著手機張望四周，試圖找到青年的身影。

    “嗯?！彼囊粽{(diào)緩和又平靜，“我看到你了。”

    可是我還沒有看到他。

    “你往右轉(zhuǎn)，走三步，然后回頭?！?/br>
    我一絲不茍的按照他所說的執(zhí)行，然后在穿梭的人影縫隙中，見到了在我?guī)酌组_外，同樣拿著手機的太宰。人群如一張疏密不均勻的網(wǎng)，在我面前搖擺晃動，讓我看不清太宰的表情。

    然而，只是和他同樣做著舉起手機的動作，卻能給我一種穿越了空間的安全感。

    “太宰先生。”在灰色、棕色的抽象人影之間，他的存在對我是那么的強烈，“我看到你了。”

    手機的降噪效果很差，這幾步路的過程里我聽到的全是雜音。

    對面反方向的地鐵響起進站提示。

    人們小聲說著無關(guān)緊要的話的聲音。

    高跟鞋和皮鞋鞋跟踐踏在地板的聲音。

    加班過后的上班族在手機里抱怨的聲音。

    以及我的心臟傳來的夸張的、躁動的聲音。

    “嗯?！?/br>
    他的手機沒有放下，每一步都像是未曾改變的步距，平穩(wěn)的穿過人流，沒有半分偏移的朝我走來。

    太宰治鮮明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我垂落著的那條手臂上感受到了抓握的力道，這力道朝下，一路滑入我的手心——他主動牽起了我的手。

    “伊君離站臺太近了?！?/br>
    “——到我這邊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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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伊君過來一點，站臺好危險！

    今天只比平時肥一丟丟。

    感情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阿巴阿巴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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