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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咬牙,云姒極其小心地將手一點一點從他掌心抽出來,忽然耳邊響起那人淡淡的低語:“是什么?” 云姒心里驀地咯噔了下,掩飾一笑:“陛下怎么不多睡會兒?” 話音剛落,人就被他握著腰,將身子轉(zhuǎn)了過去,云姒驚呼之下成了側坐他腿上的姿勢,只見那人嘴角弧度似有若無,緩緩道:“香薰,還是香丸?” 云姒尚還想掙扎一番,但一對上他深澈的俊眸,就什么都佯裝不出來了。 早送晚送,都是要送的,她遲疑了會兒,沒有說話,默然少頃,云姒咬了咬唇,將手里的小瓷罐拿了出來。 “是香膏……”云姒低眸乖聲,打開了那小瓷罐,指腹揩了些許,而后她拉過他的手。 齊璟眉眼微挑,這女兒家的物什,總不見得要他一個大男人涂。 心里是這般想法,但他沒動,任她將指腹的香膏揉涂在了自己的腕處。 云姒涂好后,握著他的手腕貼近他,示意他聞,誰知那人卻順勢將她涂香膏的指腹捏住,反貼近自己的鼻尖一嗅。 云姒微懵,又見他淡淡一笑,視線投了過來:“蘭花?” 云姒回了神,點點頭,清和笑言:“好聞嗎?” 齊璟不慌不忙,摩挲著她的指腹,唇邊含笑,語氣卻很中肯:“蜂蠟的溫度多多少少會破壞蘭花本身的幽香,添加香料雖是易于儲存,但過郁,就本末倒置了?!?/br> 聽他這么說,那就是不喜歡了,云姒漸漸淡了笑,心里有些落空,“哦……” 那人卻低聲輕笑,靠近她耳邊:“朕的意思是,比不上你的體香?!?/br> “……”他的語氣曖昧不明,云姒倏地心跳快了幾拍,一時沒想好如何回答,隨后便見他伸過手,將躺在她腿上的小瓷罐收入了懷里。 他方才還說她做的香膏有各種欠缺,現(xiàn)在卻又收下,云姒多少有些賭氣的意思:“陛下既然不喜歡,就不用勉強收下?!?/br> 齊璟凝眸看向她,她送的,他何時說不喜歡了? 須臾,他眼眸蘊笑,將她凌落在鬢的長發(fā)溫柔別到耳后,話中另具深意:“送男人香膏,姒兒是在暗示朕什么?” 云姒微微茫然:“什么?” 那人一瞬不瞬望著她,語調(diào)斯理:“比方說,姒兒是要朕……聞香識人,”指節(jié)緩緩滑過她柔皙的臉頰,字句充滿了故意:“又或者,是意在溫存纏綿時,做一場香汗淋漓?” “你……”又在捉弄她了。 這人總能輕而易舉就將她逗到滿臉通紅,有了上回講葷話的經(jīng)歷,云姒當下羞憤不已,也顧不得他是什么真龍?zhí)熳?,似嗔似惱,一把就將他推了開:“你耍流氓!” 掙脫起身,云姒便頭也不回地碎步快走了開。 嘴上是將他怨念了遍,但心跳卻又抑不住地亂竄。 可惜她的步子終究是沒男人快,還未踏出多遠,身后那人不急不緩,三兩步就攥住了她的手。 云姒還想掙一下,卻被握得更緊,齊璟牽著她往養(yǎng)心殿的方向走,若無其事道:“陪朕用晚膳。” 前一刻還對她說那些話,現(xiàn)在又這般正經(jīng)了,這分明就是道貌岸然…… 就在云姒腹誹之際,前面半步遠的那人突然停下,他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云姒頓了頓,暮色深斂,男人仿若逆了夜色,點點柔瀲流落在他肩頭,在這千回百轉(zhuǎn)的深宮皇城,他像是杳無盡頭的清光,將她晦暗朦朧的眼底照得璀璨。 齊璟淡然從容:“等會兒派人去偏殿收拾收拾?!?/br> 云姒正疑惑,望了他半晌,忽而見他唇邊抿出一絲痕跡,微光折入他深暗的瞳仁:“以后都睡我那兒?!?/br> 方才說罷,那人又回過了首,攏了她溫軟的柔荑在掌心,慢悠悠地頗為閑情,牽著她走去養(yǎng)心殿。 臉頰或許比那日醉酒時還要酡然幾分,云姒輕咬紅唇,低低應了聲,而后便靜靜跟在他身后。 只隔了半步遠的距離,他玄色深袍似折入夜境,她長發(fā)若垂柳迎風,這一路,像是一直走不到盡頭。 * 承天節(jié)就在眼前,明日筵宴上的歌舞節(jié)目不少,永壽宮理應是要比平日忙一些的,但此刻殿內(nèi)卻是噤若寒蟬。 太后獨自靠在軟塌處,往日閑適泰然的眉間現(xiàn)在卻是深鎖著,華貴的金紅典服似也掩著暗色淡了幾分。 她支著腦袋,蹙眉閉目,看上去神色不悅,尤為煩心。 就在前半個時辰,赫連岐來此把那日早朝之事告訴了她,他有意說起侯府丑事,想要挑起云清鴻和齊璟的矛盾,誰知那兩人態(tài)度皆是平靜得很,誰都沒露出半點不滿之色,齊璟甚至是對他句句欣賞之詞,最后還一同去了永安侯府。 云清鴻此人,為官不玩陰弄虛,倒是忠良,卻最是要顏面的,出了那么敗德的大事,他為了家風滅妻斷子,齊璟卻以君威留下云姒,這顯然是要和侯府為難,原以為他們有了隔閡,再挑撥離間就容易多了,可眼下兩人卻又走得這般近,很難不叫人心生懷疑。 太后眼底深泛暗波,尤其是在她傳喚云姮入宮小住,這其中之意,云清鴻不可能看不出來,她甚至讓云姮多次暗著勸說,可他不僅沒任何表態(tài),如今還和齊璟冰釋前嫌一般,走得甚近。 因為云姒的事,云清鴻勢必是和皇帝有矛盾的,他為了侯府生存,眼下唯一能找的靠山只有她,不出意外必定會投誠她,又怎會對她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