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塵道君開口：“所問何事？”

    白衣女子拱手抬頭，目光清澈如水，直視著空塵道君的眼睛。

    “妾身輾轉(zhuǎn)世間百年，也算是看盡世間繁華滄桑，通曉世情人倫?！?/br>
    “只是活得越久，心中也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妾身此來有三問！”

    說到此處，白衣女子靈蘿身上的氣質(zhì)就完全不一樣了，聲音也變得強(qiáng)烈和滿腔熱血，心神也跟著自己所說的一字一句而激蕩。

    “一問！”

    “這世上可否有真的大道，大道又在何方？”

    “二問！”

    “我等道門弟子所秉持的道義是否是對(duì)的？我等不惜化身妖魔以身衛(wèi)道，最后滿門盡喪、身死道消?！?/br>
    “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jià)，終卻只能換來個(gè)道消魔漲的結(jié)局?！?/br>
    “是不是我們錯(cuò)了？”

    “如若是對(duì)的？為何不見前路？”

    “三問！”

    “這世間妖魔日甚，天下蒼生又該何去何從？”

    白衣女子拱手叩頭：“妾身只有此三問，別無他求?！?/br>
    三問猶如大道昭昭，洗滌人心污穢骯臟。

    又似天理浩蕩下的鐘聲響起，傳遞四方。

    空塵道君沉默了一瞬間，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睛的時(shí)候，突然問道：“倘若世間有道！”

    “你覺得是神好？”

    “還是仙好？”

    靈蘿頓時(shí)一震。

    空塵道君開口便是神與仙，讓她不知道從何答起。

    道門至今除了面前這位空塵道君，便再無人成仙。

    哪怕是神，也無道可循，所謂各方神祇，不過是一群妖魔自立為神罷了。

    靈蘿隱隱感覺到。

    自己今日之問、之答，影響的可能就是這茫茫天地之間的大勢(shì)走向，天地眾生的前路何去何從。

    而決定這一切的便是面前這位空塵道君，還有他此刻問自己的這個(gè)問題。

    靈蘿只覺肩頭好似泰山壓下，有口難開。

    半晌之后只能說到。

    “妾身不敢想象，不知這神和仙有何區(qū)別？”

    空塵道君大袖一揮，手拿著青玉書簡(jiǎn)指向天地。

    “二者都是直指大道的無上之門、永生途徑，修成皆可長(zhǎng)生久視，神通法力扭轉(zhuǎn)天地法則?！?/br>
    揮手大袖掠過城外萬里河山，仿佛天地近在眼前：“神乃敕封而出，受天地法則約束，維護(hù)天地大道法則運(yùn)轉(zhuǎn)?！?/br>
    說完抬手書簡(jiǎn)指向天外云霄：“仙可長(zhǎng)生不死，超脫于天地之外，無拘無束只求一人逍遙?！?/br>
    “無上大道、永生不死?！?/br>
    靈蘿默默念叨而出，話語(yǔ)之中沒有情感，實(shí)則身體都在發(fā)顫。

    這八個(gè)字就好像烙印一樣刻在有靈眾生的骨子里，僅僅是聽到就讓人不能自抑，心生無邊貪欲和渴求，哪怕是靈蘿也不能例外。

    靈蘿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說道：“人心貪婪，若讓靈蘿選，當(dāng)然是仙更好！”

    “長(zhǎng)生不死，逍遙于天地之外，是何等快活肆意。”

    “只是……”

    空塵道君露出了微笑：“只是什么？盡管暢所欲言，吾不會(huì)怪罪于你?！?/br>
    靈蘿直言而告：“若是相對(duì)于天下蕓蕓眾生，恐怕還是神好。”

    “仙雖超脫于物外，卻只求一人逍遙?！?/br>
    “神雖受天地拘束，卻與天地萬物眾生相生相濟(jì)?！?/br>
    空塵子隱隱有所明悟。

    這方世界有他一個(gè)仙就夠了，不需要更多的超脫天地法則的存在出現(xiàn)。

    眾生需要的是受到約束的神祇，而不是超脫世外的逍遙之仙。

    他心中已然有些明白了些什么，只是還沒有完全想好。

    或許這一趟紅塵滾滾之旅走到終點(diǎn)的時(shí)候，才能真正找到答案。

    空塵子翻過手，掌心的青玉書簡(jiǎn)已經(jīng)變成了一副白玉浮塵。

    絲如雪，玉如脂。

    這白玉拂塵乃是靈州大災(zāi)過后，安樂郡的百姓為了感激他救了靈州而供奉之物，更象征著靈州百姓的感激之心和空塵道君的功德。

    空塵子通過神火洗練之后，便成了如今這幅模樣，雖然只是凡物，但對(duì)于他來說卻不一般，時(shí)常帶在身邊。

    此刻空塵子遞出，卻將此物贈(zèng)予了面前跪著的白衣女子，向仙人發(fā)出了三問的靈蘿。

    靈蘿上前接過，卻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這浮沉，然后仰頭望向空塵道君：“道君這是？”

    空塵子收回手：“貧道此去紅塵千萬里！終有歸來之時(shí)！”

    “此浮塵名為功德拂塵，雖然沒有什么神通法力，卻可記載功德罪孽?！?/br>
    “你能持此拂塵做上九十九件善事，每一件都能讓世人知曉，讓當(dāng)?shù)匕傩崭屑び谀?，知曉這拂塵功德之名?！?/br>
    “我便告訴你一個(gè)堂堂正正的大道之途?！?/br>
    仙人說到這里，話語(yǔ)一轉(zhuǎn)。

    “或許！”

    “那便是你想要的解救天下蒼生的方法，以及所有道門弟子所求的答案。”

    空塵子在嘗試著他之前的想法，當(dāng)一件物品有著大功德、足夠的傳說底蘊(yùn)愿力聚集之后，是不是就能夠被點(diǎn)化為護(hù)法神。

    靈蘿此刻抓著白玉拂塵的手一下子變得用力至極，死死的握住了玉柄。

    隨后不敢置信的仰頭望著仙人：“道君說的可是真？”

    “貧道從無虛言?！?/br>
    靈蘿不能自已，滿腔悲歡同時(shí)涌上心頭。

    頃刻間淚水滑落臉龐，沿著著下巴不斷滴落，打濕白色羅裙。

    “靈蘿謝過道君！”

    “也替道門弟子和天下蒼生謝過道君?！?/br>
    這個(gè)時(shí)候，盤坐在亭中的空塵道君卻閉上了眼睛，不想再多說什么了。

    “去罷！”

    “去罷！”

    大風(fēng)云霧卷起，靈蘿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站定之時(shí)已經(jīng)是在城中大道之中。

    大道通四方，人潮往來，擦肩而過。

    靈蘿抓著掌心拂塵，站在人流之中失神而立，直到看到手中拂塵才回過神來。

    “九十九件善事！”

    “九十九樁功德！”

    念了七八遍之后，臉上化為了眉開眼笑。

    拂塵一甩，靈蘿義無反顧的大踏步上前，沿著大道朝著遠(yuǎn)方走去。

    此去再也沒有任何彷徨茫然。

    第100章 ：天子出京

    神京之內(nèi)，引起滿朝文武爭(zhēng)議的天子南巡，終于成行了。

    晨時(shí)，大周神京天街之上，沿街店鋪和家家戶戶在店門前恭候，準(zhǔn)備好了香爐迎接天子駕輦。

    清晨迎著陽(yáng)光，密密麻麻的持長(zhǎng)槍甲士從皇城方向而來，同時(shí)伴隨著鐘鼓之聲。

    天街上的百姓便知是天子駕輦到了，攜家?guī)Э谂踔銧t跪在地上。

    對(duì)于他們來說，神仙是天上下凡的來的，圣人天子也是從天上來的，總之都是他們難以想象的存在。

    長(zhǎng)槍甲士整齊的腳步聲迎面而來，緊隨其后的是佩刀侍衛(wèi)、以及弓弩手。

    最后才是天子駕輦。

    大周天子車架穿過神京天街，車前有奏樂樂師隨行，典雅莊重，車后還有旗幟，上繪有日月和二十八星宿。

    文武百官騎馬隨行，整個(gè)隊(duì)伍浩蕩綿長(zhǎng)，將寬闊的天街大道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滿街山呼萬歲，跪下的人頭更是從街道這頭，一直綿延到城門口。

    天子駕輦之中。

    司天監(jiān)監(jiān)正陶顯也在御前隨行，并且此刻還被招到了天子身旁，不離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