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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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中平的警惕也不是沒有緣由,去丁市是他提出來的,就算是紀葎要求要帶上兩個孩子,魏中平也得保證人家孩子的安全,不然出了事,那是賺多少錢都補不回來的。 老大叔轉回頭,又咬了一口餅,見紀榕的眼睛還直勾勾地看著他,笑著從布袋里又摸出來一個餅,“過來,小娃娃,這個餅拿去吃吧,不是我夸,我老婆子的收益一般人都比不上。” 他說完,又是美滋滋地啃了一口,即便就著大餅醬菜,聞著火車里其他人熱湯熱飯傳過來的rou香,也半點不覺得自己比人差什么。 紀榕邁著小步伐走到魏中平的臥鋪前,她后面看的其實并不是老大叔手里的餅,而是老大叔在拿餅時從布袋里順著調(diào)出來的東西。 一塊嶄新包裝的手表,是用透明小袋子裝著的,臥鋪上面有被子,剛好隨著他的動作而被掀翻,老大叔顯然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東西掉了出來。 就夾在床縫邊,這年頭火車上的扒手可不算少,見老大叔人好,紀榕便好心提醒道:“老大叔,你東西掉咯。” 紀榕的聲音壓得很低,老大叔基本上都是靠口型才猜出來的,再順著小姑娘手指著的方向望過去,瞬間驚慌失色,連忙將東西收了起來。 又過了會兒,他似乎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太異常了,回過頭笑著望了望紀榕,“多謝小姑娘提醒啦。” 老大叔的表情明顯不自在多了,紀榕卻只是笑了笑,沒有揭穿他,轉過頭走回了紀葎的臥鋪邊,“爸爸,吃飯飯。” 作為最能觀測到周圍環(huán)境的紀葎,他也明顯感受到了老大叔情緒的前后變化,但不是相熟的人,他臉上的表情連一分變化都沒有。 看到小閨女張開手,紀葎便順手將她抱了過來,打開魏中平剛剛叫的餐盒,這個年代的綠皮火車可不像后世那么方便,吃飯的時候是沒有專門的餐桌的,許多人只能扶在手上吃。 秦招好歹還有個輪椅可以放,紀榕的小爪子雖然肥肥的,卻明顯不夠端飯的,紀葎便直接拿著筷子給閨女喂飯了。 隨著重生后的時間越長,紀葎的很多行為變得駕輕就熟,喂飯擦嘴都好像是做過無數(shù)次的一樣,紀榕卻忍不住紅了耳根,瞥了眼周圍的人,總覺得別人在看自己笑話似的。 紀榕不好意思極了,呆呆地抬頭,用軟軟的撒嬌的語氣望著紀葎,“爸爸,榕榕自己吃好不好。” 紀葎漠然一笑,也隨她去了。 吃過了飯,喝了一大碗湯,紀榕就想跑去上廁所了。 現(xiàn)在的火車上雖然有洗手間,但還簡陋得很,紀榕半是嫌棄半是講究地從廁所里面出來,一眼就望到了那個老大叔。 老大叔朝著紀榕慈祥一笑,蹲下身子湊近了她的耳朵邊,“小姑娘,答應老大叔件事好不好?” 紀榕表情嚴肅正經(jīng)地看著老大叔,見他真的沒有惡意,而且這個方向也是紀葎能看得到的距離,她才點了點頭,“什么事情呀?” 老大叔也不寒暄,直接道:“你不要把剛剛看到的東西告訴給別人好不好,那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事情。” 老大叔也是在路上看這個小姑娘實在聰明,才會把這些話當著她的面說。 畢竟是小娃娃,他也怕對方會守不住嘴把自己的秘密給說出來,表情都鄭重多了。 紀榕歪著腦袋,看著對方一臉苦惱的表情,其實她本來就沒有打算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不過按照紀葎的機靈度,紀榕敢百分百保證,對方肯定看到了。 這應該不算她泄密的吧? 紀榕皺著眉頭歪著腦袋,剛想遲疑著點點頭,突然腦袋里靈光一閃,紀榕也湊到了老大叔的耳邊,小聲地說,“老大叔,那手表你有很多嗎?你是要賣掉嗎?” 老大叔:“......” 老大叔凝神望著紀榕,這個小女娃娃分明才三四歲的模樣,臉上的表情卻像個小大人一般。 他忍不住一點點皺起眉頭。 而紀榕也在對方的表情里一點點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也悄悄瞇起了眼睛。 ... 幾個人坐在一起,面面相覷,魏中平的表情滿是吃驚,他再怎么也想不到,紀葎這小閨女竟然這么厲害的,只是去上個廁所的功夫,就替他們拉回來了一單‘大生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說到正事上,魏中平可是半點不含糊的,也不見了先前在火車上逗弄小紀榕的表情,他挺直了脊背,整個人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一股精明的味道。 紀榕瞥著他,差點都懷疑剛剛看到的摳腳大漢是不是真實的。 因為是在火車上,人多嘴也雜,他們沒有說很關鍵的線索,就是圍繞著家常先說開了,老大叔名叫常國富,和他們來自同一個城市,和紀葎出生的松花大隊是南轅北轍的兩個方向。 常國富原本只是生產(chǎn)社的普通社員,今年初家里實在過不下去了,被遠方親戚邀請就去了一家私自營業(yè)的手表店干活,老板據(jù)說是年輕的時候留過洋,認識好些個外國人,從他們的手上進貨過來的。 這個年代,這種私營企業(yè)都是犯法的,只是偷偷摸摸的干,也是常國富的親戚是對方的親戚,他才有機會進到里面去,主要負責打包裝銷賣什么的。 一開始,常國富也是被親戚糊弄,壓根不知道干些什么事。 后來是義正言辭拒絕了,做了一輩子安分守己的社員,讓他去干這種事他怎么可能愿意。 再后來,就是一只腳陷進泥塘里再爬不起來了。 前不久,老板被人舉報,常國富沒有領到工錢,就順了準備賣掉的一批手表逃了出來。 這東西留在家里又不能生錢,常國富也怕那天被人查到自己頭上,日夜憂思,連帶著頭發(fā)都白了一大撮,就想著找銷路從黑市里一點點賣出去。 可手表又不是便宜貨,在他們那個山疙瘩里又有幾個人買得起? 聽說丁市的人都比較闊綽,這不,常國富才決定來碰碰運氣的。 常國富一輩子沒坐過幾次火車,雖然表面上裝的好像挺平常的,心里還是有些緊張,抓著自己裝手表的小布包生怕被人搶了去。 也是多虧了紀榕的行為,常國富坐在上鋪,一低下頭就能看到小姑娘瞄來瞄去的眼睛,一逗樂反而就不緊張了。 魏中平聽完了常國富的話,略帶稀奇的眼神在紀榕身上左右掃了掃。 神了呀這孩子,這都能發(fā)現(xiàn)到,魏中平可是趁著沒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偷偷瞅了常國富那個包一眼的,好家伙,差點當場笑了出來。 手表可是好東西,常國富找不到銷路,他魏中平倒買倒賣做得暢快的還能不知道? 當時看著那袋子東西,眼睛都放了光,就好像看著一大袋子的錢。 因為雙方的目的地都是丁市,在這火車上也不方便交談過多,彼此便約定了下個火車再找個地方聊。 接下來的時間,魏中平的眼睛總忍不住時不時地往常國富的身上瞟,這要是他不知道這件事也就算了,知道有人要賤賣手表,這要是錯過了他能心痛一輩子。 就連常國富去上個廁所,魏中平的眼神都能一眨不眨地盯到人家出來。 紀榕依然靠在紀葎的身邊,表情甚至帶上了嫌棄,紀榕其實能看出來,老大叔是個信守諾言的人,他應該不會誆人... 一天一夜的行程結束了,到站的忙碌的人們開始收拾行李,擺脫了火車的束縛,紀榕迫不及待就想伸個懶腰。 因為帶著兩個小孩子,尤其秦招還是坐著輪椅的,紀葎并沒有和其他人一樣著急著擠出人群,反倒是魏中平,為了緊緊‘保護’住常國富的手表,率先一步走出了火車。 人終于擠完了,紀榕被紀葎單手抱在懷里,終于趕在火車關門前走了出來,紀榕看一眼前面擠滿人的景象,終于有了一點到了另外一個城市喧囂的感覺。 小心肝忍不住都跟著激動了起來,好像所有的煩躁都沒了,剩下的是對新地方的憧憬。 紀榕拽了拽紀葎的衣領,眼神示意道,“爸爸,榕榕想下來。” 這還是紀榕第一次坐了那么久的火車,雖然在里面一樣鞥呢蹦蹦跳跳,但紀榕總感覺哪里不一樣的。 紀葎的眼神瞥著前面的一大群人,無視掉紀榕的請求,嘴唇抿直了道:“等會?!?/br> 紀榕的小肩膀瞬間聳拉了下來,但也沒說什么... 擠出了人群,他們看到了站在車站外面等候著的魏中平和常國富,其中,常國富的表情略顯不耐煩,也是在看到紀榕之后才換上了笑臉。 常國富瞇著眼睛笑道:“小姑娘,怎么樣,外面舒服不?” 按說常國富自己也是當爺爺?shù)娜肆?,但看自己家小孩的時候卻完全沒有在看到紀榕時候的欣喜,他也是納悶了。 紀榕用力點頭,聲音甜甜的,“舒服!” 紀榕看著魏中平對常國富寸步不離反惹人厭的模樣,好笑不已。 常國富瞬間哈哈大笑起來,忍不住走過去想摸摸小姑娘的腦袋,和紀葎四目相對,想起了這個男人在火車上言簡意賅的模樣,心里也不知怎的慌了一下... 人少了,紀葎才同意讓紀榕到地面上來,紀榕先原地蹦了三圈。 變成小孩以后精力仿佛也變好了,如果是上輩子的紀榕,這時候一定最想找個床躺下,但現(xiàn)在紀榕卻覺得精力充沛得很。 伸手輕輕抓住了紀葎的褲腿,紀榕抬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秦招,他好像也坐膩歪了,明明沒什么動作,紀榕就是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出一絲羨慕。 紀榕抓住秦招的手,揚著笑臉,“秦招腿快快好起來,就能一起去玩啦。” 出了火車站,魏中平心里想著趕緊把這單生意敲定下來,常國富也想著快快回家,彼此眼神一對,找了家最近的小飯館,又特意尋了個有包間的位置,叫上了飯邊吃邊說話。 魏中平快速地扒拉幾口飯,才停下來望向常國富,“大叔,你這手表能拿出來我看了不?” 因為都是用小袋子包裝起來的,在火車上魏中平也不可能特意要出來看,早就心癢難耐了。 魏中平之前賣過手表,知道手表的行情,尤其是現(xiàn)在那些在廠里上工的有點職位的人,都喜歡通過手表來互相攀比,而手表票卻很難求,由此可見魏中平的手表有多暢銷了。 可魏中平之前能找到的也就是些有瑕疵的表,就這東西還一堆人搶著要,他是實在沒精力為了兩個手表去蹲人家大門一天了。 常國富點點頭,瞥了眼周圍的環(huán)境,這才松口氣將自己看得跟命一樣的袋子遞給魏中平。 紀榕也吃不下飯了,扒拉過來湊著一起看。 魏中平將袋子翻了翻,驚奇地發(fā)現(xiàn)了里面除了男士的,竟然還有幾款秀美的女士手表,忍不住嘖嘖稱嘆,再打開袋子看看,里面的手表成色也不錯,再怎么說比起魏中平之前找到的瑕疵表,都漂亮太多了。 魏中平當下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這袋手表拿到手! 他張了張嘴,正準備叫價,一旁始終沒有干涉的紀葎伸手將他手上的東西接了過去。 紀葎修長的手指細細摩挲著手上小一圈的女士手表,面上表情沉著,眼神冷寂,即便這單生意成了他能拿到不錯的分成,也不見他的臉色有半點異常。 紀葎的聲音冷淡,卻帶著直擊人心的痛快,“常先生,你這批手表也是有瑕疵的吧,據(jù)我所知,國外的產(chǎn)品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你口中的老板只是留過洋,認識幾個洋人,真能拿到核心東西了?” 常國富的笑容僵了一瞬,趕忙說道:“這東西也就在咱們國內(nèi)才難求,外面可好拿得很?!?/br> 紀葎瞳孔深邃,嘴唇微微一勾,卻不是笑,而是嘲諷,“是么?” “我騙你干嘛,你又沒去過國外,怎么知道人家的專柜怎么賣東西。” “你又怎么知道我沒去過...” “這...”常國富遲疑著開口,面對紀葎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神,心臟忍不住都慌亂起來,良久,他的肩膀聳拉下來,誠實道:“行了,我就和你們說了吧,這手表里面確實有點瑕疵,但是絕對不影響使用?!?/br> 魏中平聽著紀葎的話,那是越聽越混亂,他剛剛也研究過手表,確認沒什么問題才說要收下來的。 聽到常國富的話,魏中平瞬間瞪大了眼睛。 就聽紀葎淡淡道:“影響不影響,還得消費者說了才算?!?/br> 這話魏中平相當認可,點頭如搗蒜,他雖然只是個倒買倒賣的,但也同樣看重信譽的。 想到自己差點被人坑了,魏中平心里有塊小疙瘩,臉色一黑,將東西又塞回常國富手里。 常國富表情一亂,連忙解釋道:“這就是電池差些,其他都一樣的,不行你們可以自己看看?!?/br> 要說常國富一開始還真沒誆人的心思,也是這小伙子看得實在太緊了,而且還二話不說就要全買,這年頭誰跟錢過不去呢? 常國富也沒想到這個一直默不吭聲的小姑娘父親竟然還是個厲害角色,瞬間嘴角都泛出了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