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沒心思吃東西！”翠柳坐下就對夏天青直接說了這么一句，夏天青含笑：“怎么，你心里有事？”

    “是，我就想知道，為什么你，竹葉姑娘，還有蘇大叔，你們?nèi)?，明明可以合作的，但現(xiàn)在為了以后的利益，已經(jīng)在翻臉邊緣！”翠柳一口氣把話說出來，夏天青的臉色微微變了：“你是來和我學(xué)呢，還是來責問我的？”

    “我讀書雖然不多，卻也知道，做生意這件事，誠信最要緊，你和蘇大叔兩人……”翠柳話沒說完，夏天青已經(jīng)打斷翠柳：“我和老蘇之間的交易已經(jīng)結(jié)束，各自拿了報酬，那從此之后，是合是分，又是另一回事。至于誠信?！?/br>
    夏天青頓了頓看著翠柳：“你怎么知道我對客商，有沒有誠信？”這個反問，是翠柳沒有想到的，翠柳愣住，夏天青拿起筷子繼續(xù)吃早飯：“翠能，你的性子，還是有些沖動了，你要知道，我們做生意的，萬不可七情上臉，就算心中對這人已經(jīng)憤怒的不得了，也不能輕易罵出來?！?/br>
    這是故意說翠柳的不是，翠柳都不用照鏡子，就曉得自己一臉怒容，接著翠柳就說：“我不愿意?！?/br>
    不愿意？這什么意思？夏天青抬頭看著翠柳，翠柳也看著夏天青，接著翠柳一臉糾結(jié)地說：“我不愿意像你一樣，永遠都把利益擺在中間，是，利益是很要緊，我們遠隔千里，來到這里，不過就是求財?？墒俏覀兦筘敒榈氖裁?，為的是能吃一口安穩(wěn)茶飯，為的是自己的家人能過的很好，而不是在這個時候，就要翻臉，你這么做，難道不擔心，不擔心夜里睡著時候，有人要了你的命？”

    木恩正好端上來一份腐竹卷，聽到翠柳這話就插嘴：“江大爺，您這就不曉得了，我們大爺睡覺時候，我都會守在外面，您說，這要有個風吹草動的，那我第一個就知道了。我定不會讓我們大爺在睡覺時候被人要了命的?！?/br>
    這時候木恩插什么嘴？而夏天青已經(jīng)笑了：“翠能，你年紀還輕，不曉得世間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用錢就買到的?！?/br>
    “這還是不對！”翠柳雖然知道這些話說出口，會讓夏天青很生氣，但翠柳還是執(zhí)拗地說出來：“你看，你讓木恩睡在門外，其實就說明，你睡不安穩(wěn)，而你為什么睡不安穩(wěn)呢，不就是因為你自己做了虧心事，擔心有人在夜里要了你的命。”

    夏天青已經(jīng)吃完，拿過一邊的白手巾擦著手：“是嗎？”

    “當然是！你們要對付陳家，那是因為老蘇要報仇，而現(xiàn)在呢，你們要清除掉陳家在行會中的勢力，接著就該是分掉陳家在行會中的利益。而這怎么分，又是有講究的，你們現(xiàn)在還遠遠沒有成功，怎么就要打起來，這不合理，一點都不合理?！?/br>
    “那我們掌握了行會，再打起來，你覺得就合理嗎？”夏天青緩緩問出，翠柳不知是計，一口答道：“不合理！”

    夏天青看著翠柳微笑，翠柳覺得夏天青的笑容之中，似乎含有什么東西，翠柳剛想詢問，就聽到夏天青輕輕地鼓掌：“很好，很好，你這樣一番道理，我算是明白了，你是個什么樣人?！?/br>
    翠柳有些驚訝地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尖，夏天青已經(jīng)站起身：“我瞧啊，你也什么都不懂，既然如此，你還是回家鄉(xiāng)去吧。”

    “你出爾反爾！”翠柳沖到夏天青面前氣鼓鼓地說，夏天青笑了：“是你說的我沒有誠信，一個沒有誠信的人，出爾反爾豈不是很正常?！?/br>
    這句話堵的翠柳不知道該說什么，夏天青已經(jīng)繼續(xù)：“要知道，在這個城市里，有許多的人，日日夜夜都想著發(fā)財，他們?yōu)榱税l(fā)財，可以什么都賣掉，自己的良心，自己的手腳，甚至連自己的命都可以賣掉?！?/br>
    “發(fā)財不是為了享受嗎？為什么要連自己的命都可以賣掉？”翠柳不解，夏天青看著她：“你要知道，一個人來到這世上，并不是孤零零一個的，他總有父母，總有親人，總有自己割舍不掉的人，而為了這些人，他們想要發(fā)財，那當有人要他們命，只要付出一筆錢的時候，他們會答應(yīng)的?！?/br>
    “那這些錢，會很多吧？”翠柳猜測著問，夏天青搖頭：“看在一般人眼中，或許很多了，可是在你我眼中，那些錢并不多，甚至不夠買下你昨兒的那幅畫?！?/br>
    翠柳順著夏天青的眼神看去，已經(jīng)看到那幅畫就放在桌上，牡丹鮮艷，海棠吐芳，連邊緣的梅花，都顯得傲立寒霜。

    “為了那么一點銀子？”翠柳疑惑地說。

    “那些，可不是一點點銀子，江大爺，你是不曉得，當初老爺救我回來，所費的，不過是一張羊皮而已?！蹦径饕呀?jīng)在一邊插話，夏天青轉(zhuǎn)頭看著翠柳：“所以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和你說這些，你有情意，很好，可是有些時候，你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在做什么，會不會對你不利?！?/br>
    “照你這么說，你這一生，就不會信任什么人了？”翠柳沒有照夏天青想的那樣回答，反而說了這么一句，夏天青瞧著她：“你不用對我這樣說，翠能，我在外面那么久，我不能輕易地相信一個人，老蘇也好，竹葉也罷，都是只能合作一次的人。”

    “我不這樣認為！”翠柳固執(zhí)地想繼續(xù)說服夏天青，至于原因是什么，翠柳自己也不明白，但翠柳覺得，只要能說服夏天青，那許多事情，也許就不一樣了。

    “你想想，老蘇是什么樣人，竹葉又是什么樣人？和他們合作，而且是完全信任地合作，我還嫌我的命長！”夏天青的話換來的是翠柳的瘋狂搖頭：“不是這樣的，夏大爺，你也看出來了，蘇大叔盡管已經(jīng)握有證據(jù)，卻沒有去告官，一來呢，他擔心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這二來呢！”翠柳看著夏天青，一雙眼睛如同琉璃一樣在那發(fā)光：“二來，我想，蘇大叔并不是那樣不擇手段的人，否則他就不會得到你的信任，盡管只是一次合作，但夏大爺，我相信，在你心中，蘇大叔的人品是要遠遠好過陳家的！”

    夏天青盯著翠柳：“你是這樣想的？”

    翠柳點頭：“不光如此，我想，在你心中，竹葉姑娘也一樣高過陳家的人品，所以你才選擇了放棄陳家，和蘇大叔合作，而不止是我的勸說。”

    夏天青突然放聲大笑，翠柳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木恩已經(jīng)對夏天青笑了：“大爺，我就說，江大爺就是這樣性子，您呢，還不相信，還要和蘇老爺說，要試一試。”

    試一試？試什么？難道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夏天青和老蘇要試探自己？而他們試探的原因又是什么？翠柳眼中寫滿了疑惑，夏天青已經(jīng)對翠柳笑了：“你說的對，我是一個不會輕易信任別人的人，而我要信任別人，總是要試一試的。翠能，你是個好人，可是有的時候，好人就會心軟，而一旦心軟，那就會讓我們前功盡棄，甚至丟了命?！?/br>
    翠柳似乎有些明白夏天青將要說的話，翠柳有些急切地想要開口，夏天青對翠柳擺手：“你先不要說，你要聽我說。長久以來，我做生意都記得父親說過的一句話，對人不能拋全片心，但事情也不能做絕，總要留的一步田地。陳家，當時做事，太絕了?！?/br>
    陳家當時想的，或許是斬草除根，可是這草，怎么才能除干凈？翠柳緩緩點頭，夏天青繼續(xù)：“這些年來，行會的所為，一直都被我看在眼中，我很想，想改變行會，讓它成為真正的，既能代表眾商人和官家談條件，又能把官家的話，都傳到眾商人耳中，讓大家都好好地發(fā)財，不去擔心官府會不會突然閉關(guān)，也不去擔憂，賣給洋商的貨，會不會收不回來錢?！?/br>
    翠柳點頭：“所以你和竹葉姑娘，很早就認識，而你們想做的，也是差不多一樣的事情?！?/br>
    “是！”夏天青并不意外翠柳會猜到，他繼續(xù)說下去：“但不管是竹葉，還是我，都知道，要整頓現(xiàn)在的行會，是很困難的，一來，陳家勢大，二來，行會這樣行事，并不是所有商人都反對的?！?/br>
    有人的利益受損，那必定有人從中得利，翠柳點頭：“所以，你知道一直在尋找，尋找一個機會?！?/br>
    “聰明！”老蘇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接著老蘇笑瞇瞇地走進來：“夏老弟，我就和你說，這江兄弟啊，不但聰明，還很有決斷，最難得的是，像他這樣心地善良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