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頁
“文通,你吃完,便幫我落個門?!比侥锷裆龅哪眠^案上被換的毒香,“明日殿試,沈兄心思重,我給他送幾只安神香定神?!?/br> 文通驚愕的站了起來。 但他遲疑了幾秒,再想阻攔時,冉娘已經(jīng)不見了。 他先是去了沈兄的客棧,沒發(fā)現(xiàn)人,便在城中尋找起來。 待他趕到河邊時,看到的便是冉娘和沈兄手拉著手,淚眼凝噎。 那時落日余暉,淡金色的光從河面掠過,落在兩位才子佳人的身上,水波粼粼,歲月靜好,讓人欣羨往之…… 文通轉(zhuǎn)頭便走,在冉娘的面館守了很久。 彼時天色未晚,還未到點(diǎn)香時分,文通想不要打擾他二人好了,等冉娘回來再說。 可冉娘回來時,竟不發(fā)一言哭了很久。 而后還點(diǎn)起了香壇上,原本該是劇毒的香…… 他覺得沈是該死。 害冉娘輕生,死不足惜。 待到翌日殿試,沈兄安然無恙,他便去試探起來,直到沈兄對他說,冉娘要走,還為他換了招牌…… 分明是為沈兄換的招牌,何時成了他。 他才真的意識到,沈兄不在了。 這個人是誰呢? 沈是心驚的說:“你可知,他當(dāng)時在和河邊是為了成全你!” 文通突然大笑起來,“大人,你可知封白衣本是不畏生死諫言新政的,如今為何又歸順了侯爺嗎?” “對于我們寒門學(xué)子,無論在高的才華,不爭就什么都沒有……” “你只見他成全我,可這種成全,不是我爭來的嗎!” 文通用手掩住了臉,他是將沈兄當(dāng)過師也當(dāng)過友的,如今這個局面,亦非他所愿。 “我先他一步表白,逼他知道不可奪人所好,每日每夜拉著他飲酒耍瘋,逼他愧疚入心,不敢見冉娘,大人,我不爭,我不爭便什么也沒有了……” 外面似乎傳來了貓過林葉的聲音。 但屋中兩人都難以分神去關(guān)注了。 “君子之道,竟成了你手中利刃!”沈是難以置信。 “君子,誰不想光鮮亮麗的做個君子,封白衣沒試過嗎?他少年成名,連升三級入禮部,一時風(fēng)光無兩,所以膽敢只身對抗權(quán)貴,而如今呢?” “洛江八年,足夠?qū)⒁粋€天縱奇才,熬成一癱腐朽爛泥。大人,沒有人十年寒窗苦讀,是為了做個危害蒼生的人。” 文通語染哀恨之意,他想起客棧被奴才輕賤,被阿良扇耳光,被太監(jiān)看不起的那些時刻,“若我家世煊赫,言定乾坤,我也想為民請命,造福蒼生……可我身似浮萍,朝不保夕,只能拼盡全力爭一片棲息之地……” “大人,難道這也有錯嗎!” 第113章 這他媽不是我嗎? 有錯嗎? 試問這字字句句哪里不是錯。 沈是看著他,從盛怒到無奈,而后嘆了口氣,當(dāng)年那個有點(diǎn)小心思的開朗少年,去哪里了? 他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重生不過一年多光景,竟比從前三十余年,還要疲憊。 飲去后,他又為文通倒了杯酒。 文通沒喝,卻說道:“大人答不上來了嗎?” 沈是第三次搖頭,他將被拒的酒一飲而盡。 “身懷鴻鵠之志本無錯,但你使陰險狡詐之計害無辜之人,便是大錯特錯!” “難道無錢米糧,便要去燒殺搶奪嗎?倘使人人如此,律法何用?文舍人,今日你以刀取他人富貴為己用,來日便不會被他人墊腳登高樓嗎?為權(quán)勢所迷者,終將受權(quán)勢所害。” “大人還是不明?!蔽耐ㄆ鹕?,手背于腰后,顯得清俊挺立,他一步一步走至軒窗前,推開了窗,大風(fēng)驟襲,吹亂他長發(fā)。 “大人前生匡扶社稷,流芳百世,今世長袖善舞,博得親貴信任,輾轉(zhuǎn)朝野中樞,自然不懂我等這些邊緣小官的心思,自然不知為了青史上的短短兩行字,我等能付出多大的犧牲。” “愚昧者以頭戕柱,狡詐者攀權(quán)附勢,而大多數(shù)熬白了青絲,也激不起一朵浪花。權(quán)勢為何?我等寒門子弟尚且未曾嘗過,如何為之瘋魔,而那青史一筆,是自小讀到大的愿景,是數(shù)千萬年來,每一個讀書人的向往?!?/br> “大人?!?/br> “青竹挺立,松柏傲骨,若無人識,也不過一從野草?!?/br> 而野草,便注定受人輕之、賤之。 文通回首,眸中韌意,“我不怕報應(yīng),只怕雁過無聲,空懷一身才學(xué),而無用武之地?!?/br> “詭辯!”沈是目光如炬的看著他,“你行此惡毒之事,還承望名垂千古嗎?” “成王敗寇,所謂史書不過是勝者的著色?!?/br> 沈是覺得可笑,“書山有路勤為徑,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你知道為何嗎?因?yàn)樗型胍卉S千里的聰明人,都因根基不穩(wěn),摔得粉身碎骨?!?/br> “你若憑真才實(shí)學(xué)展露,你的根基是結(jié)實(shí)的書本,增減填補(bǔ)都成定數(shù)。你若憑算計攀高,你的根基便是千絲萬縷的人情,斷了那一條,都足以令你滿盤皆輸?!?/br> “你以為你守的住本心嗎?你爬的越高,這線便越密,需要你時時呵護(hù),刻刻小心。你不一定能千古留名,但早晚成為權(quán)勢的走狗!” “大人不一樣嗎?我將云賦奏折交于付尚書時,曾聽他言,今科進(jìn)士三人,竟有兩人為柳家所用,看來是大勢所向,天意所歸。沈大人做了什么?憑借舊情攀附圣上與侯爺,玩弄權(quán)術(shù)促使付柳結(jié)盟,只因你弄權(quán)是為國,我弄權(quán)是為己,便不高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