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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書房又響起一陣微弱的啜泣聲,柳長澤沒有同意此事。 那是太傅后人,他必須要管。 倒是不明白,沈是什么時候同宋閣老關(guān)系這般要好了,他想起那時的場景,那樣單薄的人,竟有這般大的力氣,教他都險些擒不住了。 他低頭一看,卻見白瓷罐里放著一個指頭大的黃隼木雕,和半截銀翅簪花,以及一張紙條。 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還真是情深義重。 他說:“不必查了?!?/br> 他已經(jīng)知道了沈是如何同承明帝往來的了。 怪不得宋閣老要將千金許配沈是,原是識千里馬的伯樂,肥水不流外人田! 怪不得沈是見宋閣老身死,恨不得以身替之,怕是少了宋閣老這道保命符,承明帝不敢信任他吧! 黃隼,呵。 柳長澤步步生風(fēng)的邁進寢房,有的人如意算盤打的精妙,一個人盤下了京城所有勢力,新黨舊黨他,還有圣天子,真是厲害啊…… 若不是那夜牢獄之中,沈是對舊事如數(shù)家珍,他甚至以為對方是宋閣老和承明帝訓(xùn)練出來的臥底,才會這么像太傅,像到連看不到他,也如出一轍。 太傅的心中只有江山社稷。 沈是的眼里只有富貴榮華。 至于他,和圣天子、新黨、舊黨、外戚都沒有區(qū)別。 “奉安……”一聲哭腔的呢喃從低燒昏迷中的沈是唇間逸出。 奉安? 柳長澤愣住,只聽沈是又發(fā)出一些類似受傷幼獸的低吟。 柳長澤回了神,許是夢到宋閣老與他謀劃那些事,又或者緬懷宋閣老生平,脫口而出一兩句罷了。 他走上前去,沈是卻突然伸出手捉住了他。 那手是骨節(jié)分明的,也是細瘦的,比起上元節(jié)那次,瘦了不止一圈。 柳長澤抿緊了唇,卻沒有掙開手,反而坐在了床邊。 他是煩躁的,也是記恨沈是的,但也拿沈是沒有什么辦法,木已成舟,難道真的殺了太傅唯一的后人嗎? 這樣想著,柳長澤的手已經(jīng)錮上了沈是的脖子。 他不下五百次想過傷害這個人。 第102章 疾風(fēng)知勁草 但他沒有。 他無法真的傷害沈是,一次也不行。 他想,那夜即使沈是答錯了,他也下不了手的,否則為何事先便安排好了人移花接木。 他想起那夜牢中,他本欲讓沈是就此遠離紛爭,即便日后圣天子要替沈是正名,但已逝之人,如何死而復(fù)生? 就算復(fù)生也只能是白衣,而圣天子不會要一個無用的白衣,他需要的是內(nèi)閣首輔,是大理寺少卿,是成器的利刃,而不是亟待打磨廢鐵。 但柳彌突至獄中,壞了他的好事。 他來不及脫身,若是此刻讓柳彌發(fā)現(xiàn)了尸體,必定會封鎖牢房,權(quán)益之下,他只好讓暗衛(wèi)代替死尸假扮沈是,以免被甕中捉鱉。 若不是因此,沈是便是向承明帝傳信,承明帝也不會搭理他,一個已死之人,不必相救,也不必送了宋閣老性命。 柳長澤恨的牙癢,這人關(guān)在牢里也沒半日安生,一眼沒盯好便教他勾上了柳家! 柳長澤的指腹不輕不重的按在沈是凸起的喉結(jié)處,小小的,有點像核仁一樣的硬度,然后伴隨著嗚咽聲,上下微弱的顫動。 他知道沈是發(fā)燒了,那皮膚灼熱的嚇人。 傷人害己的禍害。 柳長澤厭惡受制于人,但他卻屢屢對這樣的禍害手下留情。 捫心自問,他是真的在意沈是乃太傅后人嗎? 他當(dāng)時設(shè)計讓沈是去崇明,不就是想讓沈是物盡其用,做他和外戚博弈的犧牲品嗎? 他何曾心軟過。 他明明只對一個人心軟,而今時今日卻也有了另一個人。 這不可能。 不可能…… 柳長澤不發(fā)一言的看著沈是。 沈是梳洗后換了綾羅綢緞,樣子好看了不少,雖然清癯了些,但這樣青絲四散的縮在錦被里哭著,到不知怎的讓人想起病弱的西子。 柳長澤不由自主的用力摩挲起沈是的脖頸,搓的那塊皮膚發(fā)紅發(fā)燙。 沒有。 他又扯開了沈是襟口,向他的胸脯探去,從蝴蝶骨逡巡到肋骨下方,他摸索的很仔細,也很用力,任何細小的一塊皮膚都沒有放過。 光滑的,平整的,guntang的,發(fā)紅的,是和他一樣活生生的皮膚。 不是什么技藝高超的人皮面具。 柳長澤抽出了自己帶著薄薄的汗意的手,他在不甘心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縱然沈是再像太傅,縱然沈是知道的再多……太傅的氣息是在他懷里消失的,太傅的尸骨是他親手放入棺木的,太傅啊……那條扶柩山路的山路真的太短了,短到他根本沒來及做好道別,短到他還有許多話沒有說出口,只能將自己手上的麻繩偷偷系在太傅手上…… 如果有來世,請你等一等我…… 不要做我的老師,不要比我大,不要忘了我…… 那條山路下有一座小廟,叫青玉觀,柳長澤靜默的站在往生堂看了一夜的長明燈,直到晨光熹微,他問主持,人死了便會六道輪回、步入往生嗎? 主持點頭。 柳長澤笑了一下,從袖口劃出一柄匕首,抵在主持咽喉,“若我不想讓人輪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