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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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說來話長,還得從高中狀元打馬游街那日說起。 那日打馬游街,蘇永文一人騎馬行在前,自然吸引了大部門駐足人群的注意,其中便有那禮部尚書的嫡孫女,李如是。 李如是今年及笄,正巧是到了說親的年齡,家中本也在張羅著。那日圍觀了打馬游街,心中對那高高在上的狀元郎起了意,便回家與家中爺爺禮部尚書說道了一番。 禮部尚書自來疼愛孫女,平日里要什么給什么,一聽是瞧上了新科狀元,只覺孫女十分有眼光。 他本就是這次科舉的主考官之一,會試殿試,考生們的卷子都是他親自呈去給圣上,蘇永文此人他一直十分看好,圣上召見時(shí)他也在場,觀這人進(jìn)退有度,對答如流,更是心中歡喜。 李如是一與他說道,他便也心中起意,尋了老妻,辦了個小宴,請了京中好幾位新登第士子來家中做客,其中便有蘇永文一家。 期間禮部尚書家的老太太便有問到那蘇母,家中可有婚約,蘇母不喜溫淑琳,再加上瞧著這李家像是有結(jié)親的意思,自然矢口否認(rèn),于是隔日禮部尚書便進(jìn)宮求了圣上賜婚。 女方主動請賜婚約不是沒有,李家上面三代為官,李尚書更是自來勤勉,圣上一直記在心頭,又想著新科狀元賜婚乃是一件美談,見李家都已經(jīng)打探過蘇家的情況了,便直接應(yīng)下。 季林鐘說道:“李家小宴,我也是去了的,李尚書曾在宴席上問過蘇兄家中有無婚約,蘇兄答的是沒有?!?/br> 只是他還刻意漏了后半句未說,蘇永文的確回答的是暫無婚約,可他還向李尚書表明了暫時(shí)還不想成婚,因此也引的李尚書不喜。 季林鐘當(dāng)時(shí)心知這樣下去,那婚事指不定的告吹,立刻隨機(jī)應(yīng)變打著幫腔的意思,引導(dǎo)眾人誤以為蘇永文的意思是現(xiàn)在沒有心儀之人,所以才不想成婚,要成婚必定上要心中歡喜。 如此,李尚書聽他說完,只道蘇永文不畏強(qiáng)權(quán),不攀富貴,心中更是滿意。 蘇永文滿心以為季兄是怕他得罪了李尚書,才幫腔打和,便也沒否認(rèn),誰知會引出一樁賜婚,他若早知如此,再是惹李尚書不喜,他也不會默認(rèn)季林鐘的話。 溫淑琳靜靜的聽著,沒有打斷過他,直到他將事情來龍去脈說完,人依然做那處一動不動,安靜的有些可怕。 正巧這時(shí),外頭傳來柳眉的聲音,人未到,聲先至。 “夫人,蘇公子又送信來了。”柳眉慌慌張張的闖進(jìn)書房,才發(fā)現(xiàn)季林鐘竟然也在,嚇了好大一跳,趕緊將拿信的手藏到身后,有些后怕的看著他,“二……二爺?!?/br> 季林鐘心中一緊,怕是蘇永文寫了什么,會讓嫂嫂改變心意,看向她,低聲說道:“信拿過來。” 柳眉裝傻,“什么……什么信……” 冷眸掃向她,只輕輕一個“嗯?”字,便嚇得柳眉渾身僵在原地,季林鐘只好親自過去將信奪了過來,拆開一看。 看完后心中的警惕放了下來,卻是冷笑一聲,嘲諷道:“呵,竟然想享齊人之福,他倒是想的美……” 一直未動的溫淑琳終于忍不住問道:“你……你說什么?” 季林鐘將信遞給她,溫淑琳接過,越看越是心驚,臉色逐漸蒼白,手不自主的顫抖起來,到了最后竟然連薄薄的信紙都拿不住,任它飄落在地。 第五十一章 接到圣旨后的蘇永文兩眼一抹黑, 完全沒有外人想象中的興奮。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錯,為何圣上不聲不響的就下了圣旨賜婚。 想來想去,唯有前些日子尚書府的小宴。原以為, 尚書大人是喜歡讀書人才辦了那個小宴, 現(xiàn)在回想來, 當(dāng)時(shí)尚書大人問得那些話完全是為了擇婿??! 等到宣旨的黃門侍郎一走, 蘇永文臉色一片蒼白,只覺得手中的圣旨重如千金, 他轉(zhuǎn)身看向被大嫂扶起的母親,只見蘇母一臉欣喜,沒有半分驚訝,心里沉了好幾分。 “娘,那日尚書府小宴, 你……” 蘇永文話說到一半?yún)s是再也說不出口了,如今就算知曉了真相又能如何, 圣旨以下,再無回轉(zhuǎn)的余地。他再是喜歡溫姑娘,可也不能冒著牽連家人的危險(xiǎn)去抗旨。 蘇母體會不到他的心情,只覺今日是天上掉餡餅了, 心里喜不自勝, “怎的,留青這是要為了一個外頭的狐貍精來質(zhì)問為娘?” 那日小宴,尚書府老太太對她格外親熱,蘇母便知機(jī)會來了, 只是她沒想到尚書府竟有能力求得圣上賜婚, 這對她們蘇家簡直就是天大的恩賜。 “兒子……沒有這個意思……” 蘇永文只覺得心里堵得慌,如今要怎么辦才好?既不能去抗旨, 又不想對不起她,心就像缺了一坨似的,疼的厲害,他喃喃自語“……我心中歡喜的是溫姑娘,我也承諾過……” 蘇大嫂打斷他,“小叔慎言,如今圣旨以下,有些話萬不可再胡說?!彪S即望了望外面,直接將門房關(guān)好。 比起尚書府的嫡孫小姐,蘇大嫂更希望溫氏進(jìn)門。 高門大戶并非人人想象中的那般好,那李小姐家中三代為官,出身高貴,嫁過來縱然她們身為長輩只怕也要將她供起來,只可惜婆婆不懂這個道理,一心想要攀附權(quán)貴。 那日尚書府老太太對婆婆格外親熱,婆婆又趁機(jī)巴結(jié),蘇家大嫂便早有預(yù)感,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般快,來的這般措手不及。 蘇永文沒想到事先支持他的嫂嫂,竟也會在圣旨之后也轉(zhuǎn)了態(tài)度,心中更是難受,“嫂嫂,我……” 蘇大嫂怎會不知他心中所想,如實(shí)說道:“小叔,不是嫂子不幫你,這圣旨之下,嫂嫂也無能為力?!?/br> 蘇永文垂首不在言語,握著圣旨的手不斷收緊,手上青筋直冒,整個人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像是壓抑到了極致。 蘇母不喜歡溫淑琳不過是因?yàn)闇厥缌找粋€寡婦不堪為正室,倒也沒有別的原因,見兒子難得被逼成這般,心下不忍,便出了個主意。 “你若真喜歡那溫氏,等她孝期過后不妨納入家中當(dāng)個妾室,也算不辜負(fù)你們之間的約定?!?/br> 蘇母敢說出這種話,純粹是苦怕了,窮怕了,以為人人都與她一般,抓著機(jī)會便往高處爬。 自古以來士農(nóng)工商,以他兒子狀元出生,又取了高門大戶的嫡小姐為妻,納一個寡婦為妾已是抬舉。溫氏怎么著也不可能不同意,只是她也不想想,就算溫淑琳妥協(xié)了,那高門大戶家的嫡小姐又豈會同意? 蘇永文一聽為妾室,雙眉緊皺,心里不愿。溫淑琳在他心中原就是仙女一樣的存在,如何能以妾室之位來委屈她?況且他一直向往的是,如家中父在世時(shí)親那般一生只娶一人,如今……哎…… 蘇母見他半天不說話,又以退為進(jìn),“你若不愿妥協(xié),明日便上書退掉這親事。” 蘇永文臉上一陣錯愕,來不及歡喜,蘇母又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說:“大不了讓圣上治你個抗旨不遵的罪名,運(yùn)氣好,只將你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功名給革去,貶為平民。運(yùn)氣不好,咱們就全家都跟著你去流放。” 自古以來,抗旨不遵本就是大罪,這全然是在挑戰(zhàn)帝王的權(quán)威,蘇母說的并不夸張,蘇永文也不會不懂。正是因?yàn)槎茫闹幸呀?jīng)才有了取舍,有些人注定只能辜負(fù)。 蘇永文在寫那封信時(shí),心里是抱著僥幸的。僥幸溫姑娘能理解他的難處,僥幸溫姑娘能妥協(xié)。 他想方設(shè)法絞盡腦汁的說出自己能夠?yàn)樗隣幦〉降?,雖是為妾,也是良妾,與那尋常可以買賣的完全不同。面上他會以李如是為正,可私下他定會以溫姑娘為先。 只是這一切都是他個人的想法,在外人看來是多么的幼稚和荒謬??! * 晚飯時(shí),溫淑琳稱病躲在房里未出,飯桌上只有季林鐘與阿旭二人。 阿旭心里擔(dān)心娘親,吃完飯放下碗筷便想去房里看娘。 季林鐘見他慌慌張張的,攔住他,“去哪?” “阿旭想看看娘親哪里不舒服?!?/br> “你別去了,你娘剛吃了藥歇下了。” 隨口找了個理由攔下了阿旭,哄的他去書房玩后,季林鐘卻去了趟廚房,親自端了些菜來到溫淑琳房外。 一手托著木托盤,一手敲著房門,除掉情敵,一切都往預(yù)料中的走,季林鐘心里喜不自勝,只是面上多少還是要裝一裝,不能表現(xiàn)的太過高興。 溫淑琳很快來開門,見他端著飯菜,心里多少有些意外和感動,又有些歉意,“小叔,我……現(xiàn)在不大吃得下……” “無妨,我還備了其他?!闭f著,季林鐘又從又揚(yáng)了揚(yáng)不知從哪里變出來的一小壇酒,側(cè)身繞開她先進(jìn)了房間。 這酒送的倒是正合她心意,溫淑琳將門關(guān)上轉(zhuǎn)身隨他在桌邊坐下。 兩人估計(jì)也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會同坐一屋把酒言歡。 “今日備的全是下酒菜,也不知嫂嫂喜不喜歡?!奔玖昼娨贿呎f著一邊倒酒,隨后將碗放到她面前。 溫淑琳端起碗抿了一小口,一股辛辣味在口中炸開,她不由得咂舌,“我還從未喝過這么烈的酒,小叔是從哪尋來的?!?/br> 這酒說來也是一把辛酸淚,當(dāng)初在外買醉之時(shí),那酒莊什么酒都被他嘗過了,如今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兩人倒是顛倒過來,輪到溫淑琳買醉了。 “別人送的,”季林鐘隨口胡謅,見她碗中見底,又替她滿上,自己倒是夾起下酒菜來慢慢吃著。 在季林鐘有意想要將她灌醉的情況下,后果可想而知,溫淑琳先還有些拘謹(jǐn),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勁頭上來了,嘴里便開始說起了胡話。 一會絮絮叨叨的說自己倒霉,被人陷害嫁入了季家,一會兒又大罵那謝志清是個白眼狼,一會兒抱怨眼前的人是個喜怒無常的混蛋。 季林鐘只在旁邊默默的聽著,偶爾應(yīng)她一句,聽到她說著對蘇永文失望的話時(shí),眼里閃過一絲快意。 先前隱忍了那么多時(shí),心中的憋屈與氣悶,終于在此時(shí)消散了一大半。 很快一壇子的酒就被她喝了個精光,溫淑琳拿起酒壇子晃了晃,可憐巴巴的趴在桌面上,望著季林鐘,“沒酒了……” “我去讓白柳再送些來?!奔玖昼娬f罷起身要往外走,卻被溫淑琳一把拉住。 “不要!我去!”說著一身酒氣的溫淑琳,手撐在桌子上搖頭晃腦的站了起來,還朝他會心一笑,一臉我都懂的表情,“萬一你把酒都偷喝光了怎么辦?” 季林鐘見她才走兩步,整個人便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明顯是喝醉了,不禁失笑,連忙起身將人攙扶住。 溫淑琳順勢整個人背靠在他胸前,來回左右的看,也沒瞧見大門在哪,眼前模模糊糊的隨手一指,竟把床當(dāng)成了門,迷迷糊糊地喊道:“去那邊,拿酒?!?/br> 帶著幽香的身軀軟綿綿的靠在他身上,季林鐘只覺得渾身就如觸電般的打了個冷戰(zhàn),忍不住埋頭在她后頸處細(xì)細(xì)的聞著,心神都跟著沸騰了起來。 鬧了半天還在原地,溫淑琳回過身,兩只手攀在他脖子上,仰起頭微瞇的眼眸可憐兮兮的看著他,不自覺的撒起嬌來,尾音拉的老長。“小叔,人家要喝酒嘛……” 嬌憨親呢的嗓音就在耳邊,玲瓏。曲。線的的身軀就貼在他胸膛,只要一低頭就能吻住的紅唇,無一不在挑戰(zhàn)他的底線。 懷中的人還不自知的撅著嘴兒晃蕩,“要酒……人家……還要喝……” 他猛然將懷中還在扭扭捏捏的人給緊緊按住,胸膛傳來的心跳聲比任何時(shí)候都還要紊亂,倫。理。道。德此時(shí)仿佛成為了唯一可以束縛他的枷鎖。 雖是故意將人灌醉,可他到底沒想做些什么,只是想知道她現(xiàn)下心中是作何想法,然而事情好像出乎了他的預(yù)料。 在呆下去也許有些事會收不住,他急忙將喝酒了的人攙向大床,想將她安置下來。 好不容易將人弄到床上,季林鐘轉(zhuǎn)身想喝杯水冷靜一番,手卻被人拉住。 “小叔,別走……” 低低地哀求聲就在后方,叫他如何忍得下心甩手離去。 等他回過身來坐到床邊,溫淑琳突然沒有預(yù)兆的又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又勾人的來了句。 “小叔……我美嗎?” 酒醉后的她側(cè)躺在床榻上,雙頰排紅,就像涂了胭脂一般。一雙哭過的眼睛仿若在燭火下閃耀的珍珠,就那般朦朦朧朧的望著你,渾然不知身在何處,不知自己已經(jīng)忸怩的衣衫凌亂,不知自己鬢發(fā)紛亂的躺在床上是多么誘人,更不知眼前的男人是多么危險(xiǎn)。 他喉嚨艱難的蠕動了一下,好半天才吐出一個“美”字。 “……為什么沒人……要我……” 表兄說歡喜她,卻是為了她的嫁妝而來;蘇公子說歡喜她,卻是為了權(quán)勢放棄她…… 溫淑琳有時(shí)候?qū)嵲谙氩煌?,兩世重生難道是上天想讓她好好呆在季家守寡? 看著她那惹人憐愛的可憐樣,季林鐘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快要按捺不住自己內(nèi)心的悸動,想要壓上去,恨恨地欺負(fù)她,讓她在自己懷里綻放,讓她在自己喘。息,讓她的眼淚只為他而流。 他忍不住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低聲說:“我要你……” 一陣夜風(fēng)襲來,屋里的蠟燭不知什么時(shí)候被風(fēng)吹滅了,房間里變得一片漆黑。雖看不見眼前的人了,其他感官卻在黑暗中不停放大。 那股淡淡的幽香混合著酒香,此時(shí)變得十分濃郁,無孔不入的誘惑著他的心神。 “小叔,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