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林稚虞根本不是方緣生的？

    這樣的事在他們這種環(huán)境的家庭里實在太常見了，楊志亨就有個弟弟是他爸在外面養(yǎng)的情人生的。不過礙于整個家族的面子，也礙于他和他媽的感受，他爸一直沒把那個孩子接回來，也沒有公開承認(rèn)過。

    如果林稚虞真的不是方緣親生的，就可以解釋為什么方緣這么討厭他了，連婚禮上臨時換人的做法都能說得通了。

    畢竟他在剛得知要聯(lián)姻的時候就聽過，林鷺妍也是極力反對這種盲婚啞嫁的。

    梁起鶴沒有將猜測告訴唐粵，只是支付了調(diào)查的費用，要求繼續(xù)查下去。

    唐粵問范圍，他說全部都要。盡管這樣查下去林稚虞扮女裝的事也瞞不住，但他要知道林稚虞身上的所有秘密。

    唐粵說這樣需要的時間比較久，他說沒關(guān)系，可以等。

    等唐粵離開后，梁起鶴靠在了沙發(fā)椅背上，頭痛的捏著眉心。

    他真的沒想過之前發(fā)現(xiàn)的那些秘密原來只是冰山一角?？扇绻种捎菔撬缴樱撬挠H生母親在哪？既然回到林家又認(rèn)了方緣這個媽，難道說親生母親已經(jīng)去世了？

    他拿出手機點開，看著唐粵剛才傳給他的那兩張醫(yī)療報告。

    方昊唯寫的急救報告日期是三年前，假設(shè)他們是在那時候認(rèn)識的，那林稚虞只能暗戀方昊唯就可以理解了，畢竟方昊唯有女朋友。

    他再去看那四行傷情總結(jié)，要是林稚虞是被方緣打的，有可能不反抗嗎？林翊山也不攔著？這種程度的家暴足以報警了吧？

    梁起鶴覺得腦子里就像滾了一團麻線那么亂，他叫來服務(wù)生又點了一杯冰美式，連著沒融化完的冰塊一起吞了下去。

    臨近傍晚的時候林稚虞和楊志亨的消息一前一后的發(fā)給了他。林稚虞說今天會忙到很晚，讓他不用過去接了。楊志亨則約他晚上喝酒。

    他到了酒吧才發(fā)現(xiàn)溫陽也在，身邊還坐著個沒見過面的女孩。兩個人聊得火熱，嘴巴都要貼到一起去了，溫陽連招呼都沒顧得上跟他打。

    楊志亨把他拉到另一邊坐下，開了瓶酒遞來。梁起鶴喝了一口，問溫陽身邊的女孩是誰。

    楊志亨說是溫陽新認(rèn)識的，然后就問他這幾天在干嘛，上次問唐粵電話，后來怎么樣了？

    梁起鶴把明天要跟林稚虞去莫丹群島玩的事說了。但是唐粵調(diào)查出來的信息太復(fù)雜，也只是一部分，他就不想這么早說出來，只說還沒結(jié)果。

    聽他居然要跟林稚虞去過結(jié)婚紀(jì)念日，楊志亨的八卦之心又起來了，追問他到底什么情況，之前明明那么討厭林稚虞的，怎么現(xiàn)在又一百八十度轉(zhuǎn)變了。

    梁起鶴隨口道：“我媽非要逼我去，我也沒辦法?！?/br>
    楊志亨一副把他看透了的眼神：“得了吧，還記不記得上次你跟我怎么說的？你說你媽不能拿刀逼你上床?！?/br>
    梁起鶴被噎了一下，還沒反駁就看楊志亨又賤兮兮地笑了起來：“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給你老婆做了一次就上癮了？”說罷還替他找了個臺階下：“是兄弟就別不好意思，都是男人，我又不會笑你。何況你家那位的臉蛋確實蠻不錯的，就是身材比不上你以前的那些妞。”

    梁起鶴按著楊志亨的臉上把他往旁邊推去：“你有病還是我有病，都被當(dāng)做別人了還能上癮？”

    楊志亨愣了愣，看梁起鶴是真的一臉不太痛快的樣子，于是收斂了些：“你真沒有看上林稚虞？”

    梁起鶴覺得楊志亨是不是被他媽傳染了，怎么問的問題都一樣缺智的？雖然他現(xiàn)在不討厭林稚虞了，但也不可能轉(zhuǎn)頭就能喜歡上吧？當(dāng)他是什么了？

    看他沒有回答，楊志亨就換了個問：“那你什么時候回意大利去？”

    “不回去了?！绷浩瘊Q悶著聲道，扭頭去看打碟機的方向。今晚酒吧的音樂聲太吵了，吵得他心煩。

    楊志亨驚訝地看著他：“那你的工作怎么辦？”

    “我遞了辭職信，這兩天已經(jīng)在交接了?！?/br>
    “你堅持了那么多年的愛好就這樣放棄了？”楊志亨更驚訝了，畢竟在他看來，梁起鶴的放棄著實沒有道理。

    梁起鶴是那種喜歡什么就一定要去做的，也不會為了外力逼自己妥協(xié)。他能這樣是因為有個事事都做足一百分的哥哥，所以就算他選了對家里生意沒有任何幫助的學(xué)科也照樣能去讀。

    他們這幾個朋友里只有梁起鶴一個讀的不是金融或者商科，這也是楊志亨最羨慕他的地方。但這次他回來后，楊志亨卻看到了不太一樣的他。

    楊志亨把手臂伸過他的肩膀搭住，認(rèn)真道：“起鶴，你家里是不是出事了？如果需要幫忙你直接跟我說，咱們認(rèn)識那么久了，你別把我當(dāng)外人?！?/br>
    楊志亨收起了痞性，眼里對他的關(guān)心是真切的，他心里就沒那么堵了，說了他爸身體不好的情況。

    楊志亨沉默了片刻，拿起酒瓶跟他碰了碰，嘆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勸你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其實這次我從巴西回來之前就把那邊的生意都結(jié)束了?！?/br>
    梁起鶴喝酒的動作一頓：“為什么？”

    楊志亨慫了慫肩，難得對他露出了苦笑的表情：“我媽不讓啊。說我爸在外面生的野種一直覬覦家里的生意，逼我回來管著公司。”說到這里頓了頓，又自嘲地笑：“你不知道，我媽三天兩頭在電話里哭，還找人跟蹤了我爸的情婦，一直給我發(fā)偷拍的照片?！?/br>
    楊家的家庭復(fù)雜程度是絲毫不輸給林家的，而且早在楊志亨初中的時候，老爸有情婦和私生子的事就闖進了他的生活。只是楊志亨是比梁起鶴更沒心沒肺的，不在意這些，梁起鶴才沒有過多的提及和安慰。

    現(xiàn)如今看著悶頭喝酒的楊志亨，再想想不受家里人待見的林稚虞，他就覺得自己運氣不算差了，只是要放棄喜歡的工作而已。

    梁起鶴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楊志亨，就陪著他喝了幾瓶。等楊志亨的酒勁上來了，摟著過來搭訕的女人肩膀調(diào)笑著，他才放下心來，又去看對面一直沒說過話的溫陽。

    溫陽跟那個女孩打得火熱，都開始肆無忌憚地啃脖子了。

    溫陽一直是這個德性，之前為了雪昕改邪歸正了一段時間，現(xiàn)在一恢復(fù)單身就放飛自我了。前幾天還在心心念念林稚虞，現(xiàn)在又抱著其他女人搞。幸虧不知道林稚虞的真正身份，否則要梁起鶴把林稚虞讓出來他該怎么拒絕？

    梁起鶴沒有他倆尋歡的心思，幾瓶啤酒喝下肚，倒是讓今天堆積在心頭的情緒疏散了不少，也沒心思再留在酒吧了。他看了眼腕表，現(xiàn)在時間還早，不知道林稚虞會不會還在學(xué)校里。于是跟楊志亨說要回家收拾行李，出去后就打了個電話。

    林稚虞果然還在辦公室，說還有點沒忙完，讓他不必?fù)?dān)心，不會耽誤明早的飛機的。

    梁起鶴又問他吃飯了沒有。

    他說吃了，話音剛落那邊就傳來了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于是匆匆地掛了電話。

    梁起鶴站在車門邊猶豫了一下，打開手機軟件叫了個代駕過來，路程設(shè)置選擇了方舟美院的紫金湖校區(qū)。

    到學(xué)校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點了，夜色下的校園很安靜，樹影被路燈投灑在地上，影影綽綽間能聽到秋風(fēng)拂過的沙沙聲響。門口的保安問他找誰，他報了林稚虞的名字。

    這段時間梁起鶴基本上每天都接送林稚虞，校門口幾個輪值的保安都認(rèn)得他了，于是放他進去。代駕把車停到了教職員辦公大樓下面，梁起鶴讓他稍等，又打給林稚虞。

    得知梁起鶴居然到樓下了，林稚虞看著面前還剩一點的工作報表，為難道：“你實在沒必要過來的，我忙完了打車回去就好?！?/br>
    “沒關(guān)系，你忙完再下來，我也是順路拐過來的?！绷浩瘊Q并不催他，掛了電話后就給代駕轉(zhuǎn)了三百塊錢，讓代駕在這里多等一個小時，不過半個小時左右就看到林稚虞手里拎著兩大袋東西下樓來了。

    林稚虞的右手是好多了，可還不能用力，那兩袋都是左手拎著的。梁起鶴看到了就過去幫忙，問他這是什么。

    他說是學(xué)校圖書館借的資料，要帶到島上去看的。

    梁起鶴巔了巔那分量：“你出去玩還要看這么多書？”

    林稚虞揉著酸痛的左手腕，無奈道：“沒辦法，今年開學(xué)以后有三個老師請長假，人手不夠。我要協(xié)助外聘老師備課，還要顧自己的課，不抓緊點就會跟不上?！?/br>
    梁起鶴道：“這么忙，不能辭了助教？”

    “暫時不行，已經(jīng)很缺人了，我能請到一周的假都很不容易。”

    最近林稚虞是真的越來越忙了，連昨天方昊唯打電話來，說酒吧那邊又問他能不能去跳一場他都抽不出時間。其實他也想過辭掉助教的工作，畢竟工資不高，當(dāng)初他會答應(yīng)也是因為老師一再游說，說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了?？蓻]想到剛接手沒多久就有兩個老師前后腳待產(chǎn)去了，還有一個家里的老人突發(fā)疾病，請假回老家去照顧。

    這些都是大事，就算他因此被打亂了步調(diào)也沒辦法了，只好堅持下來。

    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回到了車邊上，林稚虞發(fā)現(xiàn)了駕駛座上的人，小聲問這是誰。梁起鶴說剛才喝了點酒，找的代駕。

    林稚虞上了后座就習(xí)慣性地直接關(guān)門了，梁起鶴便坐進了副駕駛座里，路上也沒有再說過話，等到了家樓下才發(fā)現(xiàn)林稚虞睡著了。

    他似乎很累了，睡得很沉，一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

    梁起鶴打開后座的門，看著他眼睛下面的烏青，不禁想到他這三天一直在忙，就連夜里醒來去廁所都能看到他房間的門縫里亮著燈。

    梁起鶴解開了他的安全帶，把他抱了起來，用腳踢上了車門。

    只是動作就算再輕，進電梯的時候林稚虞還是被吵醒了。

    他睡得有點懵，等到看清自己正被梁起鶴抱著才反應(yīng)過來，扭動著要下來。

    梁起鶴把他放在了地上，去按31層：“你剛才睡著了，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就沒吵醒你?！?/br>
    林稚虞撥開眼角的劉海，雖然覺得剛才那一下很尷尬，卻也沒有多想，只道了聲“謝謝”。到了家門口才想起書沒拿，梁起鶴讓他進去，自己回車?yán)飵退蒙蟻怼?/br>
    這幾天林稚虞都沒空整理行李，等到梁起鶴上來的時候，看到他房間的地上放著兩個行李箱，其中一個隨意堆著夏季的衣服和日用品，另一個則整齊的放著幾本書?？戳浩瘊Q上來了，他接過那兩袋書，拿出來放進了行李箱。

    第二天早上，黎叔載著趙曼來到了廈門灣。趙曼先打給林稚虞，電話響到斷線都沒人接，她又打給梁起鶴，這回響了幾聲就接了。

    “怎么這么早打來？”梁起鶴開著免提，邊刷牙邊問。

    “早什么，太陽都曬屁股了。稚虞呢？不會還沒醒吧？”趙曼問道。

    梁起鶴把嘴里的泡沫吐掉才回答：“他昨晚睡得遲。”

    趙曼道：“那行吧，媽上來給你們做早飯。”

    幾分鐘后，梁起鶴打開大門，看著一身明艷秋裝，裹著椰風(fēng)長披肩的趙曼，不禁笑道：“穿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要去海島過結(jié)婚紀(jì)念日?！?/br>
    趙曼才不理會他的廢話，把手里的袋子遞給他就開始脫鞋：“你們行李收拾好了沒？”

    梁起鶴把袋子拎進廚房：“收拾好了，多大個人了哪用你cao心這些?！?/br>
    趙曼跟進來，象征性的一掌拍在梁起鶴手臂上：“你也知道自己那么大個人了，跟老婆去過結(jié)婚紀(jì)念日的事還要媽幫你cao心，我生你真是這輩子最虧本的買賣，還不如生塊叉燒省心！”

    趙曼嘴上嫌棄他，手上卻沒停下，在門背后拿出圍裙穿上就開始洗手準(zhǔn)備了。

    梁起鶴打著哈欠，看她熟練的好像在自己家一樣，也就不留在廚房里找罵了，想上樓去換衣服。可是剛跨出廚房就聽趙曼又叫他，說包里的手機響了，讓他看下是誰打的。

    梁起鶴拿出來一看，屏幕顯示的是“稚虞寶貝”四個字，想到趙曼給他的備注是“臭兒子”，忍不住吐槽道：“其實林稚虞才是你親生的，我才是那個嫁進來的吧？”

    趙曼“嘖”了聲：“你怎么那么多廢話，趕緊接起來啊！”

    梁起鶴想著林稚虞就在樓上，有什么好接的，但還是按了通話鍵，剛接通那邊就傳來了一聲帶著鼻音的，軟綿綿的：“媽。”

    梁起鶴愣了愣，沒有馬上回答。林稚虞以為趙曼是沒有聽清，于是揉著眼睛坐了起來：“我剛醒，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他昨晚又是很晚才睡的，這會兒鼻子有點堵，聲音也有氣無力的，聽在梁起鶴的耳朵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他在浴室里攀著自己肩膀呻吟的模樣了。

    梁起鶴還是沒說話，林稚虞只得又重復(fù)了一遍。原以為是信號不好，結(jié)果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不清晰的趙曼的聲音：“你怎么不說話?。恐捎菡f什么了？”

    林稚虞眨了眨眼睛，慢半拍的反應(yīng)過來接電話的不是趙曼。正想禮貌地問對方是誰，就聽到梁起鶴道：“你聲音怎么這么??？是不是感冒了？”

    這回林稚虞徹底啞了。正想著這對母子在搞什么，就聽到上樓梯的腳步聲，然后是敲門聲，梁起鶴的聲音從電話和門外同時傳來：“開下門?！?/br>
    林稚虞身上只有t恤和內(nèi)褲，立刻爬起來套條睡褲才去開門。

    梁起鶴看著他的臉，雖然沒什么精神卻不像生病的樣子，就又問了他一次是不是感冒了。

    他說沒有，只是剛起來所以聲音啞了，然后問趙曼是不是來了。

    梁起鶴說在樓下做早餐，林稚虞就進衛(wèi)生間洗漱去了，然后換了套趙曼給他買的白底紅色條紋的運動套裝下樓來。

    趙曼的速度很快，已經(jīng)在煎牛柳和午餐蛋rou了。林稚虞一進廚房就想接手，趙曼說油煙大不讓他碰，又問他的手怎么樣了。

    他說沒什么大礙了，趙曼便讓他到外面去坐著，馬上就能吃了。

    餐桌邊上已經(jīng)坐了一個等吃的家伙，林稚虞沒坐下，說還要再整下行李就上去了，等到梁起鶴又來叫他了才下樓吃飯。

    趙曼做的早餐看似簡單，實際上放足了材料，一人一個四層三明治，需要兩個手才能拿得住。又給林稚虞準(zhǔn)備了熱牛奶，給梁起鶴榨了鮮橙汁。

    林稚虞問她怎么不吃，她說出門前就吃過了，然后坐在林稚虞身邊，催著他倆趕緊吃。

    被趙曼如此熱情殷切地望著，梁起鶴是一點感覺都沒有，林稚虞卻拘束了起來，每一口都咬的很小，連牛奶都喝得不多。

    梁起鶴對他這種一有長輩在場就端著自己拘束著的cao作依舊無語，但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誤會他了。畢竟了解了他的難處，知道他這么做只是想在梁家的處境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