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輕腳步，像一只走在鋼絲上的貓，一步一步地向沈凌霄挪去：“弟弟，你別掙扎?！?/br>
    沈凌霄手心里全是濕滑的冷汗，咬牙堅持著，看到走過來救他的沈慕之，眼圈不受控制的紅了。

    “誰是你弟弟?！?/br>
    沈慕之笑了笑，抓住他的手腕：“現(xiàn)在聽我的，你把左手放開，我拉著你。左腿和右手同時發(fā)力，上來后馬上往程江江那邊滾。三，二，一，就是現(xiàn)在！”

    順著沈慕之的力量，沈凌霄感覺身體不再沉重，他翻身上來，馬上按照沈慕之的指示滾了出去。下一秒，裂口再次擴(kuò)大，他剛才停留的地面也塌陷了。

    沈凌霄后怕地盯著那塊空蕩蕩的縫隙，身體不住發(fā)抖。

    程江江一把扶起沈凌霄，道：“嘖，真是鬼斧神工，神道下面是懸崖，也不知道是怎么修成的?！?/br>
    沈慕之道：“說不定是外星人修的?？禳c離開這里，這違章建筑說垮就垮?！闭f完撿起地上的背包走到隊伍最前面。

    沈凌霄跟在他身后，沈慕之的背影是纖細(xì)的，不怎么寬的肩膀讓他看上去總有些柔弱。即使穿著寬大的防寒服，他的背影看上去也并不那么可靠。

    小時候，他從來不知道爸爸mama為什么不喜歡沈慕之，每次看到他和哥哥玩，都會把他抱走，再用冷冷的話批評哥哥。

    他的印象中，沈慕之從來沒有過過生日，每次當(dāng)他戴著金色卡紙剪成的小皇冠，穿著mama買的新衣服，幸福得像一個小王子時，沈慕之就會縮在沒有點燈的房間里，度過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

    六歲生日那天，他冒著被爸爸打屁股的風(fēng)險，偷偷把吃剩的蛋糕帶給了沈慕之。沈慕之當(dāng)時開心又難過的表情，他到現(xiàn)在還記得。

    “我們?nèi)ハ呑叫◆~吧！”

    他聽到了沈慕之第一次主動帶他出去玩。

    沈慕之的小手牽著他的小手，仗著身材矮小，在黑夜中，越過菜園的籬笆，悄悄地跑出了沈家的院子。

    小手和小手熱乎乎的，星星下哥哥的背影在發(fā)光，他認(rèn)為這大概是最好的生日禮物吧。從今天以后，哥哥就會每天牽著他，帶他一起玩了。

    可是他掉進(jìn)了水里，山上的積雪剛化開，溪流沖刷在他的身上，他用力抓住岸邊的草，他離哥哥越來越遠(yuǎn)了。

    水灌入他的口腔、鼻腔、肺部，昏昏沉沉中一雙手握住了他。

    他用力睜開眼，看到哥哥焦急的神情和臉上沾著的眼淚。

    緊接著，小小的身軀背著他，一步一步地往家的方向走去。遠(yuǎn)處的樹林間亮起了手電筒的光，一束一束地，他只覺得晃花了眼睛。

    “哥哥我好冷?！?/br>
    “沒事的，我們很快就到了?！?/br>
    哥哥的聲音在哆嗦。

    “哥哥，你身上好多水，好涼呀?！?/br>
    他緊緊貼著哥哥的背，從那小小的并不寬廣的背上汲取溫暖，漸漸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他沒日沒夜地?zé)巳?，醒來后看到沈常威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他害怕極了，這次鐵定要被打屁股了。

    “哥哥呢？”

    就算是被多打十下屁股，他也問出了這句話。

    “在睡覺?！?/br>
    原來哥哥在睡覺，那我也再睡一會兒吧。

    他又一次陷入了沉睡，直到他被來照顧他的阿姨吵醒。

    “唉，那孩子真可憐，那天背著小少爺回來后就被丟到禁閉室去了?！?/br>
    “可不是嘛，硬是餓了三天，我剛剛?cè)ニ惋?，這孩子燒得跟個火棍似的?！?/br>
    “也不知道家主怎么想的，手心手背都是rou，怎么待兩個孩子差這么多??！難不成，大少爺是撿來的？”

    “噓，這話你可別亂說！”

    門被關(guān)上了，他睜開眼偷偷溜到禁閉室門口。這里是他最害怕的地方，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每次爸爸帶他去捉妖怪，只要看到他有害怕的苗頭，回家后就會把他丟進(jìn)去。

    在黑暗中，他總會想起才看到的妖啊鬼啊，那些面目可憎的樣貌，和鋒利尖銳的牙齒。

    “哥哥，你怕不怕！”

    門后只傳來了隱忍的咳嗽聲。

    “哥哥你別怕，我就在門后陪著你?！?/br>
    他的耳朵貼在門上，聽到了隱隱的啜泣。

    “我的小祖宗，一時半會兒不看著你，你就跑到這里來了。穿這么少，是不是又想發(fā)燒??！”

    照顧他的阿姨一把將他抱起，帶到二樓的休息室里，拿毯子裹住他。

    “餓了吧，阿姨去給你弄蘋果羹?！?/br>
    他答應(yīng)地點頭，心中卻盤算著等阿姨一走就去找哥哥。路過書房時，卻聽到了父母的爭吵聲。

    “沈常威，你太過分了！慕之即便不是我們的親生孩子，你也用不著那樣對他！”

    “我告訴你元茵曼，他只是一個替凌霄擋死咒的工具而已，你最好不要對他投入感情?！?/br>
    “沈常威，你以前不是這種人。”

    “人是會變的?！鄙虺Ｍ穆曇羧岷拖聛恚拔沂菫槟愫土柘龊?。他活到22歲就會死，你現(xiàn)在越在意，到時候就會越傷心?！?/br>
    他不知道爸爸mama究竟在說什么，但那天后，他和哥哥之間就像生出了一道無法鑿開的大山，他躲著哥哥，直到長大到明白父母那一席話為止。

    憑什么要你給我擋咒擋災(zāi)，我天資聰穎年紀(jì)輕輕就能憑一己之力解決那么多鬼怪邪神，憑什么是你來背這個死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