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陸檀偏過了頭,眼底有不加掩飾的嘲諷:“你忘了現(xiàn)在是二十一世紀了嗎?那么大一筆現(xiàn)金,你從銀行取出來,會查不出流水?” “現(xiàn)在你就可以上手機銀行,查去年和今年的流水,看看你有沒有每個月取一千五現(xiàn)金出來,看看你有沒有每年取一筆八千六百多的學費出來給我。” 陸檀收斂了笑容:“就算說謊,最好也說的查不出真相比較好。” 陸姚漲紅了臉,額頭流下了汗,她傻了。 她這才發(fā)現(xiàn),剛剛她自己所說的話,反而成了證明她沒給陸檀錢的證明。 辦公室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覺得尷尬。 比起對陸檀的感官,陸姚的形象在老師們的眼中產(chǎn)生了顛覆般的變化。 一個學生,滿口謊言,甚至能欺騙父母,貪下meimei的生活費和學費,在外人面前還能表現(xiàn)的像是自己受了委屈,meimei才是那個欺負她的人。 這是多么可怕的行為?多有心機? 陸姚埋著頭,她受不了別人的目光。 她可以接受自己站在舞臺上,所有人都要抬高腦袋羨慕的看著她,卻不能接受人們用這樣的眼神圍觀她。 這種目光明明是陸檀的專屬! 她忽然站起來,椅子被她帶著發(fā)出了一聲刺耳的巨響,她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哭腔:“我不跟你爭,我爭不過你,但你騙不了所有人!” 她說完這句話,就直接跑出了辦公室,還沒忘把陸母也拉出去。 她知道在這里待得越久,就對她越不利。 等陸姚和陸母離開之后,陸檀才對輔導員說:“這次又麻煩您了。” 輔導員:“……沒什么,不過你們家這個情況,也太復雜了?!?/br> 陸檀笑了笑:“我習慣了,不早了,我先回宿舍,您也早點休息吧。” 她離開的時候,還給辦公室里的所有老師鞠了個躬,對自己的家事打擾他們辦公表示歉意。 “陸姚看起來確實挺無辜的,如果是假裝的,那她可以去演戲了?!?/br> “但是陸檀說可以查流水,她就跑了,這錢肯定是她拿了?!?/br> “對啊,要是心里沒鬼,肯定愿意馬上打開手機對峙。” 不過也有偏向陸姚的:“說不定她是不想讓陸檀難堪?!?/br> 說話的是陸姚以前的英語老師,他臉色不怎么好看,其他人也就不繼續(xù)討論了。 陸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學校的,她一只腳重一只腳輕,陸姚甚至沒有送她離開學校,就說自己不舒服,要回寢室休息,只剩下陸母一個人站在路燈下等車。 她腦子里全是陸檀說的那些話,陸檀說不認她這個媽了。 坐上出租車的時候,她忍不住痛哭失聲。 她不覺得自己哪里對不起陸檀,她把陸檀生了下來,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給她吃給她穿,就算她對陸姚更好,那也是因為陸姚更聽話懂事,更可能成為她的驕傲。 她還沒說不要陸檀這個女兒。 陸檀憑什么不要她這個媽? 然而她回去把事情跟剛加班回來的丈夫一說,卻狠狠挨了一個巴掌,她被打懵了,結婚這么多年來,丈夫從來沒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陸鵬!你干什么!”陸母撒潑般地站起來,張牙舞爪地朝丈夫撲過去。 陸鵬咬牙切齒地吼道:“陸檀在給秦封工作!你他媽的知道秦封是誰嗎?!” 陸母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是個有錢人,可她曾經(jīng)也是有錢人家的太太,不覺得對方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他們的生意沒有失敗,現(xiàn)在他們也請得起營養(yǎng)師。 陸鵬:“我告訴你!秦封一句話,我馬上就能年薪過千萬!上億都行!” 陸母茫然道:“她只是給人家當營養(yǎng)師,拿的是五萬的工資,人家大老板還會聽她的?” 陸鵬冷笑一聲:“陸檀長什么樣,你不清楚?她到人家家里去當營養(yǎng)師,見面的時候多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成為秦封的情人?!?/br> 陸母看著丈夫,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這個人不是她結婚快三十年的男人,而是一個陌生人。 “你就是頭發(fā)長見識短!”陸鵬罵了一聲,“當二奶怎么了?傍大款怎么了?現(xiàn)在這個社會,笑貧不笑娼!我工作這么多年,一個月也就三萬,陸檀沒畢業(yè)就能有五萬,她要是真跟秦封扯上關系,會有人笑她給秦封當情人?巴結她的多了去了?!?/br> 陸母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想讓陸檀去傍大款?陸鵬?你還是人嗎?!” 陸鵬啐了一口:“別跟我說這個,陸檀要是真有這個造化,我這個老子憑什么不能沾點光?” “你生不出兒子,還不許我指望女兒?”陸鵬罵累了,自己去倒了一杯水,他對兩個女兒都感情一般,懷孕的不是他,照顧孩子的也不是他,陸姚聽話一點,他就對她好一點,陸檀不聽話,他就對她視而不見。 但現(xiàn)在,陸檀明顯比陸姚能帶來更多的好處,于是陸姚在他眼里就不重要了。 留校當老師,以后再有造化,又能掙多少錢? 陸鵬:“行了,別他媽哭哭啼啼的,準備點東西,明天我請假,咱們一起去學校跟檀檀道歉?!?/br> 陸母失聲喊道:“道歉?” 陸鵬已經(jīng)從陸母的嘴里知道了真相,因此不以為然地說:“是路遙昧下了她的學費和生活費,又不是我們,我們過去解釋一下,讓她把面子掙足,不就好了嗎?” 陸母不能接受:“那你讓姚姚怎么辦?她不要面子嗎?以后她還要留校,有這樣的污點,學校怎么可能把她留下來?畢業(yè)以后咱們能給她找個好工作?” 陸鵬:“你話怎么這么多?!她自己做的事,反而不能說了?” 陸母哭喊道:“不行!你不能這么對姚姚,她還小,不懂事!你是她爸,你不護著她,還想害她!我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陸鵬冷漠道:“行,你不去,我自己去,我再也不想在公司里看人臉色了,一個月三萬,媽的,就夠老子出去打幾場牌?!?/br> 他要自己是個漂亮女人,早自己上了,還有陸檀什么事? 反正他覺得,天大地大,錢最大。 老婆可以再娶,兒子可再生,此時的錢沒了,那可就真的沒了。 陸母連忙爬起來給陸姚打了電話——她是攔不住丈夫的,但是陸姚在學校,說不定可以攔一攔。 而此時,陸檀正把一封邀請函遞給潘美美。 潘美美剛洗完澡,不明所以的接過信封:“這什么?你給我包紅包啦?” 陸檀朝她笑了笑:“謝你剛剛幫我說話,這是我雇主給我的,他去不了,讓我?guī)俗约喝?。?/br> 潘美美小心翼翼拆開信封,這信封做的太漂亮的,紙摸著就很有質感,上面邀請函三個字還做了字體設計,纖細漂亮,微微凸出來,還有若隱若現(xiàn)的暗色花紋。 “品酒會!”潘美美驚喜地叫出聲,“那咱們不就可以想喝多少喝多少了?肯定有紅酒吧?” 陸檀:“沒有紅酒,但是有果酒,你應該也會喜歡?!?/br> 她有三張邀請函,一張給潘美美,一張給楊曼。 潘美美又翻來覆去看了幾次:“龐氏酒莊,我沒聽過,等等,我上網(wǎng)查一查?!?/br> 等她在手機上查完,臉色都變了,剛剛還只是占小便宜般的欣喜,現(xiàn)在則完全是驚喜了,但驚喜太大,把她給砸蒙了。 室友們還問她:“查出什么了?快說說?!?/br> 潘美美結結巴巴地讀著查出來的信息:“龐氏品酒會一年一度,會邀請世界各國的酒業(yè)品牌參與,以及代言和有代言傾向的明星,以及幾位出名導演……” 總結下來,就是能受邀過去的,全是有頭有臉,平常只能在電視和雜志上看到的人。 這邀請函是拿錢都買不到的。 潘美美捂住嘴:“嗚嗚嗚,我要發(fā)微博和朋友圈炫耀?!?/br> 她說完馬上舉著邀請函,照了張自拍照,調節(jié)了光線,瘦了臉以后發(fā)到她所有的社交軟件上。 為了避免有人不知道這張邀請函的分量,她還復制了資料給人家科普。 重點強調“有錢也買不到”六個大字。 其他舍友都有些羨慕,能去那樣的場合見見世面也好啊,不過誰讓她們當時沒有站出來幫陸檀說話,陸檀不給她們,她們也沒辦法,只能暗暗羨慕,順便下定主意以后陸檀再被找麻煩,她們一定要第一時間挺身而出,不給別人機會。 陸檀又去了一趟楊曼的寢室,把請柬親手交給了她。 楊曼是富二代,倒是知道龐氏,但她家也就是普通小富,在本省開了家連鎖火鍋店,龐氏的邀請函,別說她,她爸媽也只是聽說過,沒見過。 “真給我?。俊睏盥行┏泽@,沖陸檀笑,“我可沒東西還你?!?/br> 陸檀搖頭,很認真地對楊曼說:“你對我好,我對你好,不用還。” 楊曼一愣,忽然不說話了,她忽然抱住陸檀,痛心疾首地說:“檀檀寶貝,jiejie疼你,別難過!” 陸檀:“……” 等楊曼一腔柔情發(fā)泄過了,她才說:“那咱們還要去買禮服。” 陸檀皺著眉:“買什么?” 楊曼:“禮服啊,那種場合你穿這一身去???” 陸檀低頭看了眼自己今天剛買的衣服,覺得哪里都很好,怎么就不能去了?以前她進宮時也是穿常服,首飾都不怎么戴,皇后和貴妃都還夸她簡樸,有大家風范。 楊曼也不跟陸檀講道理,只說:“先敬衣服后敬人,話糙理不糙,現(xiàn)在勢利眼可多了?!?/br> 于是陸檀問:“禮服多少錢?” 楊曼:“去那種場合,至少得要上十萬的禮服才能撐住門面,便宜的不行,質感都不一樣。” 陸檀想了想自己的存款,覺得這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沒錢?!?/br> 楊曼自己也拿不出來,但她有辦法:“咱們可以去租,租一天幾千塊,也還成,好多小明星沒錢也要出席活動,就是去租禮服?!?/br> 陸檀沒什么潔癖,但她不愿意用別人用過的東西,她想了一會兒,終于說:“我自己做吧?!?/br> 如果不是為了嘗一嘗國內頂尖品牌的酒,她連自己做衣服都不愿意。 女紅也是必修課,刺繡最為重要,本來她們這些大家閨秀是不必自己親自做衣服的,就是做,也多是做貼身穿的里衣,但是陸家落魄久了,舉家搬去京城的時候,最開始還要租住在巷子里,前面是做豆腐的,后頭是打鐵的,沒有一時半會兒的清靜。 為了搬走,她只能讓家里的男人們出去找活,去藥店當抓藥的學徒,女人們則跟她一起去給有錢人家的夫人小姐做衣裳,以此得一些錢,換一個好房子。 后來她闖出了名堂,才有皇親國戚送了他們一套大宅子,這才不用過幾個人擠一間屋的日子。 楊曼嚇了一跳:“你還會做衣服?別了吧,咱們還是去租好了。” 陸檀分析道:“大牌禮服又不能洗,別人穿過后又換回去,你再穿上身,不覺得難受嗎?” 本來陸檀不說,楊曼也不覺得有什么。 可陸檀現(xiàn)在一說,楊曼就覺得難受了。 楊曼嘟囔道:“那些大牌禮服為什么就不能洗,設計的很有問題,難道衣服只穿幾次嗎?那么貴!除了頂級的有錢人,誰能穿一件扔一件?” 陸檀想起秦封,他每天的西裝都不一樣,估計還真是穿一套扔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