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穩(wěn)住鐘漠
“哀家孑然一身多年,大將軍若是想,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大將軍答應(yīng)哀家一件事……” 太后唇瓣輕啟,緩緩說道。 “太后娘娘!” 鐘漠猛地站起身,厲聲打斷太后的話。 太后微微含笑望著他,一雙風(fēng)韻動人的眼,眼波兒似水柔柔的掠過鐘漠的臉,“怎么了?” 鐘漠濃眉擰緊,神情嚴(yán)肅的盯著太后,聲色俱厲的說道,“太后娘娘,請您自重!我年年來天慈寺,只是為了尋個答案,先帝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想查清他駕崩的真相!” “真相只有一個,可你不信,不知你是故意針對哀家,還是從誰那里聽到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以為這件事與哀家有關(guān),哀家告訴你,朝堂上的波詭云譎,明爭暗斗不適合你,你還是回你的北疆,安安穩(wěn)穩(wěn)的做你的鎮(zhèn)國大將軍去吧!” 太后臉上也收了嫵媚的風(fēng)情,冷冷道。 “北疆我會鎮(zhèn)守,先帝的事我也會去查,總有一天,我能得到真正的真相!只希望到時候真的與太后無關(guān),否則……” “否則什么?否則你就要了哀家的命嗎?” 太后冷笑道,鐘漠神色陰沉,深深的看了太后一眼,一言不發(fā)的走了出去。 “等等!” 鐘漠停下腳步,硬挺挺的僵直身體,沒有回頭,“太后娘娘還有什么吩咐?” 太后望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夜色太深,路面有雪太滑,哀家送你一程吧?!?/br> “不必勞煩太后娘娘!” 鐘漠生硬的拒絕道,太后幽幽嘆息一聲,在這靜寂無聲的屋子里,她的嘆息格外的幽沉,落寞,“何必這樣與哀家生分呢?哀家與你相識十幾年,怎么說也有點(diǎn)情分吧?哀家也不想與你吵,可你年年過來就逼問先帝的事,可曾關(guān)心過哀家這年復(fù)一年的呆在這冷清清的凌霄峰上,過得好嗎?” 鐘漠沉默不語,臉上的陰沉褪去了許多,變得有些愧疚。 太后將這一幕全收入眼底,她從角落里拿出一盞燈籠點(diǎn)上,親自提著,“走吧,哀家送你一程,下一次相見又要再等一年,就無謂的再爭這些不重要的東西?!?/br> 鐘漠依然沉默,但他也不再開口拒絕。 看見太后提了燈籠走到他身邊,照亮前方的路,鐘漠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復(fù)雜難言,他低聲道,“我來吧!” 說著,不等太后拒絕,就從她手里接過燈籠。 無意之間,他的手碰到太后的手,沁涼入骨,他的心微微一動,看了一眼太后身上單薄的僧衣,“加件衣服吧!” “不必了,哀家在這凌霄峰上吹多了風(fēng)雪,已經(jīng)習(xí)慣了?!?/br> 鐘漠眸光變得黯然,他不再說什么,打著燈籠走在前面,太后慢下兩步,走在后面,兩人之間的距離,就隔著兩三步,不遠(yuǎn)不近,距離剛好,就好像這十幾年來的距離。 在最開始,她是皇子妃,他是將軍,后來,她是皇后,他依然是將軍,到現(xiàn)在,她的身份已經(jīng)變成了太后,他還是將軍。 唯一不變的是,他與她之間的距離,始終這么不遠(yuǎn)不近,不逾雷池半步。 從后院到山門,不長不短的路程,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鐘漠停下腳步,看著腳下一眼望不到頭的臺階,“就送到這吧。” “今晚上沒有月亮,星光也無,黑得很,雪天路滑,你多加小心?!?/br> 兩人不再針鋒相對,太后的聲音柔軟如水,像是一汩細(xì)細(xì)的溪流,流過鐘漠的心間,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燈籠還給太后,在交接的瞬間,兩人的手再次碰到,鐘漠下意識的想要縮回手,卻被太后突然握住。 她的手沁涼如冰,散發(fā)著淡淡的幽香,他的手炙熱如火,多年沙場生涯,讓他的手也沾了邊疆沙塵的氣息,粗糲而厚重。 一股電流自手中傳來,鐘漠想要縮回手,卻被太后緊緊握住。 那只手,已不復(fù)昔年的柔滑細(xì)膩,如雪如玉,變得如她一般清瘦蒼白,手背上青筋暴露,肌膚也變得有些干澀,可是…… 可是,卻讓他的心中滋生了強(qiáng)烈的憐惜。 她這些年的苦,他不知道嗎? 不,他知道,可是他無能為力,他只是臣子,他什么也做不了。 “太后——” 鐘漠聲音沙啞低沉,再次想要縮回手,卻依然被太后死死握住,太后低垂著頭,鐘漠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忽然,一滴大大的淚珠落在他的手背上,幾乎燙傷了他,鐘漠怔住了。 “如果那時候,你未娶,我未嫁,該有多好?” 太后的聲音太輕,輕得風(fēng)一吹就飄走,輕得若不是他的耳力比常人靈敏,恐怕會聽不見。 下一瞬間,太后已經(jīng)松開了手,她背過身去,似乎是拭去了臉上的淚水,她轉(zhuǎn)過身來,臉上干干凈凈的,只是眼睛里依然有些濕潤。 太后對著他微微一笑,笑容一如往常的優(yōu)雅,可他卻看出了一絲苦澀和無奈,這讓鐘漠的心里沉得如壓了一顆千斤巨石。 “回去吧,這都過了子時了,早些回去歇息,明兒一早還要進(jìn)宮給女皇拜年呢。” 她的唇邊帶著笑,溫婉似水。 鐘漠低低應(yīng)了一聲,一步步往山下走。 他一直感覺到身后有兩道苦澀又溫柔的目光,一直望著他的后背,目送他下山。 一直到走到半山腰,他回過頭,看見太后單薄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山門處,依然在目送他離開。 看見他回頭,她沖他微微一笑。 鐘漠的心如泡過黃連汁般苦,回過頭來,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往山下走。 終究是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 他比她年長十多歲,認(rèn)識的時候,她已經(jīng)是先帝的皇子妃,十七八歲的她,花容月貌,聰慧明媚,就算那時候她還未嫁,他也早就娶了妻子,還有了兩個兒子。 她說:如果那時候,你未娶,我未嫁,該有多好? 終究是不可能的! 等到鐘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腳下,一個中年女子從寺里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件狐裘。 她把大氅披在太后身上,略有些責(zé)備的說道,“太后不穿狐裘就這樣站在這里吹冷風(fēng),若是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太后望著一眼望不到頭下山的臺階,唇角微微上揚(yáng),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若是不這樣,怎能讓他心痛呢?” 素蘭從小就伺候她,跟了她幾十年,她也是唯一陪著自己來凌霄峰的婢女,有些事情,她連丈夫,女兒都不相信,卻相信素蘭。 有些話,她誰都不能說,卻可以和素蘭說。 素蘭仔細(xì)的給她系著狐裘的帶子,輕聲道,“太后今晚上有些不一樣呢?!?/br> 太后微微一笑,和顏悅色的說道,“哪里不一樣?” “過去五年,每一年大將軍來,例行公事般問同樣的問題,太后也例行公事的回答他,隨即大將軍離開,太后安歇,并無別的交集,也無別的話,可今晚上,太后與他說了那么多話,還親自送他下山,還……” 還刻意的去撩動大將軍的心! 這樣的話,素蘭是不能說出口的,她望向太后,關(guān)切的問道,“太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搖了搖頭,素蘭面露不解,太后唇邊的笑容隱去,沉沉開口,“素蘭,錦兒十六歲了。”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素蘭迷惑不解。 太后望著蒼茫的夜空,幽幽道,“她該親政了?!?/br> 從最近收到的消息來看,錦兒也在為親政做準(zhǔn)備。 素蘭系著帶子的手微微一頓,“太后想為女皇陛下穩(wěn)住大將軍?” 太后略一點(diǎn)頭,“錦兒只需要對付裴琇就行了,至于鐘漠,就別來摻和一腳了!” 素蘭幽幽嘆息,眼眶微微濕潤,“太后心里的苦,奴婢知道?!?/br> “哀家心里不苦,該死的已經(jīng)都死了,早就化為一堆枯骨,這天下是錦兒的,哀家一點(diǎn)也不苦,還很高興?!?/br> 素蘭默了默,低聲道,“若是大將軍知道先帝的死與太后有關(guān),他會不會殺了太后?或者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