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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種活物她一貫是過目不忘的。 這是柳長澤的隼。 怎么回事? 她試探的上前看了看,竟在它爪子出發(fā)現(xiàn)了一個暌違已久的字。 宋。 那是很多年前,她和沈太傅研究一個青銅器的時候,意外發(fā)現(xiàn)的古字。 太傅笑著說:“我有一個同窗,他便是姓宋的,你若是去他家族譜里瞧瞧,還能發(fā)現(xiàn)這個字呢。” 她覺得是個“閑”字,死都不信,便裝成太傅的婢女混進了閣老府上,看到了那個字。 還輸給了沈太傅三件系列唐三彩,氣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沈太傅好笑的說:“你也別氣,你給我唐三彩,我答應替你完成個心愿,如何?” “呸呸呸,糊弄本姑娘,誰不知道子卿你是個病秧子,哪天歸西了,我這債上哪里討去!” 太傅早習慣了她這個口無遮攔的脾氣,想了下,把內(nèi)堂給達官顯貴上課宋奉安拽了出來說;“看到?jīng)],這個是內(nèi)閣首輔,我死了,你就去找他討債?!?/br> 她挑著眼看太傅,一幅我就看看你怎么扯的樣子。 沈太傅輕咳兩聲,“唔……他若是不給,我做鬼也不放過他?!?/br> 而宋奉安惦記著一屋子學生,沒時間搭理太傅的抽瘋,吹胡子瞪眼的甩袖而去。 虞書遠將草編的字放在燈芯上方燒了,能知道這些的,只有沈是。 這是沈是送來的信。 讓她有事,便去尋宋閣老。 官大,權重,名聲好,還是沈太傅的朋友。 虞書遠想想,可行。 待到三日后,獄卒對沈是的態(tài)度變了,像是認準了他翻不起浪來了,連送進來的飯菜都臟亂差了許多。 沈是不介意,拎起一個饃饃便磕了起來,若說差,還能比他重生第一日時,見到的寒門學子處境差嗎?那滿地的霉饅頭…… 他也是從這里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夜盲的。 窮的連蠟燭都燒不起的寒門學子,竟還能沒日沒夜的在這暗無天日的小房子里看書備考,豈不是笑話。 怪不得當初瞎子領路,文通也不曾擔心過…… 沈是不由想起,狀元簪花游街那日,文通和李云賦的對話。 “文探花和沈狀元認識很久了嗎?” “細算來也有三年了,我能及第,全靠沈兄熏陶,可以算是我恩師了。” 三年同窗,文通為從未懷疑過他的異樣。 沈是想,文通這個人,有些古怪。 “沈大人,別來無恙。”牢房外走來一個人。 沈是還沒轉過身,便笑了起來:“下官恭候柳尚書多時?!?/br> 柳元宣緩緩停下腳步,隨從替他開了牢門,這刑部大都是他的人,所以他不必夜晚悄悄的來,又悄悄地去,比侯爺瀟灑不少。 柳元宣輕笑一聲,“你知道老夫要來?” 沈是轉了過來,躬身行禮,“明人不說暗話,柳尚書連御史大夫都搬出來了,只是為難我一個四品小官,也太小題大做了吧?!?/br>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绷麚犴殦u頭,“侯爺著實讓明珠蒙塵了啊……” 沈是嘲諷一笑,“生了妄念的珠玉,便是咯人的砂礫?!?/br> “沈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柳元宣可不想沈是心如死灰,這種有欲念又有謀略的人才,才是最好用。 沒有死xue的圣人,平白送他,都沒有意義。 他向前靠近沈是說:“你可知,侯爺每回臨摹先太傅字跡,都會焚香凈手?!?/br> 沈是抬眼。 “此次為陷害你,連字跡都用上了,沈大人在侯爺心中分量不淺?!?/br> 沈是眸中有微火燃起,“那文字獄……” 柳元宣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是你?!鄙蚴呛V定地說。 “侯爺有意刁難的人,自然有人上趕著處理,是誰又何必在意呢?”柳元宣態(tài)度從容,“沈大人該在意的是,為何侯爺偏偏只針對你,卻又派了最貼身的護衛(wèi)保護你?!?/br> “侯爺行事向來狠辣,旁人別說愛慕了,便是多看他兩眼被挖去眼珠子的都不在少數(shù),怎么沈大人公然在金鑾殿說那番大逆不道之言,侯爺還能容你活至今日?” 因為他是太傅后人啊,因為他像柳長澤的心上人啊…… 聽起來令人遐思的細節(jié),此時卻像是最無情的風雪,一片一片積壓在沈是的心間。 “沈大人,侯爺是當真無意,還是害怕生情呢?” 風雪止,沈是的心弦被驀然撥動。 他恍然大悟。 長澤是害怕嗎? 柳元宣見他這個神情,心中已有定數(shù),又緩緩道:“山不就你,便只能你去就山?!?/br> “沈大人,要留在京城才有來日方長?!?/br> 沈是目帶感激的看向柳元宣,他從前以為柳元宣是個焉壞焉壞老狐貍,沒想到還是有大智慧的。 “多謝尚書指點迷津?!?/br> “不必客氣,各取所需罷了?!?/br> 沈是不語。 他當然知道柳元宣要什么,原本柳彌當上皇子之師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椋瑳]想到半路殺出來個文通,而他這枚能夠牽動侯爺思緒,又知道許多內(nèi)情的謀士,不正是最好的尚方寶劍嗎? 柳元宣雙手抱臂,又言:“明日中書舍人便要奉命昭告皇子之師人選。文舍人是個好苗子,只可惜沒什么功績,依沈大人看,這一日間的功夫,文舍人有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