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卓水生的出身并不顯眼, 能力也平庸,按理來說是很難走到太守這個位置上的,她之所以能夠年紀輕輕就登上太守之位, 并且在這個位置上一坐就是這么多年, 基本上全是靠著金錢開路。 只是這種事情就是投入的越多,便想得到越多,便越搜刮民脂民膏,事實上已經(jīng)成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 而她自己的財富因此而越積累越多的同時, 她手下的百姓卻因此而處境越來越差。 面對如此怨聲載道的情況,她卻依然能為官至今, 這和她圓滑的為人處世脫不開關系。 她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到了這方面的事情,籠絡了不少的人,她之所以能夠搭上太女的這條線跟這也離不開關系。 只是她以為搭上太女的這條線便可以安然無憂了, 卻未曾預料事情并非如此。 此前的時候謝宸安曾經(jīng)靈機一動讓杜恒去找廣原的前任主簿, 這個方向倒還真的有所收獲,杜恒那邊倒還真的找到了這個人,而且從她目前的反應來看, 她手里應該是真的有著些東西的,只是她現(xiàn)在心中有所忌憚所以不愿意說罷了。 謝宸安昨日出去便是親自去見過了這個人,當時她讓杜恒安排,為掩人耳目先到了酒樓之中, 她在酒樓之中換過了衣服, 而后從后門離開,乘馬車一路到了那主簿家中。 那主簿明顯是沒想到謝宸安會親自過來見她, 她的態(tài)度似乎因此而產(chǎn)生了動搖,不過在最后的時候卻仍舊是沒有多說什么。 這人不肯和卓水生同流合污, 看不慣她的作為,謝宸安心中對她還是比較敬重的,所以并不想對她用強,見她不愿意就此多說便就這般的離開了。 不過即使如此謝宸安也覺得自己去這一趟是值得的,她的態(tài)度明顯軟化了,若是再在這個方向努努力,后續(xù)應該是能夠讓她將證據(jù)拿出來的。 當然,光從這廣原前主簿這里入手明顯是不夠的,還需要有更多的證據(jù)才行。 除了外部得到證據(jù)一途徑,當然還有一條就是從卓水生自己這里得到證據(jù)。 她每年從百姓身上搜刮了多少錢,自己能夠留下多少,獻給太女多少,這些她自己肯定也是有個賬本的,若是能夠?qū)⑦@賬本找出來,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不過她住處倒是如同鄧思杰之前所說一般,里里外外到處都是侍衛(wèi),家里還有好幾條狗放哨,倒是沒那么容易摸清情況。 杜恒這段時間得到了些消息,聽聞卓水生名下的一座宅子最近在動工,有人傳出消息說她是想在這宅子里建造一個地窖以用來藏她的那些錢財和寶貝,不過這說法目前沒有人能夠證實,就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還只是傳言罷了。 杜恒讓手下人夜間的時候去那宅子探查過,目前那宅子還在施工階段,暫時沒有看出什么,那宅子上上下下也搜了,沒能搜出些什么。 蕭敬之聽言應了一聲,問道:“妻主說她強制讓未繳納夠稅額的人做苦役,那些人現(xiàn)在找到了么?” 杜恒搖頭,“沒有,鄧思杰找了有一段時間了,我這幾天也跟著派人找呢,的確是沒什么消息,我都開始懷疑卓水生是不是把這些人給滅口了……” 蕭敬之應了一聲,隨后召了歸寧過來,讓她將負責廣原這一代的負責人給叫過來。 蕭敬之手下負責廣原這一代的人名叫唐攀,她得到消息之后來得很快。 此前的時候謝宸安讓歸寧帶著那玉佩去見的她,讓她幫忙協(xié)助這邊的事情,聽聞她這兩天一直在跟著忙碌,不過這倒還是謝宸安第一次看到此人。 蕭敬之將人叫過來之后出人意料的問了近來官府購買和運送糧食和蔬菜瓜果的情況。 唐攀本就是生意人,對這些自然關注,當即詳細的說了各方面的情況。 謝宸安聽了片刻之后突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這些被抓去強制出勞役的人只要還活著,那自然是要吃飯的,而為了保證她們還能有體力繼續(xù)干活,自然不能將這些人全都餓死。 這批足有幾百人,就算是每半個月送一次吃食過去那數(shù)額也是不少了,這樣的數(shù)量若是留心觀察總是能夠發(fā)現(xiàn)端倪的,跟著這條線索走,那自然能夠摸到這些人被關押在哪里了。 這樣的話他們只要守株待兔就行,倒是比之前將人分散出去四處尋找要容易的多。 蕭敬之順著這個思路,將自己的想法跟杜恒和唐攀說了,同時安排她們按照自己所說的去辦。 等到兩個人離開之后謝宸安忍不住大大的親了蕭敬之一口,在這方面她的確是自愧不如,完全是沒有想到這等的方法。 此等的方法果然見效,不過短短兩天之后杜恒就順著這條線摸到了蛛絲馬跡,在這之后一路尾隨著運送糧食的車輛,從而發(fā)現(xiàn)了這些人的所在。 這些人全都是一身狼狽、面容憔悴,看著委實是疲憊不堪,其中有不少人的身上還帶著傷,但好在知道了人都還活著,這也算是一件喜事了。 這些人的身體狀態(tài)實在是差,立刻將人救出來自然是最好,不過現(xiàn)在卓水生那邊還沒拿到證據(jù),倒是一件讓人覺得頗有些頭疼的事情。 這些人不能不救,她們的身體情況已然不太樂觀,應該盡快就醫(yī)才是,但若是將這些人救出來的話卓水生接下來肯定會提高警惕,而太女的人手這邊也說不定會對謝宸安有什么想法,這實在是不利于接下來動作。 謝宸安猶豫了片刻說道:“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卓水生將罪證隱藏的很好,太女這邊的人也明顯是對我有所防備,再這樣一直耽擱下去不行。我有個主意,你們看能不能行?!?/br> 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謝宸安的身上。 謝宸安說道:“人一般在危險的時候都會想著保護最重要的東西,現(xiàn)在卓水生的家就跟鐵桶一般,很難私下進去搜查,而且她家太大,搜查起來難度也太高,既然是這樣的話,如果我們在她家放一把火呢? 等到火燒起來,眾人忙著救火,那肯定會產(chǎn)生短時間的混亂局面。若是錢財或者證據(jù)真的在她家中的話,她想來會第一時間去將最重要的東西找出來帶在身上?!?/br> 這其實是謝宸安此前的時候就想到的辦法,但是開始的時候她其實不太想用,畢竟火勢一旦起來沒控制好的話說不定會造成傷亡,而且她府宅附近也有民宅,若是火勢蔓延過去就不好了。 不過一時間她倒是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幾人聽過了謝宸安的話之后都開始思量起來,蕭敬之第一個表達看法,說道:“我覺得可以一試。” 事實上蕭敬之沒想到謝宸安會想出這樣的法子,謝宸安由于性格的原因,給蕭敬之的感覺一直都是相對來說比較被動的,從未想過她也會有想要主動出擊的時候。 不過這是一件好事,蕭敬之對于謝宸安這方面的轉(zhuǎn)變其實是樂見其成的。 卓水生這個人貪婪且沒有安全感,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早早未雨綢繆搭上了太女的這條線。 這樣的人的確是很有可能將錢財和重要的東西放在距離她自己最近的位置的,如此才能讓她感覺更安全,她府上的確是最有可能藏匿這些東西的地方。 至于謝宸安此前擔心的火勢不好控制的問題,倒是蕭敬之這邊卻算不得是什么事情,畢竟他們只是想要制造混亂而已,并不需要火勢真的蔓延到什么程度,若是提前了解情況,選好放火地點的話,基本上可以杜絕這種事情的發(fā)生。 此前卓水生邀請謝宸安去過他的府上,杜恒和歸寧等人也隨行一同去了,是以眾人對她府上的情況可以做到心中有數(shù)。 杜恒這邊聽了謝宸安和蕭敬之的話之后也覺得此舉可行。 眾人商量之后,基本上達成了一致,準備試試這種的方法。 這方法其實未必真的能夠起到作用,畢竟卓水生究竟把那些貪污得來的錢財和證據(jù)放在什么地方,目前來說也不太好確定,此舉只能算是死馬當活。 不過若是此舉真的見效的話可以加快整體進度,不然按照目前的這個進度繼續(xù)下去的話,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找得到證據(jù),此行為雖然有些冒險,但也是打破現(xiàn)在這種僵局的一個很好的辦法。 而且若只是單純起火的話其實是不容易引來注意的,即使是這次的事情沒有成功,也不會對后續(xù)的事情造成太大的影響。 此后的事情全都有條不紊的安排了下去。 待到眾人離開之后謝宸安將頭靠在了蕭敬之的肩膀上,“還好你過來了,不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到這些百姓?!?/br> 蕭敬之笑了笑沒說話,他能想到從這個角度切入不過是因為他一直打理生意,所以對這方面比較敏感罷了,他相信他即使不過來,謝宸安也終究會想出其他辦法來的。 第152章 接下來事情的發(fā)展倒是額外的順利, 卓水生果然是將大額的銀票、賬本和一些她與太女等人金錢往來的記錄藏在了府上,甚至將這些東西藏在了她自己房內(nèi)的暗室里。 聽到起火之后她第一時間打開了暗室,將這些藏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后匆忙從房內(nèi)離開, 但此后不久便被人‘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這些東西。 為了讓謝宸安與此事徹底的脫離關系,不讓人懷疑到她的身上,也讓事情顯得不突兀,中途經(jīng)歷了好幾道手續(xù), 破費了些事, 不過好在這次人證物證都在,卓水生很難再翻供了。 有了這兩本賬冊, 這卓水生到底貪污了多少,這些錢現(xiàn)在都在何處,她每年向太女納貢多少, 就全都一清二楚了。 謝宸安和蕭敬之預料到太女的人可能會對此事插手, 從而毀壞證據(jù),所以先一步將證據(jù)給收起來了,并連夜將這些證據(jù)抄錄了一份, 所以待到第二天太女的人前來索要證據(jù)的時候謝宸安交的很痛快。 在關于卓水生如何處理一事尚未有定論的時候,此前被她強制關押實行勞役的人被鄧思杰等人放了出來,他們互相攙扶著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面前。 一石驚起千層浪,不光是他們的親人, 便連其他人對卓水生的反感之情也在這個時候上升到了頂峰, 一時間所有人都跟著群情激憤。 于此同時,謝宸安此前去拜訪無果的前任廣原主簿在卓水生落網(wǎng)之后終于不再畏縮, 將自己手頭的證據(jù)呈了出來,竟然是卓水生和太女等人的親筆信, 雖然只有寥寥幾封,謝宸安卻在其中兩封信上看到了太女的私印。 這可以說是十分重要的證據(jù)了,此前那份卓水生納貢的證據(jù)雖然可以證明她將錢交到了太女的手上,但若是太女推著身邊人出來背鍋的話,這件事卻未必不能推到旁人的身上,畢竟沒有人可以證明這筆錢真的到了太女的手上,但是有了這信就不一樣了。 按理來說這等的私密東西肯定是要一早兒就該銷毀才是,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怎么得到了這些關鍵的證據(jù)的。 謝宸安對她夸贊了一番,她卻頗有慚愧之色,連獎賞也沒要,就這般的匆匆離去了。 謝宸安提議就此上書,將調(diào)查情況啟奏圣聽,等待女皇下令后就此處理了卓水生,如此也好以平民憤。 太女這邊本來也是準備犧牲一部分人的,畢竟這次的事情很難將所有人都保全,只是原本沒想要這么快便犧牲掉卓水生,眼前的這個情況卻是有些騎虎難下了。 不過好在所有的證據(jù)都握在她們的手上,太女那邊不會受到牽累,于是這件事情就這么決定了下來。 說起來女皇也不是真的信任謝宸安,按理來說這案子應當是由御史臺來查的,御史臺在調(diào)查清楚情況之后是有權(quán)力直接緝拿辦案的,甚至在證據(jù)確鑿的情況下可以先將人處理了,而后再啟奏圣聽。 然而這事兒在謝宸遠的強行干預之下雖然交到了她的手上,女皇卻只給了她查案的權(quán)力,沒給她辦案的權(quán)力,所以她目前除了將這卓水生關押之外只能等到詔書下達了。 剩下的時間里謝宸安帶人前去查看了這批被救出來強制勞役的人,眾人雖然都是憔悴不堪但好在都是性命無虞,基本上好生休養(yǎng)一段時間就能康復。 這卓水生通過各種手段搜刮的銀子多了去了,謝宸安別的做不了主,但是動用少部分銀子救濟一下這些人卻還是可以的,畢竟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謝宸安剛把卓水生下獄,如今又救濟百姓,倒是讓不少廣原百姓對她感恩戴德。 蕭敬之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 謝宸安這邊往宮里去了奏折,太女那邊的人便同步給太女去了信,兩邊幾乎是同樣的動作。 往來送信之人快馬加鞭,幾乎是在半個多月后兩邊同時得到了回信。 卓水生所犯罪行罄竹難書,數(shù)罪并罰,被判死刑,而她此前的那些名目繁雜的稅收也都被取締了,女皇同時指了新的太守上任。 卓水生行刑當天不少百姓拍手稱快。 太女這邊的來信主要是讓手下安撫卓水生的家人和同樣投靠她的人,不然若是在卓水生的事情之后人人自危的話,她的威信下滑,要是沒人再給她送錢的話,她的錢袋子就徹底的空了。 她不可能只指望謝宸安一個人,錢財上的事情是永遠也不嫌多的。 廣原這邊的事情處理妥當之后眾人便又啟程去往下個地方,說起來這次的事情若是按照手頭上的證據(jù)來看基本上是可以拔出蘿卜帶出泥直接帶出一批的人的。 太女的人在第一時間將卓水生向太女納貢的證據(jù)毀滅了,卻不知她這邊還有著備份,更不知她這頭還有著要命的親筆信。 不過當然這些事情謝宸安是不可能會告訴太女的。 許是因為謝宸安的這次插手導致事情變得有些不太可控,這些太女的人在此之后明顯更不讓她插手這其中的事情了,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們幾個自己按照此前謝宸遠的吩咐辦的。 幾個人倒的確是能干,最后真的做到了謝宸遠此前所吩咐的將一把手或者二把手下馬,同時將另外一個提正,剩下的幾個地方都沒能引起多大的水花。 謝宸安在這種情況下選擇了聽話,謝宸遠不想讓她插手她就不插手,只背地里讓人又收集了些證據(jù),其余的時候就在表面上安心的做個吉祥物。 她已經(jīng)想好等到后續(xù)的時候讓人將這些證據(jù)送一部分過去給謝宸風了,且當是送她一個禮包,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人都是罪大惡極,用這樣的手段讓這些人受到應有的懲罰那是最好不過。 而借此也能讓謝宸風和謝宸遠斗的更厲害些,最好兩個纏斗的無暇再理會她才好。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實在是很讓人心煩,不過好在這段時間有著蕭敬之在身邊,謝宸安倒是覺得好受了不少。 蕭敬之這個人似山似海,雖然深不可測,但卻也是一個強有力的依靠,只要他在身邊,甚至不需要他做什么,謝宸安就能從心底里感覺安穩(wěn)。 兩個人自從大婚之后就去到了宛臨,此后這么多年一直沒從宛臨離開過,如今兩個人這邊走走停停,也算是攜手走過了幾個地方。 謝宸安在這過程中苦中作樂,努力創(chuàng)造出一種浪漫的氛圍,且當是帶著蕭敬之游山玩水了。 兩個月后事情基本上辦的差不多了,謝宸安收到了圣旨,該是啟程回京的時候了。 蕭敬之此前是以稱病的名義從宛臨離開的,如今不方便與謝宸安一同回京,他原本是打算就此先一步回宛臨的,如此也好避免被人發(fā)現(xiàn)端倪。 謝宸安卻是十分不舍,與蕭敬之分開對她而言實在是件太痛苦的事情,之前分開的這兩個多月簡直讓她覺得度日如年,這個時候想到兩個人分開指不定又要多久,便說什么也不愿意再讓蕭敬之離開了。 她抱住蕭敬之哼哼唧唧的表示委屈,同時問道:“你就這般喬裝和我一起回京城不行么?你只要不隨我入宮,其實喬裝入京想來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你的。 如今這貪污受賄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我也不想在京城之中繼續(xù)待下去,之后我想辦法盡快找個借口回宛臨,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