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謝宸安見她這副樣子倒是對她頗為賞識,這個時代自然是君王大于天的言論比較多,但實際上有了國家和百姓方才有了君王,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乃是千古名言。衍州州府雖然對不起皇上的信任,但她首先對不住的的確是衍州千千萬萬的百姓。 鳳后又問了呂歸成幾個問題,見她回答敏捷,思考問題的確有其獨(dú)到之處,是以在夸贊了幾句之后便賜下了魁首之名。 范永熙的才名乃是天下皆知,她親自給出這等的評價自然無人反駁。 若是往年皇上在的話她既是白衣自然當(dāng)場就該為她賜下功名,不過此時皇上不在,自然也就只能等眾人回去之后將此事稟明皇上再看皇上的安排了,是以她難得成為了奪了魁首之名卻沒有得到實際官職之人。 然而呂歸和旁人不同,她似乎完全不將此事放在眼中,她回完了鳳后的話之后見沒有旁的事便兀自退了下去,又混進(jìn)了人群之中。 謝宸安覺得這人有趣,于是用目光一直追隨著她,隨即看到她好似忽然發(fā)現(xiàn)了擺在案幾上的酒壺一般,饒有興致的上前拿起了酒壺掂了掂,而后也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當(dāng)即對著壺嘴砸了一口。 此時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呂歸成的身上,一眾小公子也不例外,蕭敬之也隨著一眾小公子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蕭敬之盯著呂歸成看了許久,仿佛在思量什么,良久后才從她身上移開了視線。 往年的魁首一般都是年輕的世家子弟,得了魁首之后多半會得到男兒們的青睞,就此定下姻緣的也不在少數(shù)。 然而呂歸成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二十余歲的年齡,她這個年齡家中多半已經(jīng)有了夫朗和孩子,況且她又是白身,是以反倒不怎么受歡迎。 眾人又看她這番的行為,她這可以說是瀟灑,也可說是粗俗市井,此時怕是認(rèn)同后面這個詞的人更多些,是以大家對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轉(zhuǎn)移到了旁處。 此時蕭敬之和一眾小公子站在廊上,其中有不少容貌上佳者,一時間倒是成了吸引人眼球的存在。 第24章 方德君見此笑道:“今日倒是還未給眾位公子們出題呢,總不好讓他們也跟著用衍州之事作詩,鳳后看呢?” 鳳后點(diǎn)頭,男子吟詩作賦展示才藝也是慣例了,這個時候聽方德君這么說便問道:“既然如此方德君覺得以什么為題比較好?” 方德君笑道:“臣看不如以此處風(fēng)景為題,鳳后以為如何?” “便依你所言?!?/br> 方德君又道:“聽聞平遠(yuǎn)將軍府的公子頗具才名且聰慧不凡,日前宮宴時我無緣得見,今日不妨就讓他起了這個頭,鳳后以為如何?” 清平貴君冷冷的看過來,方德君和鳳后的關(guān)系一直不錯,這些年以來可以說是鳳后的左膀右臂。 謝宸遠(yuǎn)此前為了避嫌已經(jīng)一早去了晉陽上任,他如此捧著蕭敬之如果不是為了謝宸遠(yuǎn),那怕又是鳳后在背后做手腳了。 日前他們都因為蕭敬之之事而受了皇上的譴責(zé),他本以為這人會和自己一樣就此收手,現(xiàn)在看來卻未必是如此。 清平貴君念及如此冷聲道:“不知方德君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我怎么之前只聽說蕭敬之身體虛弱常年閉門歇客,倒是不知他何時有了才名,又如何來的聰慧一說?” 方德君笑道:“只是傳聞罷了,又何處來的依據(jù)?許是謠傳也說不定,不過蕭敬之既然來了想來也是愿意湊個熱鬧的,作為表率帶領(lǐng)男兒們一同吟詩也當(dāng)算是一件樂事才是,想來他應(yīng)當(dāng)不會拒絕。” 鳳后點(diǎn)頭,“方德君說的是,既然如此便問問他的意思,他若是不愿也就罷了?!?/br> 鳳后既然都已經(jīng)如此說了清平貴君自然不好再反駁。 蕭敬之聽聞鳳后欽點(diǎn)了他的名字自然不好當(dāng)眾拒絕,于是便也跟著作詩一首。 只見他落筆如有神,仿佛是不經(jīng)思量一般紙上頃刻間便已經(jīng)落了幾個字,他筆鋒銳利,字跡不似一般男子含蓄秀巧,反倒有橫掃千軍之勢,不多時便已經(jīng)作詩一首。 然而他的詩卻不似他的字一般出彩,眾人看過之后只覺平平而已。 有宮侍前來取走蕭敬之的詩給鳳后等人品評,眾人看過之后也只略微夸贊了幾句便也作罷。 謝宸清從方德君手中接過了蕭敬之的詩,看過之后嘲道:“也不過如此罷了?!?/br> 方德君笑道:“如此也沒有什么不好,陪你做個伴足夠了,本也不必樣樣出挑?!?/br> 兩人這番對話其余幾人倒也未曾注意,但謝宸安之前卻是一直站在范永熙身后,這個時候道恰好將這番話聽在了耳中,頓時心中有些猶疑。 有了蕭敬之拋磚引玉之后一眾小公子們倒也放得開了,接連作詩送去彩樓。 范永熙品評男兒們的詩自然不會再如之前一般直接從彩樓往下扔了,為了男兒們的面子她只將不佳的詩作放置于一旁的花籃之中,遇到不錯的方才呈給鳳后幾人過目。 謝宸安站在一側(cè)從花籃中將蕭敬之的詩拿出來看了看,她粗略一掃倒也看不出蕭敬之哪里寫的不好,只覺得他的字怪好看的。 想到自己那一手狗爬字,再看著蕭敬之的字,謝宸安頓時嘆氣。 范永熙這個時候又往花籃里扔了幾張紙。 白華侍君此時走過來也隨意撿起來兩首詩看了看,笑道:“今年的詩瞅著倒是比往年要出挑?!?/br> 謝宸安問道:“這花籃里的詩最后會存放起來么?” “男兒們的手跡落到旁人手里總是不太好的,一會賽詩結(jié)束之后這些便會被一起焚燒了,免得遺落旁處惹人口實。” 謝宸安猶豫了一會,最后沒把蕭敬之寫的詩放回去,而是收了起來,這字寫這么好看,燒了有點(diǎn)兒可惜。 謝宸安有些心虛的看向蕭敬之的方向,蕭敬之此時背對著她站著,只能看到他纖長而挺拔的背影,倒是看不出他是何表情。 范永熙最后選出了幾首不錯的詩作呈上。 幾位公子因此而得了鳳后與清平貴君的賞識,今次在男兒之中奪得魁首的是禮部尚書許鴻章之子許梓晨。 謝宸安對這許梓晨倒是沒什么興趣,她這個時候開始猶豫起該怎么選出自己的伴讀。 她原本以為到達(dá)此處之人應(yīng)該不會太多,結(jié)果來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此處來的人超出他的想象,雖然之前范永熙品評的時候她也將那些詩篇大致看了一遍,但她并不能從這短短的幾句詩里便看透一個人的品行,說起來剛才那么多人的詩,她記住的不過寥寥,而記住的人也就只有呂歸成一個罷了。 她對于這呂歸成倒是頗有幾分欣賞,只是看她行為作風(fēng)怕是個有性格的,多半不好結(jié)交,而且按照往年情況來看她八成是要被皇上任命在朝為官的,況且她的年齡與她相差的也太大了些,明顯不適合做她的伴讀。 謝宸安嘆了口氣,這事可真難…… 她扭頭看向和她面臨同樣難題的謝宸銘,結(jié)果謝宸銘這個時候跟紫玄君一同看向一個方向,兩個人不時說這些什么,看樣子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有了人選了…… 白華侍君見她這樣子就已經(jīng)猜出了她心中所想,當(dāng)即道:“現(xiàn)在正是眾人私下交流的時候,你若是沒有看中的人不如去四處走走,或許能有什么際遇也說不定。” 謝宸安也知這也是條路子,不過她感覺這難度仍舊是有點(diǎn)兒高,她看向身側(cè)的范永熙。 范永熙出身貧寒自幼閱人無數(shù),而且她又頗具才華,想來對于此事當(dāng)有自己的看法,只看她愿不愿意點(diǎn)撥她一下了。 她這些日子隱約感覺到范永熙似乎是有些賞識她的,于是她便厚著臉皮往前湊了幾步問道:“我選伴讀一事至今未有定論,現(xiàn)下才子頗多,不知夫子可有推薦?” 范永熙看了她一眼,隨后道:“這件事臣給不出結(jié)論,要臣來說這伴讀是否有才并非那么重要,與你合的來,愿意以一片赤誠之心相交方才更值得看重?!?/br> 謝宸安心中也是這般想的,見范永熙沒有推薦的人她也就只好準(zhǔn)備下樓去人群之中碰碰運(yùn)氣了。 謝宸安方才走了幾步就被謝宸軒給拉住了袖子,“皇姐帶我一起去呀?!?/br> 謝宸安看了一眼下面的人群,略感覺有些不放心,若帶他下去磕了碰了總是不好,她正待要拒絕,白華侍君卻笑道:“那你下去老老實實的跟著你七皇姐,不許哭鬧?!?/br> 謝宸軒高高興興的答應(yīng)了。 謝宸安見白華侍君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自然不好再出言阻攔,于是牽著謝宸軒的小手帶著他一起往下走去。 白華侍君眼眸微斂,他身為一個男子不便和謝宸安一起下去與文人才子結(jié)交,但是有心人看到他們姐弟兩個這般親厚就應(yīng)當(dāng)明白靜宜侍君非是孤立無援的,可惜他的雅兒不在了,若是她還在,她與安兒姐妹兩個互相扶持,又何至于走到眼下這一步? 這么想著他再次抬頭看向紫玄君的方向,眼中的恨意卻被壓在深處,面上仍舊是一副溫柔模樣。 謝宸軒一向乖巧,謝宸安帶著他倒也不覺得有什么,只要小心不讓謝宸軒磕碰著就好,不過事實證明她想多了,他們雖然年齡不大但到底是皇子皇女,沒人敢上前磕碰著他們,見他們走到身側(cè)反倒是行禮的居多。 就在謝宸安帶著謝宸軒下樓后不久,謝宸銘也跟著走了下來,不過她卻是目標(biāo)清晰直奔來人而去。 方德君不過片刻也帶著謝宸清走下了花樓,不過他們所奔的地方卻是男兒們聚集的廊上,清平貴君見此也起身跟了過去,鳳后見此笑道:“清平貴君倒是難得有雅興見這些后生晚輩,不如一同前往?” 清平貴君輕嘲:“鳳后也是難得有此等雅興,既然如此便請吧?!?/br> 第25章 紫玄君這個時候還惦記著謝宸銘無意與他們湊趣,倒是白華侍君左右無事便也跟了上去。 謝宸安本來想混在人群中看看情況,但她帶著謝宸軒,身后還跟著德音和百泉,一時間走到哪里都會被人注意到,反倒是不好融入人群。 她緩緩走著,不知不覺竟也走到了廊邊,她隨即發(fā)現(xiàn)廊上此時竟是額外熱鬧,除了一眾小公子之外鳳后幾人竟也都在。 蕭敬之原本站在人群之中便很是顯眼,這個時候她第一眼便看到了方德君和謝宸清正站在他身邊跟他說些什么。 謝宸安想到之前聽到的方德君和謝宸清的那番對話不由皺眉。 謝宸軒見到那邊有很多小哥哥倒是高興,又見到白華侍君也在那邊,頓時拉著謝宸安的手說道:“皇姐,我們也去那邊吧?” 本來男女有別謝宸安過去多少有些不方便,但好在她這副身體年齡尚小,過去倒也不顯得太過于突兀。 謝宸安猶豫了片刻之后便由謝宸軒拉著走了過去。 兩人走近的時候恰好聽到方德君笑著說道:“今日見蕭公子方才得知外界所傳果非謠言,蕭公子果然是天人之資,氣度學(xué)識亦是不凡。你和清兒年齡相差無多,日前皇上給幾位皇女都找了陪讀,我看你們不妨也搭個伴?!?/br> 謝宸清此時也收起了之前在彩樓上的不屑,笑著說道:“我今日一見敬之便覺得親切,正盼著你能時常入宮多陪陪我呢,說起來聽聞京中公子們都有一兩個手帕交,偏生我一個也沒有,不知敬之可否愿意和我相交?” 謝宸安看著謝宸清和蕭敬之,蕭敬之十二歲,謝宸清十三歲,若說起來倒的確是年齡相當(dāng),若是謝宸清當(dāng)真是打算與蕭敬之做個朋友自是無礙,畢竟若是他能夠和謝宸清交好便也能得了方德君的庇護(hù),而且謝宸風(fēng)已經(jīng)娶了正君,如今又遠(yuǎn)在晉陽,倒也不用擔(dān)心她。 然而看謝宸清這變臉的速度,他必不是真心和蕭敬之結(jié)交,此番還不知是動了什么心思。謝宸安心中輕嘆,每次遇到他的時候他的境遇似乎都不是那么好,此時不明就里的眾人卻都在用艷羨的目光看向蕭敬之。 蕭敬之略帶歉意道:“方德君過譽(yù)了,能得大皇子賞識敬之也是深感榮幸,只是敬之一貫身體不太好,大夫讓平日靜養(yǎng)著些,所以怕是要辜負(fù)方德君和大皇子的這番好意了?!?/br> 眾人見蕭敬之就這般拒絕了一時間都有些詫異,要知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大皇子素來受寵,和他攀上交情那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情,況且有了方德君的賞識,日后找一門好親事總是不愁的,而他竟然就這么拒絕了…… 蕭敬之這番話說出口之后留心觀察方德君的反應(yīng),他今日過來本是因為賽詩會實乃是一年一度的盛會,他受幾位朋友所邀不好斷然拒絕才跟著過來的,他之前在作詩的時候已經(jīng)刻意藏拙,卻沒想到竟然還是被方德君給找了過來。 方德君笑道:“清兒兄弟少,如今軒兒年紀(jì)又還小,他一個人在宮里也是寂寞,也不拘著你日日到宮中,你若是能時常入宮陪陪他那是最好不過了?!?/br> 鳳后在一旁一言不發(fā),清平貴君越發(fā)覺得這是他們兩人串通好的,是以道:“方德君倒是有意思,禮部尚書素來看重二皇女,我記得上次宮宴的時候也是她力排眾議在皇上面前稱贊二皇女,如今她兒子許梓晨奪了魁首,要說這學(xué)識也是足夠了,他的品貌也都是一等一的,怎么方德君卻不想著找他給清兒做伴讀卻到這邊來了?” 方德君深吸了一口氣,對于清平貴君今日對他一直陰陽怪氣的樣子心中也是有氣,他說的等同于是廢話,禮部尚書許鴻章本就是他們這邊的人,她的兒子又哪里還需要他去費(fèi)心結(jié)交? 方德君解釋道:“不過是想湊熱鬧給清兒找個伴兒罷了,清平貴君這話說的,梓晨自然也是極好的……” 這邊方德君還在跟清平貴君周旋著,謝宸安指了指蕭敬之的方向笑著對謝宸軒道:“這位小哥哥長得好不好看?” 謝宸軒點(diǎn)頭,“好看!” “那讓他陪軒兒玩好不好?” 謝宸軒高興,“好!” “那軒兒去跟鳳后和清平貴君說說,等他們同意了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了?!?/br> 蕭敬之在謝宸安指向自己的時候便發(fā)現(xiàn)了她,他心中清楚以現(xiàn)在清平貴君的態(tài)度來看方德君的算盤八成是打不成的,是以心中并不怎么緊張,此時倒是發(fā)現(xiàn)了謝宸安和謝宸軒不時看向自己的方向。 謝宸軒見蕭敬之往這邊看,就對著他揮了揮手。 蕭敬之見此微微一笑。 謝宸軒見他沖自己笑以為蕭敬之也是想陪自己玩,于是走到白華侍君面前拉著他的袖子走到鳳后幾人面前說道:“軒兒也想要那個漂亮哥哥陪我玩。” 謝宸軒這話一出口眾人都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