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楊息堯開始察覺,自己其實是嫉妒的,很嫉妒。一直以來,謝拾的唱功不如他,在練功房里被老師罵得狗血淋頭,被蘇成濟(jì)冷眼相待,這才是謝拾該有的待遇??墒乾F(xiàn)在,一切都變了,被公司里練習(xí)生瞧不起的變成了他楊息堯,被蘇成濟(jì)不給好臉色的變成了他楊息堯! 不過,他絕對會改變這一切的!謝拾的好日子沒有幾分鐘了。 謝拾從容不迫地站到張非文面前,舉起酒杯,嘴角笑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張非文笑著與他碰了碰酒杯,還未等他開口,就道:“別再說生日快樂了!今天都聽得耳朵長繭了。” 張非文一身白西服,笑容英俊,放蕩不羈中又有幾分認(rèn)真,頗有種游戲人間的態(tài)度。他聲線很輕柔,唱起情歌來動人無比,說話時也自帶三分笑意。 謝拾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與這人沒有深交,不了解他的性格,只能隨著他的話笑道:“還是得補(bǔ)一句俗氣的,唱片大賣,財源滾滾?!?/br> 張非文聳聳肩,小口抿了口酒,突然湊到謝拾耳邊道:“我聽過你的歌,那首歌,確實比我唱的好?!?/br> 謝拾不動聲色地打量他,確定沒有在他眼中找到任何的敵意。謝拾云淡風(fēng)輕地一笑,接受他的贊美,道:“謝謝,你也不錯,只是更適合唱情歌罷了?!?/br> 張非文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查過謝拾的資料,加入優(yōu)聲娛樂不過一年半,已經(jīng)迅速打響了名頭,在一眾歌壇新人中,最被看好。連毛雙都點(diǎn)頭了,這樣的新人,又能差到哪里去? 張非文參加《麒麟云》主題曲試唱只不過一時興起,剛好有空,便去了,哪里想到被一個新人比下去了。 張非文有點(diǎn)不滿。 他一開始心中暗嘲毛雙和李高邊這樣的人居然也會做出潛規(guī)則這樣的事情?新人背景還能比自己大?張非文派人去查了,新人資料很簡單,簡單到張非文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主題曲放出來時,張非文承認(rèn),自己確實輸了,行內(nèi)的人很容易聽出來。張非文慶幸自己及時封鎖了消息,沒有將參加試唱的事情透露出去。 謝拾的ep他也買了,做得很精致,很動人。 于是對這個小新人多了一份探究的興趣。 不像別人那樣曲意逢迎,也并非狂妄自大。 見慣了娛樂圈形形色.色的人的張非文不由得生出幾分想要與眼前這個人交朋友的心思。 他收回心思,暗暗搖了搖頭,自己怎么會相信“朋友”這兩個字?娛樂圈里的“朋友”二字不過代表著利用,或者背叛。 他笑著收回自己的目光,搖了搖手里的酒,對謝拾道:“喝一杯,就算認(rèn)識了?” 謝拾笑了笑,與他碰杯,一飲而盡。 謝拾與張非文一番低聲交談,周圍看他的眼光已然略微不同,他們不知兩個人試唱會的淵源,只當(dāng)他是張非文有私交的朋友,不消一會兒,便有幾個二線藝人過來打招呼。 宴會杯盞交疊過了一輪,張非文將整個酒店包了下來,此時此刻所有的賓客都已到齊,正是整個大廳最熱鬧的時候。劉導(dǎo)見謝拾得空,甩掉周圍幾個人,再次湊到謝拾旁邊來。謝拾原本就喝了許多,已經(jīng)有些醉醺醺了,腳步幾乎有些不穩(wěn)。 劉向前扶著謝拾從專用通道上了樓,經(jīng)過楊息堯時給了他一個眼色。楊息堯立刻會意,他目送劉向前和謝拾離開,眼中眸色加深,染上一絲微不可察的瘋狂。 張非文坐在主賓席,優(yōu)雅地抿了口紅酒,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謝拾與劉導(dǎo)一眼,那兩人正上樓去,似乎要開房,劉導(dǎo)的名聲在圈子里誰人不知?謝拾未必不知道,或許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呢。 他慢吞吞地收回想要去阻止謝拾的腳步,對著一旁的服務(wù)生勾了勾手指,笑著道:“去問問外面哪輛車是謝拾的,叫他的司機(jī)別等了。” 易長洲早早敬了祝賀之詞,打算早早離開,他拿了外套等在門口,謝拾與劉導(dǎo)從他背后經(jīng)過,他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 “看什么?”李行南理了理衣領(lǐng),見他停下來,伸手?jǐn)Q了擰他的腰。 易長洲拍掉李行南的手,有點(diǎn)心不在焉,突然問:“剛才上去的是誰,看清楚沒?” 李星南不高興了,蹙起眉不悅道:“你八卦毛病又犯了?我說了不準(zhǔn)隨便看別人?!?/br> 易長洲拍了拍他的肩膀,象征性地安撫一下,走到旁邊打了個電話,表情有點(diǎn)凝重:“沈旬,你認(rèn)不認(rèn)識謝拾這個人?” 電話那頭的呼吸一下子變得靜默。 易長洲慢悠悠地接著道:“他似乎喝醉了,被劉向前帶樓上去了,是那個劉向前……”最后三個字在他口中拖長得意味深長。 電話那頭傳來“砰”地一聲關(guān)門聲,緊接著幾聲急促的腳步聲,電話被陡然掛斷。 易長洲猜了個七八分,眸光閃了閃,表情變得玩味起來。 他打完電話,走回來,眼睛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笑嘻嘻道:“今天又有好戲看了……” 李行南黑著一張臉瞪著他。 易長洲:“……” 遠(yuǎn)遠(yuǎn)看見劉導(dǎo)的助理踮著小碎步從樓上跑下來,楊息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快了!還有不到幾分鐘,謝拾就會跪在他身前求饒了! 他會讓謝拾身敗名裂,把搶走他的一切,全都盡數(shù)還給他,到時候,優(yōu)聲娛樂的一哥一定會是他,他還要叫蘇成濟(jì)對自己逢迎拍馬!快了!這一切都快了! 楊息堯心臟狂跳,帶著陰謀即將實現(xiàn)的狂喜。 他深呼吸幾下,竭力平靜自己狂喜的心臟。他站上主賓臺,此刻臺上獻(xiàn)唱的一對情侶已經(jīng)一首歌唱完,楊息堯從他們手中接過話筒,盡力令自己看起來從容而鎮(zhèn)定,他微微一笑:“今天是張哥的生日,他是我十分崇拜的歌王,我希望能為他獻(xiàn)唱一曲?!?/br> 對,他是個新人,他沒名氣,但是所有名氣都是靠闖出來的,只要今天能在這里大放光芒,未來他的星途絕對不可限量。那日,謝拾就是在霽月廣場唱了一首歌,從此一炮而紅,星途越來越坦蕩的,沒道理他不可以! 更何況,今日這里樂壇泰斗不少,倘若自己能大放異彩,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他相信,他的成功之日不遠(yuǎn)了!簡直一箭雙雕,陷害謝拾,又助自己功成名就! 模仿謝拾又怎樣,從今以后,只有楊息堯,沒有謝拾! 楊息堯心中狂跳,臉上露出羞澀的微笑,純潔而天真。 底下的觀眾饒有興趣地看著臺上這小新人,張非文更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不錯,勇氣可嘉,將來很有可能成大事。 楊息堯?qū)⒅诌f來的硬盤插`進(jìn)旁邊的設(shè)備,對觀眾微笑道:“這是我?guī)淼陌樽唷?/br> 熒屏緩緩上升。 上面的圖片清晰得毫發(fā)畢見,被放大到眾人眼前。 整個大廳一下子變得靜默,猶如墜入死水,空氣都凝固起來,臺下人表情陡變,神色各異地看著楊息堯。 楊息堯自然知道自己身后的是什么,劉向前助理交給他的,是剛才劉向前拍下來的謝拾一張張的情.色照,而現(xiàn)在,他只需要等待前奏響起,把自己的歌完整地唱完,結(jié)束后再一臉惶恐地告訴眾人:我的硬盤被掉包了! 那么,他就贏了。 贏得出其不意!贏得眾人矚目! 有多少人記住今日謝拾的丑聞,就有多少人能夠知道他楊息堯的名字!楊息堯很清楚,在娛樂圈里,紅起來與緋聞是脫離不了的,而今天,他要用謝拾的身敗名裂,來鋪就自己的成功之路! 楊息堯想象著自己大紅大紫的時刻,幾乎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伴奏響起,大廳里依然靜得一根針掉下來都可以聽見,楊息堯緩緩開口,唱道…… 張非文臉色青得不能再青,他猛地站了起來,望著還站在臺上陶醉地自我歌唱的楊息堯,指著他,對保安吼道:“把這個人送出去!” 臺上的人他只見過一兩面,似乎是個眼生的小新人,居然這樣膽大妄為,跑到他的生日宴會上砸場子!張非文氣得臉都青了,他很明白楊息堯的心思,為了紅,為了名利,不惜在宴會上設(shè)計這樣一出,破釜沉舟,就是想成為眾人的焦點(diǎn)。 那他就成全他! 張非文氣急,對身旁的助理道:“明天我要讓他上新聞!” 隨著他這一聲,大廳里被撕裂了死寂,陡然沸騰起來,所有人議論紛紛,交頭接耳。這些人大多是社會名流,明星大腕,很多甚至都不認(rèn)識楊息堯,還以為是哪里來的瘋子,想紅想瘋了。 也有知道楊息堯的,都不忍直視地扭過頭去,楊息堯這樣來一出,要是明天消息真的被放出去,他不被封殺才怪。 楊息堯一句歌詞還沒唱完,詫異地睜開眼,旁邊就有兩個保安將他手臂往后綁了,拖著他下臺。 “你們干什么……?”楊息堯驚慌失措,他掙扎中抬起頭,對上臺下眾人鄙夷與不屑的神情,與二樓走廊謝拾波瀾不驚的表情……等等,謝拾怎么會在這里? 楊息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猛地回過頭一看,大屏幕上哪里是謝拾,分明是他自己! 每張圖片都不堪到了極點(diǎn)!雖然沒有大尺度暴露,但是臉上癡迷的表情暴露了一切。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明明該是謝拾身敗名裂的!怎么會這樣??。?! 楊息堯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了,他緩緩轉(zhuǎn)過頭去,臺下名流大腕數(shù)不勝數(shù),那些人表情各異,嫌棄、厭惡、看好戲、冷漠……楊息堯瞬間大腦一空,直直暈倒在保安懷里。 整個生日宴會成了一場鬧劇,大廳混亂一片,事到如今,張非文也沒有心思強(qiáng)撐著將宴會辦下去,他內(nèi)心暴怒,臉上卻仍舊笑容得體,與前來告辭的嘉賓一一交談幾句,送他們離開。 助手在他耳畔耳語幾句。 張非文笑得斯文,眼底卻閃過一抹惱怒,他低聲下命令:“直接送到警察局去!什么名義,就用小偷的名義!” 他倒是想直接讓楊息堯上明天的新聞頭條,只是這是他的生日宴會,有人來攪局,他面子一同掛不住,而且,他幫助楊息堯上新聞,那小子就紅了,他決不能如了楊息堯的愿! 就讓他在警察局里待上一陣子,好好體會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沈旬甩上車門,如同一陣風(fēng)刮過來時,正好撞見大廳里混亂的場景,他聽見旁邊經(jīng)過的人的議論,很快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裸.照……聯(lián)想到易長洲的電話,一時之間,沈旬呼吸急促,他倉促地轉(zhuǎn)過頭去,快速瞥了一眼大屏幕。 不是謝拾。 還好。 好似從懸崖旁邊得到了解救一般,沈旬恢復(fù)鎮(zhèn)定,臉色卻依舊鐵青,怒氣未散。 門衛(wèi)還在揉著眼睛邊歡送離開的客人,他口瞪目呆地望著一個滿臉怒氣的年輕人沖進(jìn)酒店,站在大廳內(nèi)惶急地停了幾秒,接著往樓上沖了幾步,又迅速跑下來,在前臺上“啪”地拍了一掌。 “快點(diǎn)查!房間號,叫劉向前的家伙開的!” 正在填表的妹子愣了,眼前這人氣勢洶洶,臉色青到不行。 妹子來不及反應(yīng),登記簿被沈旬一把搶過,他一目十行地翻了幾頁,電梯那頭等了幾個醉漢,他掉頭就往樓梯上沖。 一陣旋風(fēng)一般,門衛(wèi)與前臺客服傻愣愣地對視了一眼。 謝拾靠著走廊橫欄,漫不經(jīng)心地喝了口酒,他喝了很多酒,神智卻仍然十分清醒,剛才在大廳里裝醉都是做給楊息堯看的罷了。 楊息堯今天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上輩子的重演,只不過他與楊息堯的角色互換了而已。 一旁的劉向前打量著他的神色,嘖嘖兩聲:“你手段實在不錯,給了他希望,又生生將所有的希望磨滅,還讓他親手將自己斷送……你們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謝拾眸色深沉,什么深沉大恨?如果說重生一次,許多事情他都已經(jīng)釋懷,名也好,利也好,清白也好,楊息堯從他這里奪走的,他都可以既往不咎。唯獨(dú),兩條人命,無法原諒! 所以他必須要報復(fù),讓楊息堯嘗一嘗一瞬間墜落至地獄的滋味,這是他應(yīng)得的。 劉向前搖了搖頭,視線從謝拾清俊的側(cè)臉上收回來,眼中神色很復(fù)雜,笑道:“可你還不夠狠,要是夠狠的話,你也可以一刀下去,直接讓他毀滅。”他試探道:“你既然掌握了我毒品的信息,那就應(yīng)該知道,楊息堯也脫不了干系,你明明可以將我和他一同送進(jìn)警察局?!?/br> 謝拾嗤笑一聲,道:“販毒也好,自殺也好,你是誰?做了什么,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重生一世,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除了沈旬,旁人無論做什么,全天下的人要做什么,都和他沒關(guān)系。 劉向前打量他片刻,心里的石頭終于放下,道:“你答應(yīng)我的,希望你也別忘記了。” 謝拾瞥了他一眼,心不在焉地點(diǎn)點(diǎn)頭。 劉向前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從哪里知道……那些資料的?” 謝拾嘴角輕輕扯起,說:“想知道?那又是另外一場交易了,可惜你已經(jīng)沒有我需要的價值了,慢走不送?!?/br> 他的確知道上輩子的事情,可那是以付出生命為代價。 太過慘痛的回憶,有時候他并不想輕易想起。 劉向前不再追問,深深看了謝拾一眼,扭頭就走。可他一轉(zhuǎn)身,就撞上沈旬帶了些許怒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