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良妃招著手,軟著聲音抱怨,“你快來瞧瞧這局棋?!?/br> 葉煊沒有應,一直走到大殿中間,撩起衣袍跪地恭恭敬敬的把規(guī)矩做足了:“煊兒給母親請安?!?/br> 良妃笑臉一僵,宮殿里的氣氛頓時很是尷尬。 她不喊起,葉煊也就端端正正的跪著,低眉順目的道,“母親若是沒有事,孩兒就回文淵殿了?!?/br> “你、你別急著回去,我有話與你說?!绷煎鷶嚵藬囀峙粒€是將沒有說完的話說了,“煊兒來幫我瞧瞧這局棋,圍棋的規(guī)則多的很,我怎么也學不會?!?/br> 葉煊如她所言坐到對面的蒲團上去,白子錯漏百出,黑子排布緊密到處都是陷阱,是一個初學者和老手下的,很顯然這個初學者就是良妃。 葉煊執(zhí)白子下了幾處地方,頃刻便將這局棋盤活了,吃下黑子數子。 良妃看不懂里面的門道,對吃子還是知曉的,笑逐顏開,夸贊道,“輕而易舉化解死局,我兒真厲害?!?/br> “還不算死局,只要填補上空缺,這盤棋很快就能反敗為勝,黑子必輸?!?/br> 葉煊的話說的輕描淡寫,殿中的氣氛好轉了一些。 葉煊隨口問道,“母親素來只愛琴瑟詩文,怎么突然學起圍棋了?” 良妃笑,“是你父皇喜歡?!?/br> 葉煊身形一頓,抓住白子的手指泛起白,他沉默著,不動聲色的將棋子落在棋盤上。 咔噠。一聲清脆聲響。 “這局棋就是上次他來這時我們一同下的,我下的不好,他總是讓著我,可我總過意不去,下棋定然時是相當比較痛快。我便想著學一學,每天進步一點,總有不需要他讓的時候?!绷煎f起皇帝的時候,眉眼溫柔,整個人都像是浸在蜜罐里,透出甜膩來。 葉煊沒答話,只安靜的下著棋,一聲一聲清脆聲響在靜謐的宮殿中回蕩,不知不覺間,棋盤上黑子被斬的七零八落,白子也沒有討到好。 良妃終于察覺出不對。 “煊兒……” 葉煊收回手,起身作揖,“此局已死,孩兒無能不能替母親分憂,母親若無事,今日國子監(jiān)課業(yè)較多,孩兒就回去了。” 良妃心都碎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淚眼蒙蒙的看著他,“你是要往哪里去,你就這么不愿意見我?” 葉煊二話不說跪下去,既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 良妃捂著胸口抽了口氣,聲音顫抖,“我們母子……非要這樣說話?” “我知你怨我恨我,這些年來,我日日夜夜焚心蝕骨,痛恨我的無能,讓你吃了這許多苦。我清醒時,看著你身上的傷,總不能原諒我自己,我想要彌補你,可你從來不給我機會。” “煊兒,我是你母親,天底下沒有一個母親不愛兒,若是可以我情愿自裁,也不愿傷害你。你……你想要的,我都給你好不好?我找你父皇,我找他都給你——” “夠了!” ——哐當! 棋盤砸落在地,棋子紛紛揚揚骨碌碌的鋪滿了地面,就連珠簾也被扯得晃動了一些。 葉煊厲聲喝問,“母親,您到底還要天真到幾時?” “你口中的那個男人,他是大梁的九五至尊,是天子,是這后宮三千嬪妃的丈夫,他兒女成群,不差你一個妃子,也不差我一個兒子!你要靠著他的憐憫施舍,如此可憐的過一輩子嗎?” 葉煊悲憫的看著女人驟然紅透的眼睛,笑著撕開這片被粉飾好的傷口。 “你忘了嗎?忘了這幾年是怎么過的嗎?你看看你手臂上的自殘的傷口,你想想你幾年來沒有間斷的藥,那都是我拿來的,我去太醫(yī)院求的,他根本就沒來看過你一眼,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葉煊一字一頓的道,“醒醒吧,他從來沒愛過你?!?/br> “煊兒!”良妃尖聲蓋住了最后一句話,她聲音顫抖不已,眼淚順著她臉頰直往下淌,她弓著身捂著嘴喘息了好久,才抖著嗓子揮手,“你走吧,母親累了,想休息了,你走吧……” “走?我走去哪里?哪里有我的容身之所???” 葉煊說著也紅了眼睛,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脆弱來。 轟隆——外面電閃雷鳴,淅淅瀝瀝的雨聲更顯得殿內壓抑。 良妃逃避的扭過頭,想喊宮女來點燈。 葉煊揮退宮女,拿出火折子親自去點燈,微弱的燭火映照他的臉龐,除了眼睛還有些紅之外,臉色無比平靜。 他端著那盞燭燈重新跪在良妃面前。 良妃閉了閉眼,眉間的愁緒都化作了絕望,無力的道,“你還想要說什么?” “今日父皇領著小九來了國子監(jiān),他小九的伴讀裴六郎指給了我?!?/br> 良妃不知他為什么提這事,只能蒼白的說,“這是好事。” “母親覺得這是好事嗎?”葉煊倏爾抬眸,定定的看著她,“裴家三代皆男兒,無人入宮,是如今朝中最大的無主權臣。裴太師原是禮部侍郎,歷來科舉的監(jiān)考官之一,門生遍布天下,裴家三代皆入朝為官,文臣武將輩出,且多數掌有實權。裴六郎是裴家這輩幺子,受盡寵愛,曾經打馬游街沖撞了謝相的座駕,反被陛下以賞賜安撫。” “歷來老師和伴讀是屬于皇子的第一批勢力,大哥的伴讀嚴忪是吏部官員,嚴忪的meimei入了王府做側妃,吏部幾乎是大哥的大本營;四哥的伴讀是柳家兒子,柳家因此站到了德妃陣營;五哥的伴讀是陳將軍嫡子,上回渤海王族內亂,也是陳將軍自請帶兵平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