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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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竹葉上前,就要坐上剩下的那把椅子,張掌柜上前,伸出手阻止:“邱姑娘,聽聞你當(dāng)年色藝雙絕,這五年來,你雖然隱退了,芳名卻還是遠播,你想坐上這椅子,不是不行,你就說說,你為何可以坐上這把椅子?” “為何?”竹葉瞧著眾人,笑容更加嘲諷:“諸位明明知道,我邱竹葉,現(xiàn)在cao持的是什么生意,怎么這會兒,一個個卻依舊把我當(dāng)做畫舫上的紅阿姑。諸位家中,也有些畫舫之中出去的,難道她們也要被你們親戚朋友說,這人,一入了畫舫,終身就是畫舫的人,再不能去做別的?” 竹葉這番話,說的有幾位臉色紅了,蘇老爺瞧著竹葉:“邱竹葉,你畫舫出身,口舌伶俐是必定的,那我問你,你想以牙行主人身份進來,所持為何?” “為何?為的是這珠江上下,上百家不在行會之中的大小牙行,都聽我邱竹葉一人調(diào)令!”翠柳知道不在行會中的牙行不少,但聽到竟然有上百家,忍不住吸了口涼氣,原來竟然這么多。而蘇老爺?shù)哪樕兊酶与y看:“邱竹葉,你該知道,行會創(chuàng)立之始,就說過,不許私設(shè)牙行?!?/br> “我自然曉得,那我想問問蘇老爺,為何這么多年,這私設(shè)牙行,一直沒有禁絕?”竹葉反問,蘇老爺當(dāng)然知道牙行為何沒有禁絕的原因,甚至其中不乏陳家為了自己利益,特地放縱。但這些話,當(dāng)著眾人,蘇老爺怎么能說出口,又怎么敢說出口? 看著蘇老爺在那盯著自己,竹葉淺淺一笑:“蘇老爺自然不能說,也不敢說,不外就是你們幾個,把這行會當(dāng)做自己家的地盤,不許別人分一杯羹,這也罷了。只是你們幾家,低價收了貨物,高價賣出,還要別人出成交的水錢。這兩頭吃,吃的太開心了,竟然忘記了,這行會,其實本就不是你們自己的!” 這番話,也只有竹葉說出來最合適,翠柳知道為什么夏天青要去找竹葉過來,而竹葉說的,句句都敲在蘇老爺?shù)男纳?,說出行會之中的弊病。蘇老爺已經(jīng)有些撐不住了,聲音都有些發(fā)抖:“邱竹葉,你,這和你們私設(shè)牙行有什么關(guān)系?” “自然有關(guān)系!”竹葉接了這句,一雙眼緊緊地盯著蘇老爺,她生的美貌,一雙眼更是出色,平常人瞧她一眼,只覺得這眼中有什么東西能勾走了魂,但今日竹葉瞧著蘇老爺,那雙眼卻滿是嘲諷,沒有半分勾魂攝魄! “這珠江上下,上百家私設(shè)的牙行,里面有十好幾家,拿的是陳家的本錢,還有張家的,蘇家的。你們這些人,今日齊聚行會之中,想逼夏爺繼續(xù)照了原來的事情從事,卻不知道,這就是賊喊捉賊!” 痛快,痛快,翠柳面上露出笑,緊緊地盯著竹葉,竹葉仿佛感到了翠柳的眼神,對蘇老爺繼續(xù)道:“行會到了這個時候,還被你們拿捏著,你們也不想想,物不平則鳴,更何況,三十年來,賺的夠多了。蘇老爺你又何苦,非要繼續(xù)占著這位置,不肯急流勇退?” “你!”蘇老爺已經(jīng)被竹葉說的伸手指著她的臉,而竹葉并不在乎,手只輕輕一拉,就把椅子往前拉了一下,那椅子本就沉重,重重地撞在張掌柜手上,竹葉就勢坐在椅子上,對眾人微笑:“好了,話既然都說完了,那我們大家就該商議,這行會以后,該怎么行事。是不是還像原來一樣,任由人橫行霸道?” 這橫行霸道,說的就是蘇老爺,蘇老爺一張臉已經(jīng)漲成豬肝色。而夏天青卻像沒有看到蘇老爺?shù)膽嵟粯?,對蘇老爺笑著說:“您看,這以后怎么行事,大家都要商議定了,也免得外面流言紛紛。” “夏天青,你這擺下的,明明是圈套!”蘇老爺吸氣呼氣,好讓面上神色恢復(fù)平靜,而對夏天青說話,已經(jīng)不善了。夏天青淡淡微笑,竹葉已經(jīng)插口:“蘇老爺,您錯了,若是我們這上下百來家牙行,能進入行會,這對行會來說,也是一件大好事?!?/br> 但這對蘇老爺,對張掌柜來說,都不是好事,還有那些依附著他們的商家,是好是壞,就要看他們做何選擇。竹葉這句話一說出口,廳上頓時安靜下來,若是反對這些牙行進入行會,那就明擺著把自己的那點小心事給說出來。但若同意這些牙行進入行會,那這些牙行就是股不小的勢力,而他們的進入,必定也要讓行會內(nèi)重新劃分勢力。 何去何從,對這些商家來說,就意味著十多年內(nèi)的生意怎么做。蘇老爺閉上眼,感覺到渾身無力,是從什么時候起,自己的運籌帷幄,都成了笑柄,都要看著這些年輕人胡作非為,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張掌柜的嘴巴張了張,他想反對來著,但誰先開口反對,就成了眾矢之的。而老蘇卻只看著蘇老爺,這三十年,曾經(jīng)的甥舅之間,早已成為陌路,不,不止是陌路,還是仇人。 蘇老爺睜開眼,正好遇到老蘇的眼。老蘇的眼睛酷似他的母親蘇氏。也就是蘇老爺去世很多年的jiejie,縱然異母,卻是同父,蘇老爺當(dāng)然看得出老蘇眼中的神色,那是明擺著不贊成,不贊成自己說出反對的話,往事就在這時涌上蘇老爺?shù)男念^,都是你們逼我的! 蘇老爺喃喃念出這句,和張掌柜交換一個眼神,蘇老爺這才道:“按說,這些私設(shè)牙行,能進到我們行會之中,也是好事,可是另一說,他們私設(shè)牙行,在外面這么多年,過的很是快活,若進了我們行會,不聽招呼,不肯受約束,那該如何?照我瞧來,這些牙行,還是要全都取締了好,還是照原先規(guī)矩,凡是交易,不管大小,都在行會之中進行交易,一應(yīng)牙人,也和原先一樣,拿到行會批準的照會,方可從事。通事等也是如此?!?/br> 果真如此,蘇老爺說出這番話,竹葉一點也不覺得稀奇,她只是淡淡笑著,看了看蘇老爺:“您啊,還是和原先一樣,這要吃人,都不肯吐出骨頭來?!?/br> “什么吃人?邱姑娘,你不要亂說?!敝袢~才不去理蘇老爺,只是瞧著眾人:“蘇老爺這話呢,總是說的光明正大,讓人挑不出錯處來,但我這人呢,天生就愛挑人的錯處。蘇老爺這句話,說要取締牙行,不管是牙人,還是通事,都要拿了行會的照會,方可在這城內(nèi)行使牙人通事的職責(zé)。乍聽起來,蘇老爺這話沒有錯!” 沒有錯?蘇老爺沒想到竹葉會這樣說,但蘇老爺知道,竹葉后面說的話才是真正要說的,果真竹葉繼續(xù)道:“大家也都知道,這行會上下,有上千牙人,通事也有數(shù)百,每年無數(shù)的銀子,都是在這行會內(nèi)進出的,說一句這些牙人通事養(yǎng)著行會眾人也不為過,那大家想必也知道,行會的照會,很早之前,就到了三十兩一張,除此之外,每年還要交給行會十兩銀子,說是什么,什么費用?!?/br> “說是給關(guān)上打點的費用!”老蘇已經(jīng)解釋,竹葉點了點頭:“是,都說是給關(guān)上打點的費用,但每年四時八節(jié),往關(guān)上打點的費用,公中已經(jīng)有了一筆錢,這每年還要收牙人通事們這么多的銀子,層層疊疊,一筆花銷開出兩筆賬來,這筆賬,著實也不可小算!” 牙人通事,也有小兩千人,每年十兩,那就是快兩萬銀子,這兩萬銀子,說是送到關(guān)上打點,但究竟揣了誰的荷包,誰能知道?眾人的神色都變的有些古怪起來,蘇老爺當(dāng)然知道這些銀子,都送到哪里去了,但在這時候,蘇老爺也只能強撐著:“今日是來決定行會以后怎么做的,并不是來算賬的?!?/br> “蘇老爺,你這句話,著實好笑?!敝袢~說話時候,眼還往蘇老爺身上打量一下,接著竹葉才淡淡開口:“什么叫,不是來算賬的,若是取締了這上百家行會,那我們這些牙人通事,也有幾百人,若是都要收照會,那這三十兩銀子一張的照會不說,還有這每年十兩銀子的打點費用,這算下來,都不是小數(shù)目!怎么不該算一算呢?” 確實不算小數(shù)目,這增加的銀子,一年也有上萬兩,這上萬兩銀子,拿到外面去,足夠一大家子舒舒服服過一輩子了。翠柳明白竹葉說這話的道理,點頭看著竹葉。 蘇老爺真沒想到竹葉別的不說,就先和自己算起賬來,他冷笑一聲:“你真當(dāng)我不曉得,你那間牙行,一年也有四五萬兩銀子的進項,這幾千銀子,在你眼中,值得什么,你就這樣不肯放?” “是,我這牙行,一年四五萬兩銀子,確實不少,但這些銀子,都是我辛辛苦苦,賺回來的,別說幾千銀子,就算是一兩銀子,我也要知道它的來龍去脈,而不能像蘇老爺你一樣,張口就這銀子不值什么,您舍得,我窮,我舍不得!”竹葉這番話,算是連削帶打,讓蘇老爺說不出話來。 而夏天青已經(jīng)笑道:“說起來,牙人通事們每年的照會銀子,確實不該另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