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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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遲幾乎都要撐不住了,聞言很聽話地將腳挪下去,果然穩(wěn)穩(wěn)當當。他心下一松,手上動作也松了幾分。 但是他這個人若是松閑下來,嘴就要開始動,“上一次是命關生死,這一次更加驚險?!瓚谚担覀兡茏叱鋈サ陌?。” 江懷璧眼眸動了動,靜靜看著他,一如既往的深邃如亙古不變的夜空,“能的?!?/br> 必須能的。她若走不出去……連如果都沒有,只有一個結果,只能是一個結果。京城,沅州……她必須活。 沈遲端詳她的眼眸片刻,笑言:“你這雙眼睛像極了一個一個女人的眼睛?!?/br> 江懷璧心中猛然咯噔一下,驚得面色微變,眼睛瞬間從他視線里閃出去,看向了別處,抓著樹枝的手輕微一顫,崖壁上便有細碎的石土松散掉落下去。 此時沉默便是有些可疑了。她盡量穩(wěn)住語氣,淡聲問:“像誰?” 沈遲沒有答話,剛要大聲笑兩聲,第一聲笑還未發(fā)出聲,身旁的樹枝帶動腳底下踩著的都不穩(wěn),他深吸一口氣,盡力憋住笑,只道:“若平常我說這話,你那眼神必會即刻鋒利起來,似乎下一刻便要將我釘在幾丈之外。如今你居然還有心思問我是誰!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和我母親年輕時候很像。” 江懷璧略略愣了一下。她以為沈遲會說像meimei,畢竟親姐妹,眼睛相像很正常,卻沒想到會說長寧公主。 沈遲話至此處卻又不再言語,俯身望了望黑漆漆的崖底,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看不到。 “罷了,不說了。待我們下去以后我給你講個故事?!?/br> 此刻大約是沒有心思講故事的。 江懷璧默了默,開口道:“我身量小,先下去探探路,你跟在我后面?!?/br> 沈遲還未推辭,又聽她道:“……你手臂上有傷,不能再撥荊棘了。那劍傷不輕,不護好整條手臂怕是都要廢了。” 說罷已小心翼翼去折身旁擋路的樹枝,一步一步向下面挪去。 沈遲微微一怔,竟覺得心中似乎有些欣喜。她這算是……關心自己?怎么還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呢。思及此連手臂上的傷便也不覺疼痛了。 江懷璧在前面為他開了一條路,拼荊斬棘,黑夜里不知沾染了多少淋漓鮮血。然而一個只顧往前,一個眼前盲黑,點點滴滴的血跡都染在了荊棘上被拋下石崖,再不為人知。 也不知過了多久,石崖坡漸漸緩了下來,手不必時時抓著樹枝也能站穩(wěn)。 江懷璧心下微松一口氣,索性步子放快些先出去探探情況再說。 下面是一片荒灘,似乎還聽見了水聲,她也不清楚究竟水有多大,只知道總算從崖上逃脫出來了,下面若有人來搜查便是繞道大概也要很久,四周看上去有些封閉,暫時還算安全。 她又往回走了幾步,看到沈遲的身影在艱難地挪著步子,便邊向他走去邊開口道:“這里暫時安全,你不必著急?!?/br> 然而還未等到她上去扶他,他整個人便從緩坡上一路滾了下來,連帶著碎石也噼里啪啦作響。 江懷璧一驚,眼疾手快去擋住他,扶起來后發(fā)現(xiàn)他整個人幾乎奄奄一息,手臂上的傷口果然裂了。她索性將已經(jīng)破碎的外衫脫下撕下一塊布先將他傷口裹住,然而仍舊往外滲出的血并沒有止住的跡象。 她松開他,要離身的那一瞬間聽到他身上掉下來個東西,撿起來看發(fā)現(xiàn)居然是火折子。 有一份光便多一份希望,卻也多一道風險。 她凝神靜聽片刻,確實沒有聽到附近有什么異常,沉了沉心吹燃火折子,去荊棘叢中將那些已經(jīng)掰斷的樹枝收集起來。生了火后才覺有些安心。 這附近是個淺灘,草木都不多只有緊貼崖壁的地方生長著一些茜草。此刻也不管用量多少,搗碎了敷上去,慢慢有些減輕的跡象。 江懷璧將沈遲放在火堆旁,正要起身去尋附近有無可蔽身之所,步子還沒邁出去便聽到沈遲喚了一句。 “懷璧……” 江懷璧眼睫微閃,輕聲應了一句:“我在。” 沈遲覺得眼皮有些沉重,卻并不是想睡,只是覺得眼睛像是被什么壓住一般,沉重地睜不開。奮力睜開后也只模模糊糊看到火光中有個人影,便只能是她了。 江懷璧復又坐到他身旁去,問他:“現(xiàn)下可有哪里不適?” 沈遲是靠在石頭上的,背上的石頭有些涼,眼前的火有些燙,竟只有她的聲音聽上去才是最舒服的。 分明知道現(xiàn)在沒開口說一個字都是在耗費體力,他還是澀聲開口:“你先別走,我冷。不想一個人呆在這兒,你多說些話……太安靜了我總覺得我要死了一樣,我都怕我回不去了……” 聽他說冷,江懷璧抬起手去觸他的額頭,發(fā)現(xiàn)并沒有發(fā)熱,或許是穿的有些單???沈遲現(xiàn)在也不易宜大幅度挪動,她只好將他身子微轉,干脆靠在自己身上。 沈遲闔了雙眸,唇角扯出一絲滿意的笑。 “就這么靠著吧,果然不冷?!?/br> 江懷璧:“……” 沉默片刻后原本就話少的她還是出聲安慰:“會走出去的,我一定會,你也一定會?!?/br> 沈遲還醒著,眼前的火光太亮了,他便沒有睜開眼,聲音有些虛弱,“是,這世上就沒有你江懷璧走不出去的山,就沒有你江懷璧不敢走的路?!?/br> 荊棘中有很多樹枝猶豫剛折下來,其中水分太多,燃燒著發(fā)出嗶嗶啵啵的聲音,在夜色中炸起星星點點的火星。 天上沒有星子,只有一輪下弦月孤零零地掛在山尖,山谷中有淙淙流水靜靜淌過。這里的七月比外面要清冷得多,尤其還是山間,整日未有煙火氣。 沈遲悶悶地問一句:“懷璧,你不累么?” 江懷璧將手邊的樹枝扔到火堆里去,沈遲只覺得她的身子側了側,然后又穩(wěn)穩(wěn)坐回來,一動不動。 在他以為江懷璧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卻緩然開口:“我累了咱們就都出不去了。這里晚上有無狼蟲虎豹還未可知,你身上傷勢不輕,難以抵抗?!?/br> 沈遲聽罷恍然覺得身上的冷意全無,原只覺得兩人幾乎處于對等的地位,君子相交并肩前行,一切都建立在他曾說過的暫時合作基礎上。此刻才覺得江懷璧在他心中才算是個有心的人,說到底對他還是關心的。他就說嘛,有誰會無緣無故去做一個鐵石心腸的狂魔,人心終究是熱的。 他喃喃自語:“有人陪著就是好。……我兒時病了的時候,大多數(shù)是乳母在身旁,但乳母雖親近卻不親密,她將照顧我當做是一份工作,只知道我高興我平安,她全家便可高興平安。我能從母親的眼睛里看到真真切切的擔憂和關愛,但她在外面總是那么忙,直到這幾年才徹底閑下來……我至今才知道,她自我出生起便已舍棄了以前嬌縱的公主作態(tài),一心只想讓我活下去。” 一時講得太多有些跟不上氣,沈遲歇了歇繼續(xù)道:“你知道的,皇家中先帝時有周太后,現(xiàn)在是一手遮天的周家,還有晉王與當今陛下,一個比一個精明。母親雖身為大長公主,在這皇家也艱難求生。她年輕時威望高,盯著她的人不少。她便是不想讓我再被人盯著這些年才消沉下去,她看慣了大家族興衰榮辱,許是怕了,才不許我入仕,這些年浪蕩著過日子。” 江懷璧問:“那你何必要學那些東西?若真要默默無聞,以你的身份醉心書畫最不讓人疑心?!?/br> 沈遲忽然就笑了,“所以啊……去年京城詩會我不就是頭名?” 此畫一出口,他覺得一旁的江懷璧全身都僵了僵。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瞬間閉口不言,連看都不敢回頭看她一眼。 大概能想象出她現(xiàn)在是什么神情了,若能看到,必是相當精彩的。但他現(xiàn)在確實有些心虛。 半晌不見她說話,沈遲一直覺得她是在憋著怒氣。 “沈遲你還敢提詩會頭名?!?/br> 第109章 逃離 景明二年春, 明臻書院有夫子在自家府苑中舉辦了一場海棠詩會, 那夫子姓賀, 賀府的海棠在全京城都鼎鼎有名。以賞海棠為名邀了各家公子小姐前去赴會, 江家兄妹也都去了。 既是詩會, 自然以賽詩為主。賀夫子的試題與他本人一樣腐板, 來賞海棠便以“海棠”做了題, 一炷香的時間各自思考,時間過后各自當場提筆寫出。 當時有一群人起哄便將沈遲推到了前面, 像這種場合他素來是愛在人前顯擺的,大手一揮便是一筆飄逸的王體。 當下便有圍觀一群人擊掌稱贊, 連原本坐在一旁喝茶的賀夫子也禁不住過來捧場,賀夫子定睛一看眼前一亮, 撫了撫稀疏的白須道:“字妙,詩更妙!” 沈遲忙著應付周圍人的恭維, 臉上的笑如沐春風。不得不承認,無論他平時名聲如何,在詩詞歌賦上的天賦還是極高的,也符合他的身份。 然而他的目光與所有人的目光相碰,偏偏刻意避過了人群中站得還算顯眼的江懷璧, 自然,江懷璧的臉色一定不好看。 他所作的那首詩, 是江懷璧的舊作。 第一行寫出來的時候江懷璧整個人都僵住,當時沈遲暗中還偷偷瞄了一眼,感覺江懷璧臉都黑了。 然而向來臉皮厚的他還是面不改色地寫完, 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江懷璧原本就多思,一直在腦中思索沈遲究竟是從哪里得的她的東西,將府中自己的院子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卻并未發(fā)現(xiàn)有何處異常,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沈遲,她也未曾追究,若是真的家中遭了賊,傳出去并不好聽,要查暗中查探便是。 再說那首詩……賀夫子贊嘆的是煉句凝詞,此次詩會以海棠為題,而她的這首詩卻以早春入題,其中又含了“月”字。當時情景是夜賞海棠,沈遲還改了幾個字,雖不牽強卻也不如她原本的意境空靈。 最后導致的結果是,江懷璧一時分了心,頭名冠到了沈遲頭上,眾人倒是對江懷璧有些失望。畢竟她在明臻書院是科科拔尖,只有賀夫子瞇著眼睛看眾人熱鬧,眼神看著心思重重的江懷璧有些明了。 沈遲覺得身上輕了許多,在江懷璧身上蹭了蹭稍微坐起來一些,輕笑:“我當時要知道那頭名彩頭也不過是一朵海棠,還不如不寫了。” 他說的倒輕巧。賀家的海棠艷冠京城,有宮中嬪妃來求賀夫子都清高得不愿贈,說是心疼花草,實則聽聞是不愿宮中女子玷污了海棠的高雅氣節(jié)。 此次詩會多少文人雅士都是沖著賀家的海棠來的,只為一睹芳顏。 江懷璧沒追究他竊詩,只問:“你為何將海棠送與我meimei?” 當時的沈遲便是不大在意的,回府后江懷璧才看到江初霽懷里小心翼翼藏著的海棠,但當時不記得是什么事纏住了手腳也未來得及問,便擱了下來。 后來知曉了meimei對沈遲的心思,回想起那件事,總懷疑沈遲是否在逗弄阿霽,她自己是看的出來沈遲并沒有將阿霽放在心上的。 沈遲轉了轉頭,滿不在意道:“禮尚往來啊。你是不是一直奇怪我怎么拿到那首詩的么?我才懶得去你墨竹軒里冒風險,那詩是你meimei落下的,我撿到了,一看那字跡和風格便知是你的,想著那么好的詩無人知曉怪可惜的,所以彩頭都給你meimei了。哦對了,我走的時候忘了告訴她回去將海棠給你了……怪不得從那以后你都對我沒好臉色。算啦……明年,明年我再送你一朵好了?!?/br> 江懷璧有些發(fā)怔,是該信呢還是不該信呢? 沈遲還想換個姿勢坐,誰知動的時候用力大了點,身上也不知道都是哪里的傷,竟有些撕心裂肺地疼。果然是這么多年太嬌貴了,連這點皮外傷都受不了。 他輕嘆一聲:“原本以為你更柔弱一點,現(xiàn)在看來還是我嬌氣。” 江懷璧蹙眉,仔細咀嚼他這個詞,有些不解:“柔弱?你覺得我柔弱?” 這大概是閨中女子才有的特點,怎么忽然就用到她身上了? 現(xiàn)在與沈遲在一起真是覺得越來越驚險了,比她與晉王打斗時更讓人膽戰(zhàn)心驚。沈遲任何一個出口的詞都會引得她覺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沈遲的洞察力是很強的,那雙眼睛笑意盈盈時比平郡王還純真,里面隱藏的深邃卻勝過老謀深算的那些權臣。他什么都能看明白,只看想不想動手。 沈遲改了口:“這么說吧,我覺得你的內(nèi)心很柔弱的,如同女子一般,卻偏偏靠著外表將自己偽裝得像個萬年冰窟。至于究竟從什么地方看出來的,我拿不準,我也不說?!?/br> 江懷璧默然,卻忽然覺得背后有些涼意,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竟然覺得方才心跳微微加快是因為慌亂。 這樣的感覺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了。她素來都是身旁的情況愈緊迫,她無論是面上還是內(nèi)心都愈發(fā)鎮(zhèn)定,她會刻意提醒自己,并且能夠沉穩(wěn)理智下來。 但這一次,莫名其妙覺得毫無頭緒。或許不值得去穩(wěn)下來,又或許是根本無可奈何。 沈遲對自己影響這么大么。 “你給你那兩個丫頭交代了么?這么長時間沒有見你,她們慌不慌?”沈遲將手伸到火光處暖一暖,卻覺得傷口有些灼燒,又將手縮了回來。 江懷璧答:“不慌。木槿素來沉穩(wěn),能帶領木樨定下心來。我走之前吩咐她們?nèi)粑医裢頉]回去,她們就想辦法先去增城霍家,那里相對安全。” 沈遲忽然笑了,神神秘秘問:“你猜我給歸矣管書說了啥?” 不等江懷璧開口,他便道:“我說你肯定有安排,讓他們倆先跟著木樨木槿去保護她們?!?/br> 江懷璧:“……” 她回頭看了看沈遲,面上有些慍怒。 沈遲連忙解釋:“你先別急??!他們倆品質(zhì)我敢保證,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對那兩個姑娘做什么的,他們自己也……再說了,木槿功夫我看上去更勝一籌,要真打起來還是我那兩個吃虧?!?,我認錯,我認錯。我欠考慮,你別生氣,我以后不這么兒戲了……懷璧!你去哪兒!” 看著江懷璧已經(jīng)起了身,覺得她定然是生氣了,心里一慌扯著嗓子喊她。 江懷璧頭也不回:“我去找找看有沒有山洞,總不能晚上睡在外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