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說罷,虞卿收好玉,斂住玩笑之色:“魘魔不同于小妖物,我現(xiàn)在甚至找不到它藏于何處。以我的道行,沒法收服這種邪物,但是,想喚醒側妃卻并不是沒有辦法。” “側妃之所以醒不過來,是因為迷失在夢境之中。只要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將她喚醒,便無礙。” “但是,進入魘魔的夢境中,首先得勘破自己的夢境,才能拯救別人。倘若無法喚醒她,進入夢境者,也會死在夢中。如此,師兄可愿一試?” 蕭凜毫不猶豫點頭:“好?!?/br> 虞卿上下打量蕭凜一眼:“你真喜歡這位側妃?竟然把老頭的至寶給了我,還愿意冒險救她。還是說,你天生的正義和責任心作祟,今日不管換了誰,你都愿意救?!?/br> 蕭凜認真思索著虞卿的話,道:“不是有時間限制嗎?少說廢話?!?/br> 虞卿哈哈大笑:“原來你也會動怒啊,這側妃生得確實不錯,難怪溫和如玉的師兄會動惻隱之心。話說回來,你當真那么討厭葉家的三小姐?我看那姑娘挺有趣的,你是沒看到,她上次膽敢揍趙王?!?/br> 玩笑歸玩笑,虞卿得了寶物,開始迅速布陣。 “側妃脖子上有條紅線,等紅線移到耳后,無人可救。所以你要在紅線蔓延之前,將她喚醒。”虞卿沉聲叮囑道,“切記,魘魔的夢魘中,一花一世界,均是由人內(nèi)心最害怕最渴望的東西構成?!?/br> “不論發(fā)生什么,師兄都要堅守本心,走出自己的夢境,才能進入你側妃的夢境,把她帶回來?!?/br> 蕭凜握著劍,肅然點頭:“我明白。” 虞卿雙手飛速結印,閉眼念決,額上滲出細汗。 折扇懸空而開—— “進!” * 與此同時,宣王府十里處的郊外,一個黑衣少年走在樹林中。 樹林黑霧環(huán)繞,少年踩在積雪上,嘎吱作響。 他伸出手,蒼白的指尖,已經(jīng)被黑霧包裹。他握住那片黑霧,黑霧在他掌中掙扎。 澹臺燼舔了舔唇,一種饑餓感,從胃部升起。 黑霧似乎覺察到什么,爭先恐后從他指尖逃出去。樹林深處,一雙比燈籠還大的眼睛出現(xiàn),空氣中回蕩著它的聲音。 “豈有此理!” 區(qū)區(qū)凡人,竟然妄圖吞食它的魔氣。 澹臺燼可惜地看著魔氣消失,他對上空中那雙可怖的眼,淡淡道:“把她放了?!?/br> 魘魔森然道:“你在和我談條件?你拿什么來換?” 它聲音渾厚,振聾發(fā)聵。暗紅色的眼睛,打量著面前看上去瘦弱不堪的人類少年。 眼前的男子身上,有一種令它垂涎的氣息,夢魘從荒淵的縫隙中逃出來,本就饑腸轆轆,如果不是因為它只能在夢境中殺人,早就撲過去把澹臺燼吞噬了。 澹臺燼偏頭:“條件?你以為我在你和談條件?”他捂住半邊臉,聽到什么笑話般,低聲笑起來。 魘魔垂涎地說:“把你的靈魂給我,我就放了那個女人?!?/br> 澹臺燼彎唇,輕聲說:“好啊,來取?!?/br> 魘魔的霧氣,轉眼就包裹住了他。 蘇蘇趕過來,剛好看見這一幕,頭皮都要炸了,撲上去拽住他。 “澹臺燼!” 澹臺燼站在黑霧中回頭。 他不耐煩說:“放開?!?/br> 蘇蘇抓住他:“你瘋了?進入這怪物的夢里,你怎么出來!” 藏書閣的圖書上有記載,魘魔由欲望和執(zhí)念而生,心中欲望溝壑越深,越難走出夢境。 只有內(nèi)心純潔無瑕,心堅定的人,才能不被魘魔誘惑。 澹臺燼是魔王,魔王怎么可能無欲無求?澹臺燼這行為,說好點,是為美人折腰,說難聽點,就是找死。 主要是他死便死了,有本事就不要復活啊,魘魔根本吞噬不了邪骨,澹臺燼的rou身,倘若真的葬身在魘魔的夢境中,三界眾生得跟著玩完。 澹臺燼看著抓住自己那雙細白的手。 蘇蘇一面避開霧氣,一面試圖把他拽出去。 她臉憋得通紅,見澹臺燼眼中淡漠,忍不住怒罵道:“你精蟲上腦嗎?葉冰裳再好再漂亮也是別人的妻子。你這個神經(jīng)??!” 澹臺燼冷聲說:“她是我的?!?/br> “去你的!”蘇蘇恨不得一劍戳死他一了百了。 澹臺燼低眸看著蘇蘇,她始終不愿松手,黑霧擦過少女細嫩的肌膚,她臉色越來越白。 他看著她與自己緊緊相握的那只手,柔軟又堅韌。落在他眼中,礙眼極了。 見魘魔鐵了心要吞噬它未來的主子,蘇蘇動了火氣。 一群煞筆! “重靈開光,紫意玄雷,給我劈!”她袖中飛出一張匆忙畫好的符。 黃符中竄出一條手臂粗的紫色雷電,朝著魘魔劈去。 魘魔沒能吞噬到澹臺燼,很惱火,還多了個攪局的凡人女娃娃。 紫雷劈開霧氣,魘魔分外惱怒,片刻后,又迅速重聚,桀桀笑道:“都入夢來吧?!?/br> 澹臺燼黑瞳看著蘇蘇,那只玉白的小手,依舊握住自己的手指。 她大眼睛黑白分明,唇幾乎咬出了血,瞪著他,一副快被他氣死的模樣。 連罵人都這樣富有朝氣啊。 澹臺燼突然很煩躁。 黑氣侵蝕蘇蘇前,他冷聲說:“滾?!?/br> 他把她的手指掰開。 蘇蘇被推出黑霧,她跌坐在地上,被澹臺燼硬生生掰開的手指疼得要命。澹臺燼是真不在乎會不會掰斷她的手指。 魘魔的眼睛猛然湊到她面前。 “來得正好,一個都別走!”它嗅了嗅蘇蘇脖頸,貪婪地喟嘆。 鋪天蓋地的黑氣,轉眼包圍了蘇蘇。 * 蘇蘇醒來時,一個青衣男人臉色沉重地看著她。 她驚訝地道:“爹爹?” 青衣仙尊點頭:“蘇蘇,澹臺燼死在夢魘中,你任務失敗了,勾玉把你送回了五百年后,魔神已然覺醒?!?/br> “怎么可能……”蘇蘇喃喃道。 仙尊嘆息:“許是天命如此吧?!彼劾飫澾^一絲悲傷,扶起蘇蘇。 “魔神的手下,已經(jīng)包圍了衡陽仙山。蘇蘇,你隨扶崖走?!?/br> “爹,那你呢?” 仙尊摸摸她頭發(fā),道:“爹與衡陽共存。” 話音剛落,一個渾身鮮血的弟子,闖進來,哭得悲切:“掌門,扶崖師兄……他……他……” 蘇蘇抬起眼睛,宗門之外,一個白袍的少年,仙劍深深插入大地,他閉著眼睛,以捍衛(wèi)的姿態(tài)盤坐在宗門前,身體開始寸寸消散。 蘇蘇跌跌撞撞朝他奔過去:“扶崖!” 扶崖消失的身體,融入守山大陣,加固了衡陽宗的結界。 她的眼淚不知不覺流了滿面。 身邊的同門說:“都怪黎師妹,唯一的機會給了她,她卻讓宗門變成這樣。扶崖師弟為了幫她謝罪,竟以身殉道……” “該死的是她?!?/br> “對,該是她!不該是扶崖師弟!” 蘇蘇沒能抱住那具消散的身體。 恍惚中,少年還未完全消散的靈魂似乎睜開眼,沖她蒼白地笑了笑。 “師姐,還能看見你……真好……” 不,不該是這樣的。 同門說得沒錯,是她沒能把握住最后的機會,死的不該是扶崖,應該是自己。 三界毀了,扶崖死了,爹爹也會為了衡陽宗殉道…… 蘇蘇撿起扶崖的劍。 劍氣如虹,映照出少女如花似玉的臉,她滿臉淚痕,朱砂灼灼。 有人在她耳邊嘆息道:對,也如扶崖一般,殉道好了。 至少可以讓衡陽宗多留存片刻。 她抬起冰冷的劍,讓劍凌空,刺向自己…… 劍避開蘇蘇的身體,刺入身后的黑霧,蘇蘇叱道:“我信你個鬼!” 黑霧尖叫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 黑霧被劍氣劃破,轉瞬消失無蹤。 蘇蘇擦干凈臉蛋上的淚。 她靈臺一只火紅小巧的靈鳥,驕傲地叫了一聲。 幻境頃刻破滅。 蘇蘇松了口氣。 大道至純,無欲則剛,無懼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