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陛下福澤無雙，安好順?biāo)?。”她略微靦腆一笑，人比花嬌。

    澹臺燼默了默，嘴角牽起來，露出一個溫和笑意。

    葉冰裳看著他，依稀從他神情中看出幾分蕭凜的影子。她有幾分想皺眉。

    絲竹管弦聲不斷，舞姬翩翩旋轉(zhuǎn)，水袖翻飛，如一場華麗的夢境。

    下一刻，一身勁裝的廿木凝匆匆跑進(jìn)來，對著澹臺燼耳語一番。

    葉冰裳眼睜睜看著澹臺燼面上溫柔的假面消失不見，瞬間變得森寒可怖。

    他目光漸漸變得陰郁，吸氣讓他胸膛起伏不定，他用一種惡毒憎惡的眼神看著在場所有人。

    底下臣子們觥籌交錯，絲毫不覺。

    玄衣帝王豁然起身，大家都看過來，他沉郁的臉帶上幾分如水的笑容：“孤有事，先行一步，諸位愛卿沒事就散了?！?/br>
    眾人對他的懼多于敬，尤其是先前啖澹臺明朗rou的臣子，連忙行禮告退。

    一柄玄色的弓遞到帝王手中，他像是要去捉不聽話的獵物，腳步匆匆往外走。

    葉冰裳看著他的背影，明白那弓并不會真正射出箭。他只是想嚇嚇那個不聽話的少女。

    ——葉冰裳離得近，聽見了廿木凝說話。

    澹臺燼走出好幾步，才突然回頭。

    葉冰裳眼淚劃過臉頰，怔怔看著他哭泣。澹臺燼沉默許久，露出一個略微僵硬的笑容：“孤忘了給你回禮，廿白羽，帶夫人去珍寶庫，看上什么都給夫人送過去?！?/br>
    葉冰裳哀求地看著他。

    他轉(zhuǎn)身，大步走了。

    小慧擔(dān)憂地說：“夫人……”

    葉冰裳擦干臉上的淚，冷靜低聲喃喃說：“還是不行啊?！?/br>
    廿木凝和夜影衛(wèi)跟著玄衣帝王，街上女子大多帶著面具。

    人來人往，到處歡聲笑語，追蹤一個少女談何容易。

    廿木凝說：“陛下，葉三小姐不可能離開的，她祖母還在我們手中?！?/br>
    澹臺燼語氣森然，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孤就知道，她一定會跑，孤就該打斷她的腿。”

    人都是涼薄的，正如他母親的存在，阻礙了他的出生，他會毫不猶豫選擇殺了她。

    蘇蘇完全有可能舍棄她那個年邁無用的祖母！

    廿木凝看著陛下粗魯?shù)仃^一個紫衣女子的肩膀，扯下她的面具，見不是要找的人，他直接把人甩開。

    他像一個被背叛，極其傷心又憤怒的人，氣紅了眼睛。

    “她違背了諾言，等找到了她，孤會把她和那個老太婆，一起扔進(jìn)蛇窟！”

    廿木凝不敢說話，許是錯覺，她從陛下的盛怒里聽出幾分委屈和茫然。

    葉三姑娘本事大，她若真跑了，這天底下鮮少有人能找到她。

    他們走了許久，夜影衛(wèi)的煞氣讓人連連退讓。

    澹臺燼突然頓住腳步。

    彼時他站在不悔橋上，橋下情侶成雙。他布滿陰翳的眼睛看著一對對年輕男女，嘴角突然溢出冷笑。

    廿木凝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陛下的箭已經(jīng)搭上了弓，他對準(zhǔn)人群，一箭射中橋下其中一個男子的膝蓋。

    與男子同行的女子尖叫起來。

    喜慶的氛圍一下變得混亂，廿木凝倉皇到：“陛下，他們是你的子民?！?/br>
    春寒料峭，夜風(fēng)里，青年低聲笑起來：“哦，誰在乎呢？”

    他搭箭矢，開始?xì)⑷恕?/br>
    廿木凝臉色慘白，她不同于弟弟廿白羽，這是第一次見識澹臺燼的冷酷與殘暴。

    腳下的子民在他眼中如豬羊，他眼中帶著血?dú)?，甚至還有零星的笑意。

    她腦海一片空白，最后拿出一個黑白獠牙面具給澹臺燼戴上。

    不能失了……民心。

    她手腳冰冷。

    就在場面徹底失控前，一個水藍(lán)裙子的人踢開澹臺燼手中的弓箭。

    來人青絲如瀑，接住落下的弓箭，冷冷對準(zhǔn)澹臺燼。

    廿木凝連忙格開來人的手，保護(hù)陛下。

    澹臺燼扔了自己面具，平靜地說：“你回來了。”

    他伸出手，去摘對面女子銀蝶面具。

    人間的花大片大片盛放，面具之下，少女微冷的眸，像夜色里的刀刃，帶著幾分怒氣看著他。

    澹臺燼冷冷盯著她。

    廿木凝心里，難免想起陛下先前說的蛇窟懲罰。

    人群的混亂還沒結(jié)束，無數(shù)的尖叫聲中，玄衣青年突然一把抱住少女。

    他抱得死緊，像要將她挫骨揚(yáng)灰。

    可是真要她死，絕不會給擁抱。

    他漆黑的眼睛看著護(hù)城河一盞盞花燈，在蘇蘇耳邊說了一句話。

    蘇蘇愣了愣：“什么？”

    尖叫聲蓋過青年的低語，她只覺得腰間的力量似乎要把她揉碎。

    他抿唇，不再重復(fù)，冷沉得看著底下流動的河水。

    勾玉小聲嗶嗶：“他說，讓你當(dāng)皇后，再跑真的弄死你?！?/br>
    蘇蘇愣了愣，露出笑容。

    三枚金色釘子在珠淚中旋轉(zhuǎn)，勾玉喜道：“三枚滅魂釘出來了?！?/br>
    還剩六枚。

    *

    澹臺燼一直不怎么高興，他垂眸把玩著蘇蘇那個銀蝶面具，仿佛她謀殺了他全家那樣可怕。

    蘇蘇難得看他順眼許多。

    她故意說：“鳳袍我要藍(lán)色的，繡紅色的鳳凰?！?/br>
    他冷著臉，不吭聲。

    蘇蘇不想當(dāng)皇后，但看著他一臉晦氣討債鬼、天都要塌下來的模樣，蘇蘇覺得愉快。

    她努力管理好表情，模仿他一臉陰冷。

    “你想笑就笑?！彼谅曢_口。

    這句話他以前也說過，那時候他瞎了一只眼，蘇蘇撿到他。

    但今日蘇蘇可不客氣，她臉頰埋進(jìn)臂彎，噗嗤爆笑。

    他抿住唇，緊緊拽住銀蝶。

    半晌，見她還在笑。澹臺燼忍無可忍，捏住她下巴：“夠了，給孤適可而止?！?/br>
    “孤讓你當(dāng)皇后，不代表孤會忍你！”

    少女眨了眨水潤的眼睛，笑著說：“哦?！?/br>
    他盯著她許久，咬牙開口：“你若再騙孤……”

    澹臺燼眼里帶著幾分幽冷，像兩簇暗黑的火，蘇蘇便知道，這次澹臺燼不打算給她開玩笑，剝皮抽骨，他完全做得出來。

    她若是真背叛他，或者再跑一次，他一定會恨死她。

    蘇蘇看著青年黑黢黢的眼睛，從脊椎生出一股涼意來。

    她悄悄摸了摸珠淚中已經(jīng)成形的三枚神釘，心中一定。

    百年過后，眼前這人不過一捧黃沙。

    第69章 蓋頭

    花朝節(jié)一過, 陛下要籌備登基大典的消息，傳遍整個周國。

    周國有部分人不認(rèn)可他。

    澹臺明朗當(dāng)年登基，正經(jīng)拿過禪位圣旨。澹臺燼弒兄上位不說, 在民間也沒有賢君民聲。

    他好戰(zhàn)，喜殺戮。

    前段時間為了找出八皇子，士兵挨家挨戶搜查，弄得百姓怨聲載道。

    但也有不少人擁護(hù)他。

    畢竟因為澹臺燼，夏國成了周國的附屬國, 整個大周一掃先前的頹唐, 揚(yáng)眉吐氣。

    澹臺燼一直沒舉行登基大典, 沒想到他此刻突然決定舉行。

    正式登基以后, 國號要改，許多政策也要變。這意味著澹臺燼未來幾年，大概率會選擇扎實(shí)安內(nèi)政, 不再四處征戰(zhàn)。

    外面不知道, 宮里卻隱約傳出一個謠言——

    大典那日，陛下將一同封后。

    直到無數(shù)錦緞送進(jìn)承乾宮中, 眾人才發(fā)現(xiàn)謠言不是謠言——它是真的。

    小暴君真的要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