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楓寫的是李商隱的詩《嫦娥》，嫦娥應(yīng)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這句詩代表了他現(xiàn)在的心情。

    嫦娥后悔偷靈藥，獨自到了廣寒宮。

    以至于后來的每一個深夜，陪伴她的只有碧海青天還是她一顆孤獨的心。

    而他又何嘗不后悔當(dāng)初遞出了那紙和離書，以至于現(xiàn)在站在喜歡的姑娘面前，連喜歡二字都不能提及。

    “姜先生這字寫得真好?！?/br>
    白瑟瑟扭頭看了看：“霍狄，你怎么過來了？”

    “我來看看姜先生寫字?！被舻艺f道。

    聽到霍狄的聲音，姜沉楓的手一抖，潔白的紙張上落了一個墨點。

    白瑟瑟看著那個墨點，眼睛里露出可惜，好好的一幅字，就這么廢了

    姜沉楓很快換了一張紙，沉下心，重新寫了起來。

    在寫完《嫦娥》以后，姜沉楓在另一張紙上寫了李商隱的《登樂游原》，又分別在兩副字上蓋上了自己的專屬印章。

    姜沉楓先把兩張字給一旁的白瑟瑟看了看：“你覺得怎么樣？”

    “很不錯?！卑咨c點頭，當(dāng)初剛穿過來時，她便見識過他的字，不得不說姜沉楓確實很有才華，文章寫得好，畫畫的好，字也寫得好。

    這兩張字，比當(dāng)初和離書上的字還要好。

    她輕嘆了一聲，總有一些人，什么都會，什么都精通。

    “有什么是你學(xué)不會的嗎？”白瑟瑟忍不住問道。

    她從小也被父親逼著學(xué)這些，可她自己心里明白，她學(xué)的那些東西，也就能拿出去糊弄一般人，跟姜沉楓這種行家完全不能比。

    “學(xué)不會的？”姜沉楓皺了皺眉頭，“只要想學(xué)，就沒有學(xué)不會的。”

    白瑟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姜沉楓如果放到現(xiàn)代，就是電視里的那種學(xué)神吧。

    “會彈鋼琴嗎？”她已經(jīng)見識到了他寫字時的美景，如果姜沉楓穿上禮服彈鋼琴，想必會是另外一副情景吧。

    “不會鋼琴，不過會吹嗩吶。”

    白瑟瑟詫異地看了姜沉楓一眼，不知道為什么，腦海里浮現(xiàn)出姜沉楓坐在一群披麻戴孝的人群中，用力吹著嗩吶的情形，突然就很想笑，這跟他的形象一點兒也不符合呀。

    她忍著笑問道：“怎么會想到學(xué)吹嗩吶？”

    姜沉楓想了想，解釋道，“小時候我母親想讓我學(xué)鋼琴，好為她爭面子，我不喜歡，就偷偷學(xué)了嗩吶?！?/br>
    那也是他第一次反抗他的母親。

    看著姜沉楓略微有些憂傷的面容，白瑟瑟忽然想起，上一次他提起自己身上的寒氣時，也是這副模樣。

    也許看起來事事順心、如天之驕子一般的姜沉楓，也有不為人知的悲傷往事？所以他的文章、他的畫風(fēng)里，總是帶著一絲抑郁的灰色？

    白瑟瑟很快在心里搖了搖頭，這又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她把手中的字還給了姜沉楓：“我看完了，這兩副字都寫得極好?！?/br>
    姜沉楓點了點頭，接過字展示給其他人看，仿佛沒有看到她刻意地疏離。

    “姜先生的字寫得真好啊，字體順勢而為，恍若龍蛇在游動，好字，好字啊。”姜沉楓的字一展出，立即有人贊嘆道。

    霍狄在一旁點了點頭：“姜先生的字確實寫得好，看到姜先生，我才知道自己要學(xué)的東西還很多?！?/br>
    這兩幅字展示出來以后，杜斯禮忍不住嘆道：“沉楓真是著了白小姐的魔了，連表達自己的悔意都遮遮掩掩，要是將來無法追到白小姐，只怕他真會瘋魔啊?！?/br>
    嘴上這么說，杜斯禮還是忍不住幫了姜沉楓一把：“哎呀，不看后面這一首詩，我還以為你做了什么后悔的事，要用嫦娥后悔偷靈藥這樣的事來暗喻呢。

    本來還想好好嘲笑你一番，這下可惜了。”

    眾人聽了杜斯禮的話哄堂大笑，王舜華也跟著在后面補充道：“沉楓老弟，都知道你喜歡李商隱，你不用時時提醒我們，我們記得呢?！?/br>
    王舜華這一補充，眾人笑得更大聲了。

    姜沉楓瞥了白瑟瑟一眼，看她也沒心沒肺地跟著眾人一起笑，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兩張字就作為今天的小禮物，一張送給為這次免費提供酒水的無憂酒坊老板——白瑟瑟小姐，一張送給百膳閣的老板陳錦祥先生，感謝他們?yōu)檫@次文會做出的貢獻?！?/br>
    白瑟瑟有些驚訝，不過姜沉楓這個舉動，顯然是在為無憂酒坊和百膳閣做宣傳，她接過那首《嫦娥》細細觀看，腦海里卻滿是姜沉楓剛才寫字的情景。

    輪到陳錦祥，他正帶著笑臉要接過姜沉楓手中的字，卻見姜沉楓把手往后一縮：“剛才想起，這首詩的含義不好，不適合拿來送人，這樣吧，我另寫一首送給你?！?/br>
    陳錦祥剛想說他并不介意，能夠得到姜沉楓的字，已經(jīng)是很好了。

    和姜沉楓已經(jīng)轉(zhuǎn)身提筆寫了起來，陳錦祥站在一旁看了看，姜沉楓寫的是杜甫的《春夜喜雨》，送給他這樣一個生意人倒也合適。

    “謝謝姜少爺?！标愬\祥滿面笑容對姜沉楓連連道謝。

    “不用謝，你的百膳閣為了這次的文會，付出了不少辛勞，這是應(yīng)該的?！?/br>
    姜沉楓淡淡說道，若不是陳錦祥及時發(fā)現(xiàn)食材的問題，這一次的文會，說不定還真著了丁曾海的道。

    他垂下眼皮，這個丁曾海的胃口真是越來越大，看來他以前太過放縱他了。

    白瑟瑟看著自己手里的詩，什么意思，《登樂游原》寓意不好，難道這首《嫦娥》的寓意就很好？

    姜沉楓這是無意的，還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她需要為什么事情后悔？

    姜沉楓看了一眼白瑟瑟，又看向眾人，說道：“我曾經(jīng)做過一件錯事，現(xiàn)在當(dāng)著大家的面，我想問這件事情向被我傷害過的人道歉。”

    第31章 道歉

    姜沉楓這話一出, 現(xiàn)場立即安靜了下來，他這話比霍狄剛才要表白心愛的姑娘還讓人震驚。

    杜斯禮跟身旁的徐懷集說道：“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樣的場合，公開道歉?！?/br>
    徐懷集也沒有想到, 倒是旁邊的王舜華開口了：“只有這樣才能顯出他的誠意, 也才能改變白小姐對他的印象?！?/br>
    圍觀的眾人也在心里紛紛猜測, 姜沉楓在這么重要的場合，在眾人甚至當(dāng)著那些記者、編輯的面，到底是要向誰道歉。

    有人的目光看向了白瑟瑟，也有人覺得不可能, 覺得這件事說到底也不能怪姜沉楓。

    霍狄的面色蒼白了起來, 他萬萬沒想到, 姜沉楓不但無賴, 還jian詐。

    他瞪著姜沉楓, 姜先生怎么能這樣, 他在這種場合公開道歉, 白小姐還能不被他感動。

    霍狄后悔了, 剛才他就不應(yīng)該被杜先生的話影響, 他就算向白小姐表達愛意又怎么樣, 只要他這個追求者不覺得尷尬就沒什么。

    他怎么就被杜先生兩句話給說蒙了呢, 霍狄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顯示出了內(nèi)心的懊惱。

    白瑟瑟聽了姜沉楓的話, 心不由自主地快速跳動起來。

    她這首里的那首《嫦娥》, 難道這首詩是姜沉楓對她表達的歉意。

    心里告訴自己是這樣，可白瑟瑟又覺得不可能, 姜沉楓要在這樣的場合，當(dāng)著所有人和報紙雜志，向她道歉？

    這不等于向整個安城宣布, 他錯了嗎？

    這可能嗎？白瑟瑟在心里搖了搖頭。

    可是內(nèi)心的強烈跳動并沒有停止下來，她耳朵甚至因為強烈的緊張，產(chǎn)生了短暫的耳鳴。

    所有人都在等姜沉楓我們表態(tài)，想看一看，姜沉楓到底要向什么人道歉。

    白瑟瑟愣愣地看著姜沉楓轉(zhuǎn)了過來，淺褐色的眸子緊緊盯著她，里面滿滿都是歉意。

    姜沉楓對著白色深深鞠了一躬：“白小姐，對不起。

    我不應(yīng)該在不了解一個人的情況下，憑著傳言，武斷地對一個人下定義。

    我不該在新婚之夜同你和離，讓你被逐出家族，陷入輿論的漩渦。

    過去的我太過自大，以自我為中心，卻從來沒有想過白小姐你的處境。

    白小姐，我錯了，對不起?！?/br>
    白瑟瑟愣在了原地，想到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著姜沉楓這樣，當(dāng)著眾人的面，親口承認自己的錯誤，不知道為什么，白瑟瑟的心里有些復(fù)雜。

    她但是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姜沉楓，原諒他？可她從來沒有怪過他，畢竟讓她一穿過來，就跟他做夫妻，她也做不到。

    但是姜沉楓能這樣舍得下面子，她還是很驚訝的。姜沉楓這個人其實還不錯，至少認識到錯誤能夠承認，也勇于道歉。

    白瑟瑟本來對這個年代的文人印象其實并不怎么好，因為時代的特殊性，思想處于新舊交替的階段，許多渣男借著戀愛自由，出軌、拋棄原配，還理直氣壯。

    可從姜沉楓的表現(xiàn)來看，他并不是這樣的人，不得不說，姜沉楓這一番道歉，確實讓白瑟瑟對他印象好了許多。

    “你不用這樣，其實，我沒有怪過你?！?/br>
    姜沉楓看著白瑟瑟，笑了：“錯了就是錯了，即便你不怪罪，這聲道歉卻是應(yīng)該說的。這首嫦娥也是特意寫給你的?！?/br>
    “我覺得姜先生并沒有做錯什么，他本來就不喜歡白瑟瑟，離婚后也做了補償，其實沒必要這樣道歉?！庇腥朔瘩g道。

    “但不管怎樣，即便不喜歡，結(jié)婚當(dāng)天就離婚，這行為確實太激進了一些。白小姐也因此被親伯父逐出家族，姜先生這番道歉，倒讓我覺得他是一個敢作敢當(dāng)?shù)娜??！庇腥朔瘩g就有人贊成。

    在場的記者們眼睛里放出了耀眼的光芒，他們?nèi)f萬沒想到，來參加一場文會，還有這樣的意外驚喜。

    姜沉楓和白瑟瑟這段婚姻，當(dāng)初在安城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他們的火速離婚，也成了安城熱極一時的討論話題。

    這些記者們沒想到，在經(jīng)歷了結(jié)婚、離婚后，這件事竟然還有這樣的后續(xù)。

    他們的報紙銷量有了，這個月的獎金也不會少。

    早在姜沉楓說要道歉時，攝影師們已經(jīng)架好了機器，更是將他向白瑟瑟鞠躬道歉的動作記錄在了機器里。

    與此同時，涼亭里的徐一豐也沒想到文會上會發(fā)生這樣一幕情景，他加快了速度，將畫面記錄在自己面前的紙張里。

    姜沉楓看著白瑟瑟，朝著她伸出了右手，說道：“白小姐，我想我們應(yīng)該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姜沉楓，很高興能夠認識你?！?/br>
    白瑟瑟看著姜沉楓的表情，遲疑著伸出手，握住了那只她一直想摸一摸的手：“很高興認識你?！?/br>
    兩只手一觸即離，白瑟瑟有些遺憾，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對于漂亮的手沒什么抵抗力。姜沉楓手上沒有任何疤痕，不知道是聽了杜斯禮的話好好保養(yǎng)了，還是原本傷的就不重。

    不過，不管怎樣，只要這雙手沒有留下疤痕就好，這樣一雙漂亮的手，如果留下疤，就太可惜了。

    “那現(xiàn)在我們算朋友了么？”見白瑟瑟沒有拒絕自己，姜沉楓松了一口氣，他的眼眶有些發(fā)熱，這么久以來，他們的關(guān)系是不是可以進一步了，至少她不要再總是防備他、拒絕他。

    白瑟瑟想了想，點了點頭，她的眼睛還在盯著那雙手，面色露出躊躇的表情：“我能給你提個小建議么？”

    “你說?！苯翖鞯男挠行q漲的，兩人之間，她第一次對自己有了主動，雖然不知道她會提出什么建議，但他一定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