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寨來信
之后的事,白止止雖然沒有明說,桂圓和衍虛也已經(jīng)能從煢兔族現(xiàn)在的情況,窺見片羽—— 白爾爾所代表的遷移一派,或是落荒而逃,或是被一網(wǎng)打盡,滿目瘡痍之中,白也也帶領(lǐng)余下的村民收拾心情,以辛勤為主藥,時間為藥引,在之后的時光中,一點點將煢兔村的潰爛拔去。 而那些名單上的留白,則是重癥之后,難以磨滅的瘡痂。 被赤誠相待的同族殺害手足至親的痛楚,要飲多少碗湯藥,才能短暫地忘卻? 桂圓雖然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卻比初時更為揪心。 “對不起,我......”我也許不該問。 她剛才還覺得屋中諸人舉止怪異,一驚一乍,現(xiàn)在想想,如果遭受這些的是自己,只怕連生存下去的勇氣都不一定會有。 ——事實上,原本同白止止白卞卞夫婦一起療傷的人,的確比現(xiàn)在要多。 不過...... 揭起粉飾太平的厚痂,其下脆弱易傷的粉rou反而得以喘息。 拂去心房上的層層塵土之后,白止止猶如被突然襲擊的颶風卸去重擔的蝜蝂,既覺如釋重負,又覺陡失生機。 她細看了兩眼因愧疚而雙目含淚的桂圓,猶豫了一瞬。 “......你們從外界而來,應(yīng)當見過也也伯伯吧?” “嗯?!?/br> 衍虛點頭,白止止臉上的溝壑越見深刻,抿起唇瓣,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原來如此......那你們應(yīng)當也見過綿綿?” “是說綿綿姑姑嗎?我們剛從她那里過來,還做了些年糕呢!” 這可是個將功贖過的好機會,桂圓說著,就忙不迭要從大人的乾坤袋里找出自己剛才做的年糕。 “不必了。說起來,我同綿綿倒是許久未見了,不知道她最近過得如何......” 白止止目光漸遠,呢喃幾句,不待桂圓回答,便又收回視線。 “你們也見過其他煢兔了吧?——難道就不覺得,這位姑娘的兔形,太過袖珍了?” 自從家中遭逢巨變,白止止就沒有了斟酌詞句的興致,是故此番話語頗為辛辣,直指桂圓可能不是煢兔族人,倒叫桂圓的殷切之舉顯得頗為尷尬。 “或許如此。不過若不嘗試一番,豈非徒留遺憾。何況便是煢兔族中,體型亦有大小之分,焉知桂圓就不是那個特例。” 衍虛搖頭否定了白止止的武斷,白止止再看他一眼,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含義不明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左右是你們自己的選擇,與我無關(guān)......族長?!?/br> 她對著衍虛身后頷首示意,白也也應(yīng)聲,撐著拐杖走上前來。 “倒是我來得不巧了......你們只管繼續(xù)說,不必管我?!?/br> “我們本來也已經(jīng)談完,沒什么可說的了?!?/br> 白止止說完,便要離去,白也也未加挽留,只同她問詢幾句白卞卞近況,便放她離去。 “......看來你們已經(jīng)同止止了解過情況了。如何?可有桂圓姑娘的消息?” 目送白止止離開,白也也嘆了口氣,回身關(guān)切。 “尚未?!?/br> 白止止同她的好友中沒有與桂圓形貌相似者,看完桂圓的面貌后,表現(xiàn)出的反應(yīng)也都是黯然神傷。 衍虛雖不樂見,卻也只能無奈地承認。 “如此......花花、茫茫、習習他們呢?你也見過了?都沒有?” 白也也似是十分上心,聽到衍虛的答復(fù),花白眉毛揪成一朵素菊,繼續(xù)追問。 “方才止止前輩的確為我們引見了許多其他前輩,不過在見到桂圓以后,他們大都失魂落魄,狀若癲狂?!?/br> 聽大人再提起屋中的場景,桂圓心頭一揪,垂首自責。 衍虛亦不無慨嘆,輕握桂圓蜷起的尾指,以示安慰。 “哎......他們遭逢大禍,心智時而失常,我竟忘了與你分說......” 一是為了桂圓仍然無解的來歷,一是為了族中命運多舛的村民,白也也愴然長嘆,捏著胡須,嗟吁良久。 “既然如此,名單上的大多數(shù)人家,就都不作數(shù)了。 這樣,你把名單給我,我把剩下的人家圈出來,好方便你們找尋?!?/br> 衍虛正有此意,依言交出名單,白也也用食指在其中幾行上圈圈劃劃,就有朱紅批字跟著他的動作逐一顯現(xiàn)。 “好了。” 從中圈出五戶人家以后,白也也撫平紙張,伸手遞還衍虛。 “勞煩?!?/br> 衍虛接過名單,也許是因為方才白止止房中并不全是丟失女童的人家,剩下的戶數(shù)比他一開始的猜想要多了兩戶。 不過這也算縮小了許多范圍了。 他彎腰致謝,白也也連道不必,躊躇一會兒,卻是面露難色。 “前輩可是有什么難處?” 白也也的糾結(jié)太過外露,幾乎可以說是有意表現(xiàn),衍虛聞弦歌而知雅意,不等白也也出言,主動開口。 “原本,在知曉你們同主寨間的齟齬之后,便不該用此事麻煩你們......但是......哎......” 白也也雙手痛苦地揉著下巴上的長須,最后一跺腳,終于磕磕絆絆地說了出來。 “但是,主寨來了信說,她們攻打楚蛇寨出了岔子,現(xiàn)在要求我們派出人馬支援——我們平日里頂多只會搗搗年糕,做做米果,哪里敢跋山涉水,去那水深火熱之處!我們做她們的附屬部族,原本是想求得庇護,誰成想,誰成想......” 他一拍大腿,叫苦不迭。 “這一嘴命令下來,可真是要了老夫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