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
琉淵在上馬車之時對著貼身侍衛(wèi)道:“去一趟柳府。” 上一次從鄞州回京之時,柳夙羲便提過讓他去府上坐坐,只是琉淵當時要趕著回宮復命,沒能進屋。 馬車在平緩的街道上駛過,琉淵微微挑起簾子看了看外面的街景,視線中,兩邊的店鋪緩緩后退,街邊擺攤的寥寥無幾,大抵是因為天氣過于寒冷,所以上街的人較少。 琉淵放下簾子,唇邊攜著一絲似有如無的笑。第一次上他的府中,心中不由燃起幾分期待。并沒有提前打招呼,突然造訪不知那人會做如何反應? 馬車行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柳府,琉淵下了馬車,踏著腳下的白雪,發(fā)出沙沙的聲音。柳府門前看門的小廝乃石子化成,見到有人過來,便彎著腰過來問:“公子爺可是要見我家老爺?” 琉淵袖著手點頭,“嗯,不知柳大人可在府上?” “老爺就在書房,小的這就帶公子去?!睆澲男P并不認識琉淵,只當是想要巴結(jié)他家老爺?shù)哪硞€富家子弟罷了。 “有勞?!绷饻Y溫聲道。 一路跟著小廝走,琉淵心中的期待溢于言表,一邊走還不忘四處張望,想要看看他生活的地方。 走過了一條中庭的小石路,前面便是一扇月洞門,透過弧形的月洞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妖紅的身影。只是,那妖紅的身影懷里還有一個青色的身影,是個長得十分清秀可人的少年,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摸樣。那一身紅衣的男子一手緊緊攬住少年的腰,另一只手捻著少年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下去,懷中的少年面頰紅潤,被紅衣男子吻得天昏地暗。 琉淵心頭一緊,酸澀的眼眶漸漸泛紅。雖只是看到了那紅衣男子的側(cè)臉,但是足以認得出來,那紅衣的男子便是柳夙羲。 站在月洞門后的琉淵心中猶如萬箭穿心,他轉(zhuǎn)身,腳下雖有千斤重,卻還是要邁著沉重的腳步離開。白色的身影有些失魂落魄,左肩下方的那顆心,何時這般痛過,痛得喘不過氣來,似要窒息。 紅了的眼眶之中泛著水光,袖下的拳頭捏緊,他快步出了柳府。馬車旁的侍衛(wèi)還有些奇怪他為何只是進去一會兒便出來了,但是看見了琉淵的神色,什么也沒問出口。琉淵上了馬車,只顫著聲音說了兩個字,“回宮?!?/br> 坐在馬車上,琉淵閉上眼睛,手按住左肩下方,想要止住那一份令他窒息的痛??墒窃较胍棺?,那疼痛越是要蔓延全身。以至于他連四肢百骸都處于麻痹狀態(tài)之中。 柳夙羲曾說過的那些話,琉淵全都信了,信他是用真心來喜歡的,信他是真的一生只認定了一人。只是,本就油嘴滑舌的他說的話又怎能全信?若不是今日正好撞上他的風流韻事,恐怕琉淵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他的虛情假意。 之前說過的一切興許就是逢場作戲的情話罷了,能讓人歡喜一時,卻不能將這一種歡喜維持一世。 回到宮中,他快步如飛,就要往自己的寢宮而去。遇上了行李的宮女太監(jiān)他也不再回一個笑,現(xiàn)下的他混亂如麻,撕裂的心汩汩地淌著血,腦海里不時回放著方才在柳府看到的那個場景。他緊緊摟住別人,深入的吻似要將對方吞下。 初次嘗到被心上人欺騙的滋味,一向懂得怎么讓自己冷靜下來的琉淵此時亂了分寸,面上一副風平浪靜的摸樣,心中早已風雨大作。他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之中,坐在案桌后,磨了墨,提起筆在紙上游龍走蛇,抄的正是四書五經(jīng)。 努力想要聚精會神地去默寫四書五經(jīng),卻屢屢出錯,錯字,漏字,錯句。他卻不肯停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寫完一張紙又一張紙,右手邊厚厚的疊了一沓都是他寫的。 夜幕降臨之時,書房也暗了下來,四周一片漆黑,伸手難見五指。書房之外的太監(jiān)提醒了多次,琉淵不回應,他們便不敢妄自開門進來。 懂得察言觀色的太監(jiān)也知道太子殿下今日回宮之后便有些失魂落魄,心中猜想他是受了什么重創(chuàng)。 書房之中一片漆黑,琉淵靜坐在椅子上,背靠著椅背,微微闔眼,左肩下方的那一股疼痛還沒止住,疼到他已然麻木?,F(xiàn)下,他總算體會到,愛一個人也可以愛得這般辛苦。 或許,那個他全心全意喜歡的男子對他并非真心的…… 第二日的早朝,琉淵來得比平日里最早到的幾位老臣還要來得早,坐在還空無一人的偏殿等著早朝,手中端著一杯熱茶。昨日一夜沒睡好,心中的那股抑郁之氣隨著血液在全身流竄,睜著眼睛看著漆黑的床頂,待旭日東升之時才曉得天已經(jīng)亮了。 琉淵手中的茶一直未喝下,臉上滿是落寞。當年,陪伴了他一年的邢鬼消失再也沒出現(xiàn),他也不曾這般傷心欲絕過。 不多時,來上朝的文武百官陸陸續(xù)續(xù)來到偏殿等候。上了年紀的老臣大都是習慣了早起的,所以要比其他的官員早些。見到今日太子殿下比他們還早,個個在口頭上表示贊賞。 聽著老臣們的夸獎,琉淵只是恭敬地回一個笑,“諸位過獎了,不過是今日醒得早罷了。” 再后來,來的官員越來越多,眼看離著早朝也不遠,手執(zhí)拂塵的老太監(jiān)領(lǐng)著官員們進了金鑾殿。琉淵和幾個官員在談論著靈州大雪成災之事,猜測等會早朝大抵也是議論此事的。 琉淵不時抬眼向著金鑾殿的門口瞥去,似乎已是一種習慣,那個人總會在早朝時姍姍來遲。只是因為昨日的事,琉淵不愿再見到他,卻又控制不往門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