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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戲,沈大人算無遺策,有情人終成眷屬?!绷L澤拍了兩下手,聲音陡然拔高:“本侯真是低估了你!說!城郊幕后之人是誰!你和虞書遠又是什么關系!” 柳長澤分明是動了真氣,懷疑自己被人聯(lián)手騙了,可竟容他好好的在這里陳情……沈是不由想起前些日子不歡而散他問的那句話。 ——“侯爺,是不是喜歡我?!?/br> 沈是手有點不穩(wěn),兩手交在一起捏著,不敢再拖的從實說道:“侯爺所言,我確有此意。但……虞書遠知情。侯爺不是低估我,是低估虞書遠了……” 柳長澤見他有話中有話,按在圈椅上發(fā)白的手松了松,神情卻更不悅了,他說:“繼續(xù)!再有一字不實,我要你走不出這個門!” “我最初知曉虞書遠有孕的時候,動過這個念頭。話到嘴邊還是把決定權(quán)給了她。權(quán)也好,勢也好,造福蒼生,還是任由黎民被剝削,那都不是她的責任,而是你我身披官服,頭戴烏紗的人,應做的事情?!?/br> 沈是跪直了些說:“虞書遠的孩子沒了?!?/br> 冰層墜落,湮滅了底下翻騰的火焰。 柳長澤看著沈是,明明是跪著的,身形不夠他高大,卻給他一種萬仞山峰的錯覺,他眉頭仍有些緊的問:“如此為何還要下這個局,請孟洋入甕?!?/br> “虞書遠要求的。”沈是眼圈有些泛紅,他眼前浮現(xiàn)那個絕色女子,落了胎,渾身虛弱的躺在床上,頭發(fā)被汗水粘在一起,雙目空洞而堅韌的神情。 沈是想起蒲葦。 蒲葦紉如絲,只是磐石不如所愿。 “她說眾生皆苦,能少一個她這樣的人,便少一個吧?!?/br> 沈是苦笑:“侯爺方才將我想的太神通了,開疆擴土可以用兵法論成敗,人心又豈是隨意可以cao控的。這世間若有人能將孟洋絲毫不差的牽著走,那個人一定不是我?!?/br> 孟洋一事,能得虞書遠相助,自然是最好的局面。 柳長澤卻沒有如想象中平穩(wěn)下來,反而從齒縫間逼出幾個字:“她為何信你?!?/br> 沈是怔愣了一下,有些難以言喻的緊張,不過停留的太短,無法捉摸,他笑了下說:“或許是,我尊重了她……” 柳長澤才開始問起別的:“城郊刺客是誰指使。” “不知?!鄙蚴菗u頭。 “不知你也敢放他!”柳長澤說。 但聽起來,似乎已沒有了怒意。 沈是說:“連侯爺都尋不出的人,我怎么會知曉呢。只是孟洋既無殺我之心,那么定是一個他不能控制,又有瓜葛,而且還想將禍水東引到柳家身上的人?!?/br> 畢竟柳家曾為鹽礦一事,求助到柳長澤身上,顯然關系匪淺。 沈是又笑了,抬頭向柳長澤看去:“若不是侯爺救得我,險些以為是侯爺下手了?!?/br> “笑什么?!绷L澤幾分不耐的說:“你又怎知不是我?!?/br> 柳長澤起身要走。 沈是卻拉著了他衣擺,仰著頭,琥珀色的瞳子像透著光的玻璃珠,藏在彎彎的眼睛里,他說:“還有一事相求?!?/br> “找盛意?!?/br> 柳長澤睨他一眼,懶得和他多費口舌的走了。 沈是倒是無所謂,只是沒想到,盛意連大夫都能安插到孟洋府上,深藏不露啊…… 柳長澤怎么舍得把兩個這么厲害的人物,放他府上,沈是嘴角抽了下,不能細想。 流星趕月似的往牢房走去。 虞書遠醒了很久了,她本來也只是落了胎,身子有些虛弱,情緒激動暈一下,不是什么大礙。 “有些事耽擱,來遲了?!鄙蚴鞘祜膶ち朔叫〉首讼聛?。 “無事?!庇輹h將話本合了起來。 沈是說:“你此番逼他,是想好了?” “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么區(qū)別?!庇輹h垂了眼眸,低聲說了句:“我累了,也很久沒有去看過云山霧海了。” 沈是沉默。 虞書遠愛看山水,更愛畫山水。 也愛熱鬧。 從前也不愛看話本子,覺得不夠活,筆下的人隨意杜撰,有這時間不如多去摸一摸溪流,山川,巖上花。 沈是送了話本進來,原是想給她尋些解悶的東西,此時卻覺得成了她逃避的港灣。 若一切能如話本一樣,傷害皆是誤會,有情便能眷屬,那該多好…… 他不自覺念出了聲。 “話本而已,阿是怎么當了真?!庇輹h淺笑的說。 沈是也笑了下,牽起的弧度不大,更顯傷感。 他們像相識多年的故友,紅泥小火爐,溫著一杯酒。 像踐行。 過往的事情不談,日后的事情不猜。只說著遠山青黛,靜水流深,仿佛四四方方的牢房,是隔離一切紛擾的桃花源。 …… “文侍講,我們老爺?shù)戎愕暮孟??!弊硐蓸抢镆粋€小二攔住了中途離席小解的文通,拿著一包黃皮紙疊的小方包給了他。 文通一把打落:“你是何人?!?/br> 小二不急不緩的撿起:“從前侍講因愛慕寡婦鬧的名聲奇差,御史臺彈劾不窮,我家老爺見你十年寒窗不易,好心替你壓下,保住你這頂烏紗帽,文侍講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吧。” 文通臉色突變,拽著他到一旁假山之后,左右環(huán)顧了一下,壓著聲說:“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