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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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一直在呢。 ——微臣遵旨。 ——我信你。我會一直愛你,會一直陪著你。 …… 她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依稀記得身上疼了一陣又一陣,一會兒冷,一會兒又熱,便隱隱約約覺得朔雪長生或許真要了她的命了。想去恨,又沒有力氣。 再沒有經(jīng)歷去想外面究竟情況如何了。她昏迷前最后一個意識便是,一切都結(jié)束了。 可又如何甘心。模模糊糊聽到“小產(chǎn)”二字時,心底終究還是猛地疼了一下。 她寧愿從頭至尾都沒有那個孩子??伤羞^,又血淋淋地失去。想喊痛都沒有力氣。 死生大夢。 . 沈遲發(fā)現(xiàn)她醒過來是在一個深夜。她無端流了淚,沒有睜眼,但已是令他欣喜萬分。他自己在這里已連續(xù)守了多日,小憩也不肯離開她。 傅徽被連夜叫過去,診完脈只說了一句話:“她挺過來了?!?/br> 只是蘇醒之期仍舊未知。 第341章 新春 自慶王謀反兵敗后京城很快安定下來, 即便還有些地方一時半刻不能立時肅清,整體上相較于年前還是要令人輕松許多。 秦王自知已沒了希望,面對長興侯的軍隊,很識相地立地投降。他自己是沒有什么可以分辯的, 不過是賭輸了一場局而已。 然而令他震驚的是, 景明帝居然不殺他。景明帝的旨意是, 念他為慶王所蠱惑, 此時投降已有悔意, 廢為庶人, 終身囚禁西安門內(nèi)。他這一生,也不過如此了。生母早逝, 沒有兒女, 妻子也早就離他而去,孤苦伶仃來到這世上,晚年仍舊是孤家寡人。 他與慶王合作時間并不長, 大多數(shù)時候都處于旁觀者角度。從頭至尾都在看戲而已。他清楚慶王做了多少努力,一直好奇他為什么會輸。可沒有人能給他答案了, 他自己也已不屑于去追究那些緣由。不過區(qū)區(qū)一庶人而已,不多時日所有人便會淡忘了他。 許多年以后他被釋放出來, 垂垂老矣的老人仍舊會一日一日地向西望,那是秦州的方向。 會記得自己曾有過一位王妃, 同她生活在王府里數(shù)十年, 那樣平平淡淡的日子足以讓他回味一生。 . 河京的戰(zhàn)亂是最晚結(jié)束的。相較于京城, 河京更為慘烈,慶王余孽有許多后來都聚集于此。好在最終還是平定了。 石應徽班師回朝時路上正巧碰到欲走水路南下逃亡的張問一行人,遂將其一舉拿下,不過并未傷其性命, 直接帶回了京城?;爻犖槁晞莺拼?,安王,石應徽,還有海家軍等。他們保住的不僅是河京,還有南方許多深受戰(zhàn)爭殘害的地方。 隨行軍隊中有一人極為特殊。她姓霍,名流霜,是一名女子。幾年時間里多次逃婚,后女扮男裝陰差陽錯進了軍隊,訓練時身手智慧不輸任何男子。身份被發(fā)現(xiàn)后幸得上峰賞識,許她以女子身份進軍營,此次參戰(zhàn)驍勇善戰(zhàn),雖只是一名普通小卒,但巾幗英雄的名頭已慢慢打響。 那樣一雙堅毅澈亮的眼眸在行軍隊伍中極其耀眼。 十年后她將是一名女將軍,率領(lǐng)十萬兵馬南下抵御倭寇侵襲,保一方平安。俠肝義膽,保家衛(wèi)國。那個少時整天嚷嚷著要當女俠的小姑娘,也終將會得償所愿。 . 各地叛軍一一被剿滅,頭目皆被生擒捉拿回京。京都的城門恢復了管理,守門侍衛(wèi)如常護衛(wèi),百姓進出仍與從前一般。 在上元節(jié)來臨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基本恢復正常。唯一最難以整肅的,卻是朝堂。 百姓的日子逐漸平靜了,官員們的日子卻一天比一天難熬。他們都清楚景明帝的性情,經(jīng)此一事,必定要嚴加管控,當時明著投靠慶王的人已近半數(shù),暗地里還不知道是否有心懷不軌之人。一場腥風血雨是少不了的,更不必說其中或許還存在公報私仇的勾心斗角。 景明帝手段依舊和從前一般雷厲風行。凡是查證的確為謀逆從犯的官員,一律緝拿。 刑部大牢以及詔獄一時間人滿為患。但景明帝卻并未急著處置,只說新年伊始不吉利。但這說法也不過聽聽而已,至于他的真實用意,至今未有人能猜得出來。 因著慶王謀反初定,朝中例行的年假可就沒那么好過了。這些日子的確有太多事要忙,高層官員的假期基本已經(jīng)被取消了,仍舊如常工作。 然而首輔江耀庭卻是個例外。自從江懷璧昏迷后他便再也未曾上過朝,只稱病告假。內(nèi)閣事宜已盡數(shù)留給了方恭。 對于方恭來說,方文知一事他不是不心痛的。畢竟是親骨血,且兒媳和孫兒還在府中,這年難免凄清些。他本以為方文知已被處決了,誰知初三清晨忽然有人將斷了一條手臂,跛了一條腿,渾身已毫無生氣的方文知扔到了方府外。 即便是知曉兒子今后仕途再也無望,方恭心底總歸還是松了口氣。在方文知養(yǎng)傷的這段日子里,鄒氏抱著兒子經(jīng)常兩方走動,父子這么些年破裂的關(guān)系竟然有緩和的趨勢。 方文知到底是不甘心,可到了現(xiàn)在,甘心不甘心都也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他撿回來一條命,又看著身前溫婉的妻子和稚嫩的兒子,希望一天天在燃起。 當院子外已講話流利的方文曉正像模像樣地教導小侄兒念書時,方文知才恍然明白了什么,只沉默不語。 方恭依舊是兢兢業(yè)業(yè)勤勤懇懇,縱使身為執(zhí)掌大權(quán)的內(nèi)閣次輔,也未見有絲毫驕矜。 . 江老太爺自宮中回府后便一直沉默,每天固定問泰叔的一句話便是“懷璧醒了嗎”。 江耀庭雖因江懷璧的事心痛難忍,卻也能理智地看清楚現(xiàn)在的局勢,多次勸父親回沅州。以景明帝的性子,便是不會因此事降罪于整個江家,也難免會盯著老太爺。 江老太爺于朝中親為人證的事,已是闔朝皆知了。 但是老太爺現(xiàn)在哪里肯聽。 江懷璧身中朔雪長生的消息傳到老太爺耳朵里時,那一瞬間他幾乎又要暈倒,幸而身后人扶了一下才緩醒過來。而后是驚怒交加。 他只將江耀庭叫進了房中,江輝庭以及江懷檢,甚至連泰叔都未曾留下。房中只二人。 江耀庭將江懷璧現(xiàn)如今的情況大致描述一遍,又復加一句毒已解了,恐老太爺太過憂心。 誰知道聽罷這句話老太爺才更為憤怒:“照你這么說,那這毒已解了,便可當做是不存在了么?她小產(chǎn)的痛,以及這幾個月因這毒的擔驚受怕,你竟絲毫也不在乎么!” 江耀庭顫著身子跪下。這些日子他一直擔心,在墨竹軒守著,日夜難寐。面容憔悴,眼眶帶了血絲,身形也略顯消瘦。 他張了張口,還沒說話,便聽老太爺沉聲說道:“你們不知道朔雪長生,我知道。建安帝還在位時,便以此懲治過罪大惡極的臣子。我是親眼看著那人服下毒/藥,每月朔月毒發(fā),若不服用解藥生不如死,若服了解藥便一生難以解毒。慎機,朔雪長生沒有解藥,這當年建安帝已經(jīng)告訴過我了。這藥從未對女子用過,也就是說秦璟逼她服下毒時還不知她的身份,若非她有了那個孩子,她此生都要被秦璟掌控,直到死?!?/br> “我將她交給你,將一個好好的懷璧交給你這個父親。你到現(xiàn)在,你對她究竟都了解多少?你知道她每天在做什么嗎?知道她面臨著怎樣的危險嗎?知道她在御前究竟都遇到了什么嗎?你是她的父親,你眼睜睜看著她入詔獄,她身上杖刑的傷和鞭傷,你都知道嗎?我來京城不過數(shù)日便已察覺到陛下與她之間分明是有異常的,你呢?其中隱情你查了么?我且問你,如果她毒解不了,你準備怎么辦?” 他啞住,心底一陣一陣的疼。這些日子一直守著,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意識清醒時卻又覺得迷茫。朔雪長生四個字聽說時整個人幾近窒息,他恨秦璟,卻無可奈何。 他能怎么辦?學著父親致仕,還是一舉弒君?哪個都做不到。他知道自己在逃避,又實在疲倦于正面應對??床坏奖M頭。 房中有些陰沉。外面沒有陽光,里面也沒有燈光。一對頹然的父子似要將時間凝固,一坐一跪,靜默安然。老太爺開口讓他起身時,正巧外面有下人稟報。 “老爺,陛下微服已至府外,說是來探望公子……” 江耀庭怔了怔,未及出聲便聽江老太爺沉聲道:“陛下若要臨幸何須微服。你出去告訴陛下,他攜天子儀仗來,我江家必定按照儀禮接駕?!?/br> 似是沒想到他會這樣說,那小廝怔了怔,默然片刻,有些為難。畢竟是皇帝。 老太爺猶覺憤然,又添了一句:“江府這幾日不見客,關(guān)門?!?/br> 到底是氣話。江耀庭開口攔住那小廝,抬步欲與他一同前去,便聽老太爺?shù)溃骸澳闳ナ谴蛩阍趺凑f?假惺惺客套兩句說懷璧已無恙,還是質(zhì)問他朔雪長生?經(jīng)懷璧一事后,是你仍能忠心不二侍君,還是他能全心全意信你?” 江耀庭驚住。他猛地回身,頓時有些不明白父親的意思。只是覺得心慌得很。 . 景明帝到底吃了閉門羹,卻也不惱。只淡淡放下了簾子,道了聲回宮。 齊固跟在一旁回稟:“陛下且放心。聽聞江姑娘毒已解了,現(xiàn)下已脫離危險……” “到底是我不知好歹了……”景明帝于轎中低低一喃,沒接齊固的話,只是淡聲吩咐道,“回去后將重華苑燒了罷,朔雪長生也一并毀了?!?/br> 齊固應了聲是,只恍惚覺景明帝的嗓音似乎有些低弱,卻也并未在意。隨即又聽他咳了一聲問:“京城這幾日如何了?” “回陛下,代王殿下料理得當,已無大礙?!?/br> 景明帝閉了閉眼,有些疲倦:“傳代王入宮。” “是。” . 景明帝與代王于御花園擺了一盤棋。這幾日兩人都忙,好不容易得了閑才有時間一聚,距上一次這般閑適已是三四年前了。時過境遷,難免有些感慨。 “皇叔不如從前心靜,”景明帝笑了笑,落了子,棋盤廝殺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每走一步頗有咄咄逼人之感,他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那一年皇叔告訴朕三句話,朕到現(xiàn)在記憶猶新?!?/br> “第一句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第二句話為,立志欲堅不欲銳,成功在久不在速。第三句話,心如大地者明。不過淺顯的道理,朕領(lǐng)悟了這么些年,總算是有些受益?!?/br> 代王仍舊是一副淡然面容,聞言只虛虛一推辭,一笑而過。 . 景明七年的二月二如期而至。這一日本該是皇帝舉辦祀龍儀式,百官赴宴“挑龍”,民間“小兒塑泥龍,張紙旗,擊鼓金,焚香各龍王廟”,“聯(lián)百燈籠為身,輥球燈為珠,亙街穿巷,導以旌旄,夾間鼓吹,萬民歡呼”的喜慶日子。 然而二月二當日凌晨卯初時分,未聽見鐘鼓司的三通鼓聲,只有鐘聲響徹天際。 是國喪。 百官頓時驚慌不已,片刻后便有宦官前來通告,景明帝于凌晨突發(fā)心疾崩逝。而崩逝前留有遺詔,傳位于代王秦勵。 江耀庭當時并未上朝,但知曉有國喪時已不得不再度回到皇宮。景明帝突發(fā)心疾的原因尚未查清楚,無論如何還是需要給百官一個交代的。但是代王繼位是誰也無法想到的,即便太子有腿疾不堪重任,也可立其他皇子為儲君,哪怕代王為攝政王也行,然而此刻偏偏是直接傳位。 但如今百官都相當識大體,經(jīng)過商討一致認為代王應立即繼位。畢竟自慶王叛亂過后諸王中已剩代王掌權(quán)最大且頗得景明帝信任了,此時積極迎立新帝對誰都好。 代王登位后也開始查景明帝的死因,但查到最后的結(jié)果,也還是心疾。至于為何會突發(fā)心疾,當晚值夜的內(nèi)侍只回憶說,那一日是先皇后周氏嫁給景明帝的日子,景明帝聲音凄厲地喚了一聲皇后的小字,再沒了聲音。內(nèi)侍進去時人已身亡,與太醫(yī)診斷結(jié)果相同。再無人說什么。 今年京城的春比以往來得都要早一些,然而江老太爺還是時不時抱怨沒有沅州的春溫和。他私下里曾對泰叔說要回沅州,但話過以后像是忘記一般再未提過。 墨竹軒里第一抹不知名的新綠冒尖時,江懷璧終于睜開了眼睛。 第342章 釋懷 檐上淅淅瀝瀝的春雨聲將她從昏沉中喚醒。一個月的昏迷令她連睜個眼睛都覺困難, 意識朦朧之際耳邊有人斷斷續(xù)續(xù)地喚她“阿璧”。她能感受到自己淺淺的呼吸,偶爾恍覺急促,不得不微微張開嘴,溫和的氣息便驀然蘊了些湯藥的苦澀味。 她被輕柔地扶起來, 緊接著有溫涼的唇貼上來, 將湯藥一點點喂給她。 她微微凝眉, 眼睫顫了顫, 半睜開眼時看到的便是近在咫尺的, 熟悉的身影。 沈遲怔了片刻, 隨即眉眼上帶了喜意:“阿璧醒了?!?/br> 她出不了聲,安安靜靜地凝望著他, 眼眸里亦含了欣喜。劫后余生, 這大約是第二次了。前些日子那些夢境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在眼前的才是真實的。 沈遲喚了木槿進來。片刻后闔府便都知曉江懷璧醒了,這好消息于沉悶的國喪之際總算給江府添了些喜氣。 江耀庭尚未歸府, 第一個來看她的人是江老太爺。老太爺過來時連腳下的步子都是顫抖著的,泰叔扶著他走上臺階, 便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老太爺身子已虛得大不如前。 祖孫倆見了面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老太爺落了淚, 江懷璧也落了淚。沈遲倒是忍住了淚,只細心勸了半晌才將氣氛拯救回來。 江懷璧張了張嘴, 那句曾說過無數(shù)次的“懷璧一切都好”終是沒能從喉中說出來, 待老太爺起身要走時她才勉力用澀啞的聲音勸慰:“懷璧很快就好起來了, 祖父別擔心。春寒料峭,祖父也要仔細身子?!?/br> 老太爺正轉(zhuǎn)身,聽罷她的話心底驟然一痛,眼角方才蘊著的淚順著滄桑的面頰滑落。泰叔感覺到他渾身一顫, 扶著他的手連忙加了些力道,他的無力感越來越強。 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放下了。老太爺離了墨竹軒,又一次同泰叔提出:“懷璧醒了就好,咱們回沅州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