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路易正凌空在王座上的西蒙面前，同樣也在俯視西蒙。他的視線有種說不出的疏離，看得人心中發(fā)苦，但正注視著他們的路易又能確信這眼神并不是因為他真的在疏遠(yuǎn)西蒙，那不過是平日里這個魅魔最為自然的神色罷了。

    “他比你更強，西蒙?！?/br>
    “他是邪神，當(dāng)然更強──路易，我不過是個普通的魔族罷了，我已經(jīng)做了我能做到的所有事情……”

    西蒙的眼神比起從前已經(jīng)沉著了許多，里邊有著許多路易看不懂的東西，但唯一能讓路易確信的是除了那些復(fù)雜的情緒以外全是無怨無悔的愛意：“你厭惡的人，你不愿動手，那么我來。你說你想自由，那沒關(guān)系，你可以去尋找其他強者、其他你想要的感情。我從不過問、也不敢讓你看到我的介意，但……路易，那是卡德爾，是邪神，他的目的我再清楚不過了──他要我死?！?/br>
    “我不是怕死，我只是無法忍受明明還有陪著你的機會，我卻要死去。 ”

    對面的魅魔抖了一下，“他不會的，他是神，不需要一個普通魔族的力量。 ”

    “還有呢？ ”

    “他…… ”小魅魔歪著頭，似是在思考：“西蒙，我跟在卡德爾身邊會輕松很多。至少他從不要求我以戀人自稱。 ”

    “這不構(gòu)成理由，我從未這樣要求過你。 ”西蒙眼神沉沉的，“聽話，告訴我，到底是為什么一定要離開我？ ”

    正在旁聽的路易也沉默著，他同樣想不出理由。他對于自己是魅魔這樣的記憶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更別提去了解“上古時代”魔族魅魔的習(xí)性。以他的想法來講，哪怕接受了卡德爾的好也不需要將西蒙完全丟開，不必要，也很費事。

    可是下一秒，正和西蒙對峙著的小魅魔倏然間降落在西蒙面前，主動地執(zhí)起西蒙緊握成拳的手，不敢用力地晃了晃：“因為，魅魔都是這樣的，西蒙?？偢谕粋€人身邊，我會越來越討厭你的……我不想討厭你。 ”

    是的，他不想。

    路易完全愣住了，他從未想過西蒙有一天會真正的離開他、又或者是有一天他會徹底地拋棄西蒙。

    無論是這個萬年前的魅魔路易，還是現(xiàn)世的魔王路易——他們的心境在這一瞬間就好像重合了。但這么說也不太對，因為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不過是身處萬年前和萬年后的兩個時代罷了。

    他對于西蒙是什么感情呢？

    最無助時會想到他，會因為西蒙不好好完成他給的任務(wù)而生氣，會下意識地把那些跨越了時間與空間前來尋找他的“魔界外來者”當(dāng)作是西蒙，無論是因為那些人本身就很像，還是因為在他的心中真的只有西蒙會這么做。

    換一個人呢？

    如果換一個人，他還會這么做這么想嗎？他想他還是會的——他和西蒙之間真正勾結(jié)牽連的關(guān)系只有時間，和單向的愛慕。若是有誰同樣能做到陰差陽錯像西蒙這樣陪伴他這么久，他也一定會把對方當(dāng)作“西蒙”這樣的存在。

    這一千年來，他最放心最信任的人或許是邁爾斯，他的“父王”——現(xiàn)在看來他的親生父王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但他最依賴的、接觸最多的人一定是西蒙。

    不必說過去的他了，就連現(xiàn)在的他只是寥寥看了幾次這樣的“記憶”，他就開始討厭起自己這魅魔的身份了。他為什么是魅魔？為什么要有這些他不愿意不喜歡的天性？

    “路易……”西蒙的眉頭輕輕顫抖著，臉頰下頜的線條也緊繃到可怕，“那么好吧，我不會死。不管卡德爾想要做什么，我都不會死。也就是說——”他抬眼，不自覺地用手掌拂過路易頰邊的發(fā)絲，“你若是想走，就走。我只要永遠(yuǎn)在你背后跟著你守著你，我們只要退回到最初的關(guān)系，就什么也不會發(fā)生，對嗎？”

    對。

    “對。”

    路易咬唇歪頭，把西蒙的手放下，面朝著他后退了幾步，倏地展翅打開了傳送魔法陣。

    “在想什么呢？小家伙。”

    卡德爾最近總是出現(xiàn)在路易的面前，無孔不入無時無刻不在。而路易見到他就忍不住想上次的那個小場景，西蒙問他的，“是否更喜歡卡德爾”。

    萬年前的魔界遠(yuǎn)不如現(xiàn)世那樣和平，完全是個征戰(zhàn)的年代。這個時代的各界王族都忙得不可開交，每天有著開不完的會議和打不完的敵人，像是路易這樣每天窩在宮里閑著的魔族確實少見。

    聞言，路易放下正在手中把玩的夜明珠，擰了擰上半身去看化成人形坐在他床邊的卡德爾：“你是邪神？”

    “……你怎么知道？”

    卡德爾顯然有些慌亂，在他的計劃中，讓路易知道自己的身份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是他成功成為上界神的時候了。

    “我亂猜的?！甭芬装烟一ㄑ蹚澇尚⌒〉奶一ò?，俯身跪趴在床上，玲瓏腰線好似能奪人性命。他一點點向著卡德爾磨蹭過去，再也不似幼時那樣像是小獸般的頑態(tài)，“你看，我猜中了?！?/br>
    “……”

    很有趣。

    分明只是幻化的人形，但看著對方急速起伏的胸膛就好像能聽到里邊愈發(fā)劇烈的心跳。路易太想知道在他離開西蒙之后都發(fā)生了些什么了，為了快速讓那些劇情一樣的小場景跳出來，他也只能按照自己的猜測去“推動”劇情的發(fā)展。

    畢竟，誰不想知道自己隱藏在最深處的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