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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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耀庭失笑:“若是如你那么說,蔣過,孫世興,謝簡宿以及上一次牽扯其中的那些人,便都要想方設(shè)法貶出京城?” 江懷璧一噎,默了默開口:“……這倒不是,只是太子身邊選人本就需慎重。我原也猜想過陛下另有打算,只是若是于太子身邊試探不大妥當(dāng)?!?/br> 最后兩個字音極輕。妥當(dāng)不妥當(dāng)這事,也不是由她說了算的,也就如今同父親閑聊罷了。 “那便是你還不知道陛下什么打算了,因此才會疑惑,”江耀庭抬筆,將手下那張紙挪到一側(cè),換了新的還未打算落筆,思忖片刻還是對她道,“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陛下打算。但陛下不是愛開玩笑的人,他心里定然是早有主意了,我們也無需在意多言。那些反對者一開始如潮水般洶涌不覺,后來卻都銷聲匿跡,其中也定然是有原因的?!耸氯绻菹驴蠈δ阏f,你守口如瓶便是,若是不曾提,亦無需主動去問?!?/br> 江懷璧眸色微一斂,頷首道:“懷璧明白?!?/br> 書房中沉寂了片刻,她于父親寫字聲中竟覺得分外寧靜。 然而這寧靜僅是片刻,江耀庭又開了口:“前日石應(yīng)徽上書,為沈遲請功。要說這事其實自半月前石應(yīng)徽回京時便已經(jīng)提出來了,但一直沒人理?!?/br> “當(dāng)時有功的諸位將士的確都有了封賞,沈遲與我說過他在邊關(guān)一些事,我想著即便是有人拿筑安來說事,怕也是抵不過戰(zhàn)功罷?!?/br> 她語氣倒還平靜,但江耀庭還是聽出來來其中意味,神色不明:“石應(yīng)徽的折子我看過了,還附有另一片奏疏。其中將燕州大戰(zhàn)那幾個月的過程都詳盡說明,沈遲數(shù)次以奇計擊退北戎,將燕州最北一縣挽救回來,親自上戰(zhàn)場次數(shù)雖少,但功勞不必那些將領(lǐng)小。封賞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可麻煩的就是陛下給予的封賞。” 江懷璧心底已有了底,猶豫道:“沈遲曾對我說陛下對他提了順天府……”若是真進了順天府,那的確是值得考量了。 “順天府通判,”江耀庭看著江懷璧吃驚的面容,頓了頓又繼續(xù)道,“與太子一事相同,陛下借沈遲此事另有打算?!?/br> 另有打算?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難不成景明帝將沈遲也算計進來了? “但此事無論陛下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今后有什么打算。我應(yīng)該駁回,也必須駁回。這事沒得商量。” 難得看到父親憤怒卻又有些無奈的神情,她愣了愣,又仔細(xì)琢磨了一下最后一句話,忽然便覺得有些好笑。 沒得商量。 她自然知道父親的思量。景明帝這個舉措實在像是小孩子胡鬧一樣荒唐。 可回想來,景明帝真的是太過與眾不同。他自登基初那些舉動,與最近一兩年的大轉(zhuǎn)變。往小了說,在她身上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太多不可能。自她中第到現(xiàn)在,每日所做的工作已不僅僅一個尋常的編修或是侍講應(yīng)該做的,還有以前晉王,如今幕后人慶王,同朝中那些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 可這一路觀來,竟發(fā)覺景明帝對她,似乎有著旁人難以置信的縱容。她平時極有分寸,但于景明帝面前,似乎是有過口無遮攔的時候的。然而景明帝卻并未有怪罪的時候,更多時候都是任由她發(fā)表觀點。 她萌發(fā)出一個念頭,沈遲是否同她的情況一樣?但思來想去,又覺得大不相同。 便干脆放棄了深思,腦中只回蕩著一個詞,縱容。 竟沒由來的感覺到驚惶。 第246章 清冷 江耀庭觀她失神, 輕咳了一聲問:“是哪里有問題?” 江懷璧回過神來, 輕聲道:“我在想陛下究竟要利用他做什么。 他默了默, 抬手去整案上的公文, 一邊整一邊問:“……擔(dān)心了?” 心底卻知曉, 那孩子又何嘗僅僅是擔(dān)心陛下利用沈遲, 更要緊的是生怕沈遲因此事被推上風(fēng)口浪尖。 江懷璧沒否認(rèn), 只微微蹙眉道:“尚且不知陛下究竟是什么目的,只恐長寧公主也牽扯進來后, 便不是小事了?!?/br> “現(xiàn)在這時候若起爭端的確不合時宜。但此事陛下分明是不愿讓他人知曉,”他輕嘆一聲, “此事還需看陛下的意思。若是他有心在朝中試探,便愈發(fā)不好辦了?!?/br> 這個時候試探的確會令對方措手不及, 但也的確危險。她能想明白的,沈遲大約也能察覺, 如何應(yīng)對應(yīng)當(dāng)是沒問題的,只是她擔(dān)心景明帝對沈遲仍舊有疑心,有些事情若是迫得他身不由己,這才是最令人擔(dān)憂的。 江耀庭面色和緩地笑笑:“陛下還遠(yuǎn)沒有到將他推出去的地步。且眾人如果要議,也不過是他于燕州的那幾個月, 筑安縣畢竟在邊關(guān),大大小小的問題都要算在他頭上。功過相抵明顯不大可能, 還是封賞為主。但是順天府……不好進。反對者不少,其實沈遲如今倒不是特別危險,主要還是陛下與群臣之間的僵持?!?/br> 江懷璧默然。其實說僵持倒也算不上, 這事其實并不大,若景明帝有心解決,并不足以拖延,但還是要看他怎么想。 且年前必定是要定下來的。 江耀庭忽然沉沉開口:“你在御前可有過什么疏漏?” 她怔了怔,一時沒明白父親所指。 “為父是說,陛下可曾對你身份有所懷疑?”他站起身來,幾步行至她面前,壓低了聲音問。 江懷璧仔細(xì)想了想道:“的確未曾發(fā)現(xiàn)陛下對我有什么疑心,但……” 后面的話戛然而止,她斟酌半晌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撿了個模棱兩可的詞:“只覺得陛下對我似乎有些不同,自細(xì)微處我能感覺到,但是又不大確定?!?/br> 其實若是論年紀(jì)官職,大齊史上并不乏年輕才干,二十歲之前便中前三甲甚至于狀元郎的前人少見,但不是沒有,二十多歲于翰林院因受到皇帝賞識而提拔者亦有。但是她最特殊的地方在于還未中第便已于御前開始參與政事,之后才入翰林便已為天子近臣且不過半年便升翰林侍講。 她與景明帝談話他聽過幾回,看得出來景明帝欣賞的便是她敢于開口。知道她平常謹(jǐn)慎,但是他發(fā)現(xiàn)景明帝于她言語上尤為縱容,但同其他朝臣論政時卻并無這樣過分的平和。 他以前提議過她離京去地方待一段時間,但首先于景明帝那里便過不了關(guān)。先是晉王后是慶王,她與朝堂御前已無劃清界限的可能了。 江懷璧緩了緩語氣,溫聲道:“父親不必過于憂心,我今后多謹(jǐn)慎些?!?/br> 卻也只能如此。連江耀庭都沉默下來。 這幾日江懷璧便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 其實她身份暴露不過是個時間問題。慶王若要謀反,定然要控制江家,而她是江家一個最好的把柄。大約是如今時機不成熟,亦或是慶王還要利用她做什么,因此他在攪動朝局時連內(nèi)閣都動了,偏偏沒有動江家,似乎像是特意繞過一般。 她身份暴露必然會牽扯到父親,屆時慶王的人趁虛而入,后果可想而知。 她便是不顧及全局,也不能讓江家做了慶王造反的祭品。 這一次她需要的是,掌握主動權(quán)。 . 就沈遲的問題,朝中還真的議論了兩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原本以為大多數(shù)人應(yīng)當(dāng)不同意,但是到最后有一半人竟是持贊同意見的。 連景明帝都有些意外。 但是這一次便顯然不能如同上一回那樣一個個挨著去查,也知道那些人根本查不出來什么。自知道幕后人是慶王后,他倒是心態(tài)放平穩(wěn)了。 結(jié)果自然是如了她的意,但是卻又并沒有得到預(yù)期的效果。 倒是江耀庭因為反駁時言辭過于激烈,讓景明帝訓(xùn)斥了兩句。但知情人都知道,這一局其實誰都沒有勝。 處于明處的景明帝與處于暗處的慶王之間還是一種很微妙的關(guān)系。從知曉幕后人是慶王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兩人以后一定是要兵戈相見的。但是這個兵戈,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景明帝絕不能先出手。 但是亦要為以后出手提前做好準(zhǔn)備。景明帝需要在慶王發(fā)覺身份暴露之前做好一切應(yīng)對準(zhǔn)備。然而如今只京官中便已有太多人界限不清,敵我難分。并且查探不出來任何異常,或許正是因為在朝堂上,所以有太多的虛偽。 有許多時候并不能僅僅通過一人言行或者上書便斷定忠jian,能在其位而謀其政,于表面上是無可挑剔的。而朝中要不得大jian大惡之人卻也難容過于耿直清正之人,這或許是景明帝將上次那些查出來的人暫時擱下的原因,但卻并不是對慶王放松警惕。 . 宋汀蘭最終還是回了江府。但這一次回來后卻再不肯纏著江懷璧了,倒是整日將自己困在院子里,不常走動。 冬日里本來就悶,江耀庭也遣人去問過幾次,只說一切無恙,每日請安都很及時,其余時間連話都少了許多。 江懷璧瞧著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又不知道應(yīng)當(dāng)怎樣去做。關(guān)心也不是,冷落也不是,比她與沈遲之間還要手足無措。 宜蘭院忽然就冷清了下來,江懷璧偶爾回墨竹軒時會朝那邊望一望,卻只能步子頓一頓隨即繼續(xù)離開而已。 她立在書案前已約莫有一刻鐘時間,手中提著的筆一直懸著,墨一滴一滴落到紙上,似是開了滿紙的墨梅,她卻渾然不覺。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都在想些什么,時而久遠(yuǎn),時而當(dāng)下。心似乎一直都是沉郁著的,目光不知望向何處,手至最后也微微顫抖。 打破平靜的是木樨?,F(xiàn)如今倒是不似幾年前那樣莽撞了,但性子比起木槿來還是要活躍一些。 “公子,下雪了?!?/br> 她怔了怔,只“嗯”了一聲,便沒了后話。手臂有些酸痛,她將筆放下,思緒還是茫然的,也沒看木樨,只靜靜坐下。 木樨心底無聲哀嘆,公子這樣子也定然是無心嗅到她藏在背后的東西的。于是也不指望著她能主動開口問,而她自己心底又有些急躁,便將紙包從背后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捧上去。許是有些燙,連呼吸都不由得放輕了。 江懷璧微愣:“這是?” 木樨一笑:“沈世子不便過來,帶了巷子里的包子。上次公子與世子一同去過的,沈世子都記住了,今日正好路過便讓歸矣捎了過來?!?/br> 江懷璧忍不住輕笑,正要伸手去拿,忽然傳來一聲“嗝”。她一抬頭,正看到木樨捂著嘴,臉漲得有些紅,赧然中掩不住笑意。 木樨與她眼神一撞,不大好意思將手挪開,咬唇道:“方才公子不是忙嘛……我與歸矣先去逛了逛……” 后面自不必說,木樨算是她手下那些人中最貪吃的了。她微一頷首:“今日沒什么事,我看你心急這樣子怕是歸矣還未走罷。去吧,宵禁之前回來就行,今日不拘著你?!?/br> 木樨微怔,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公子……” “木樨,生辰喜樂,”她微微一笑,看著她有些驚喜的眼睛,“這些年你生辰總提前說別無所求。前幾年我或許還信,但今年卻是不信了。去吧,去找歸矣。如無意外,來年你成親也是可以的?!?/br> 許久之前便知道她對歸矣有意,但一開始是因為她與沈遲之間關(guān)系不明,當(dāng)時甚至還懷有敵意,一直不能明說。后來思量良久,總不能一直讓她跟在身邊。 她們都是一直陪著她的人。她自己不能嫁人,總不能耽誤了她們。 木樨眸色微潤,只退后微一禮,便轉(zhuǎn)身奔了出去,迫不及待。 江懷璧輕嘆了口氣,心情卻是比方才更沉郁了。木樨與歸矣身份上倒是沒有多大懸殊,所以可以離得那么近。但是若要成親,兩人之間隔的,又不僅僅是一個江懷璧,一個沈遲。 她自己一個人也就罷了,身旁的他們跟著她,沒有一個是容易的。 一抬眼看到墻上懸掛著的墨蘭圖,不由自主想起的,又是宋汀蘭。 她才恍然想起,為何對于進了江家的宋汀蘭她每看一眼心底便沉痛一次。 原以為那是憐憫,是愧疚。 現(xiàn)在才忽然意識到,那是她曾眼睜睜看到過的一種幾乎感同身受的過往。 當(dāng)年的莊氏,她的母親,亦是在這樣的院子里,從新婚少婦變?yōu)樯铋|婦人的。父親是愛她的,但是也有顧及不到的時候,她的大多數(shù)時間都耗費在了后宅。而后宅對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不外乎是江懷璧和江初霽二人。 她為了彌補從前的過錯,用盡后半生去盼望去挽回,用僅存的一點私心去奢望,臨末了卻還是帶著太多的遺憾。 江懷璧永遠(yuǎn)都忘不了那日母親將桃花簪遞給她時的面容,也忘不了那縷從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透過帷幔灑到母親面上時已同她的氣息一樣微弱。是無論如何小心翼翼也留不住的生命,至今都能感覺到母親的生機從她懷中消散的那種恐慌。如今將自己關(guān)在宜蘭院的宋汀蘭,真是像極了那個時候的莊氏。不見人,不走動,不結(jié)交,心灰意冷。 她伸手去碰一旁的杯盞,誰料手一顫,杯子瞬時摔落地上,清脆刺耳短促的一聲響,忽然猛地從她耳中傳到心里,瞬間有一種驚破的痛感。 離了椅子要去撿碎裂的瓷片,身子卻忽然一軟,癱坐在地上,半分力氣都沒有。 她喘了一口氣,緩緩心神,才慢慢緩和過來,可那一瞬間的虛弱令她有些慌神。 稚離聽到碎裂聲便已沖進來,但是江懷璧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看到她有些虛弱地倚坐在地上,剛要開口卻聽到江懷璧輕聲呢喃了一聲:“歲歲……” 他終是抿了抿唇,沒開口,卻也沒舍得離開。望著她的身影,心跳得有些快。 他想……他想走過去抱住她,僅僅是想給她安全感而已??墒悄且凰查g卻忽然想起來那一晚看到沈遲攬著她的模樣,心底忽然涌起來酸澀和不甘來。 論時間,他陪著她的時間遠(yuǎn)比沈遲要多得多。他靜靜站在書案前,呼吸極淺,生怕驚動了她,可又不忍心看她一個人獨自悲傷。 沈遲他什么都不懂的,他想。他跟著江懷璧在江府生活了數(shù)十年,看到過莊氏的自私也看到過她的悔改。雖嘴上不說但對于江府中的情況早已看得清楚。 他離公子那樣近,知曉她的性情,知曉她平日里習(xí)慣愛好。眼睜睜看著這十幾年來她所有的辛苦血淚,也看到過她所有的喜怒哀樂。 沈遲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唇顫抖了一下,沒說出來話,心底卻在怒吼。 可她還在一聲聲地喚著“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