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而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今日做準備。 當著天宮所有神官臣君的面,決絕與軒轅霆解除三生婚契,為的不是羞辱軒轅霆贏回輿論和自尊,她的抱負和野心更深遠—— 她的目的,是讓軒轅霆被天道反噬。 只有軒轅霆徹底沒有了天道氣運,沒有了男主光環(huán),她白月,才能更進一步。 “難道你們忘了,三生契典上的最后一條,天道反噬嗎?!毖d深沉地呼出一口氣,轉(zhuǎn)身望著月宮的方向,眼神復(fù)雜難辨道。 司命仙君一語驚醒夢中人,周遭神官這才恍然想起,是啊! 這十萬年來沒人敢妄圖違背天道背叛三生契,便久而久之將那不起眼的一條補律給忘了。 背叛三生契,便是背叛天規(guī),背叛神祇誓言,是要遭受天道反噬的。 天君軒轅霆忽然吐血昏迷,這便是結(jié)契后的反噬來了啊。 玉香呆若木雞地聽完,臉色灰敗地跌倒在一旁。 “白月,她太可怕了!”玉香什么都明白了。 她以為自己可以抓住最后一個翻身的機會贏過白月,即便付出的代價是要生生世世和軒轅霆做一對相看兩相厭的怨偶,永遠得不到螭吻的原諒,她為了一雪前恥也在所不惜。 可惜啊,她還是太天真了。 “哈哈哈哈哈哈!”玉香仰天大笑,他們所有人都不過白月這盤棋中的一枚棋子,身在棋局中卻不自知。 還以為自己能翻攪風雨掌控局面,其實他們走的每一步路,都早已經(jīng)是被白月算好了的。 “白月,你真的……太可怕了。”玉香看著月宮的方向,喃喃地道,縱有不甘,卻不得不心服口服。 她終究還是輸了,輸給了白月。 一個血脈出身就比她好,長得比她美,比她有手段有謀略,還有遠見格局,能為了自己的目的隱忍的女人。 她玉香輸給這樣一個女人,哈,她認了。 淡淡地瞥一眼軒轅霆,這個男人,終究是錯付了。 混亂的場面中,忽然有一名白面掌司悄悄過來,附耳在薛載耳畔低語幾句,然后又默默退出人群。 薛載眉心微微一擰,看向仍舊倒地不起的軒轅霆,略微遲疑了一瞬。 就在這時,軒轅霆低低哀喚一聲,在司藥郎君的金針刺xue下幽幽轉(zhuǎn)醒,一抬起視線,便見幾十上百道目光灼灼盯著他。 “還不快來人,扶孤起來?!避庌@霆氣急敗壞喝道,卻因為天道罡火的反噬,讓他聲音虛弱,聽起來毫無氣勢。 “天君。”薛載對著軒轅霆恭恭敬敬行了個古禮。 軒轅霆見此,以為薛載這是在率先表態(tài)臣服自己了,嘴角勾起一絲居高臨下的笑意,正待裝腔作勢開口謙虛一番。 便聽得薛載淡聲道,“天君之前入凡歷劫并未完成九宗罪磨歷,按理是無法喚醒神脈記憶返回天界的。但是娘娘用自己的十萬功德為您換來的暫離間隙,現(xiàn)在北冥龍族禍亂已定,您也該重新進入輪回劫渡難了?!?/br> 說著,薛載揚手一揮,黑白雙圓的太極陰陽卦輪回境在半空展現(xiàn),軒轅霆的九宗罪歷劫經(jīng)歷如雪花碎片般閃過,他幾世歷劫皆一地雞毛,看得眾神官面色古怪難以置信。 軒轅霆面色難堪,斥喝薛載,“孤既已返回天界,妖界龍族禍亂都已平定,是時候該讓三界休養(yǎng)生息,這時候你還讓孤去重新歷劫,置三界蒼生于何顧?” 薛載幽幽道,“妖界與龍族禍亂皆乃天后娘娘率眾平定,彼時天君還不知道在何處自在?!?/br> 言歸正傳,薛載轉(zhuǎn)身面向眾君微微俯身,又朝向神廟神石行古拜大禮,“今日天道已然降下示警,還請?zhí)炀裱斓?。?/br> “天君亦是天界神銜,并不意味著當上天界之主便可凌駕天道?!?/br> 眾君見司命仙君面色冷然肅沉,心中微微一驚,莫非司命仙君已從天象命盤中窺算出了什么? 軒轅霆像一條落水狗半躺在地上,他臉色僵白看著周圍臣君,他們個個俯視著他,神情或復(fù)雜或冷漠或?qū)徚炕驀@息,唯獨沒有曾經(jīng)的敬仰和拜服。 薛載在神石臺下撒出觀羅星盤,凝視半晌,用蒼涼沉鐘般的聲音一字一句道,“軒轅神族天道氣運,氣數(shù)、已盡?!?/br> 軒轅霆哐當一下渾身失去力氣,駭然跌倒在地。 眼前仿佛場景變幻,人影重重,耳中嗡嗡作響,他失了聰般,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聽不清,變得灰蒙蒙一片,只依稀知道有許多人從他身邊走過,腳步聲重重踏在心間,重得如同雷鳴。 他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像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無法喘息。 眼前猛然一黑,吐出一口黑血,軒轅霆再次不省人事了。 第95章 仰視 當夜, 月宮宮殿上方現(xiàn)出異像,祥云彩霞層層籠罩,瑩白神光亮如白晝。 紫微星宿天干十二支在瑩晝黑夜中清晰可見。 而與之遙遙對應(yīng)的軒轅宮卻黯淡無光, 籠罩在一片陰影和諱莫如深當中。 據(jù)說這晚,看見此天象的群臣神官都沒能入眠。 大家都在心里琢磨起了小九九, 這夜,各神殿人頭攢動,你來我往互相串門探聽口風。 天宮一夜之間變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大家都在緊張接下來局勢會如何走向。 第二天, 有知情人透露消息出來, 據(jù)說天后娘娘打算三日后便遷回蓬萊。 眾君頓時沒了主意, 娘娘竟是決絕地一刻都不等的要走,而那廂軒轅霆卻借著失去修為的借口遲遲不肯重入輪回境渡劫。 一時暈頭轉(zhuǎn)向, 眾君索性齊齊找到司命仙君的司命神殿,商量到底該怎么辦。 薛載不動如鐘, 遇到前來詢問他注意的神官一概用天道玄機回答,其余的, 他一個字也不多說。 眼看三日之期在即, 天后娘娘若是真的回蓬萊了,這偌大天界便要成為一盤散沙, 該當如何是好? 大家心里慌起來。 軒轅霆借著被天道反噬的借口,躺在軒轅宮榻上養(yǎng)病裝死。 對這兩日外界動靜充耳不聞。 “得想個辦法讓天后娘娘留下來才行?。 ?/br> “是啊是啊, 若是沒了天后娘娘,天宮該由誰來主掌啊!” “天君已被天道反噬, 如今位同虛設(shè), 若是天后娘娘再離去, 三界恐將再生大亂啊?!?/br> 自從在神廟前得知軒轅霆已被天道反噬后, 齊麟就再沒有任何動作了。 他很清楚,沒有了天道氣運,軒轅霆已經(jīng)沒有重返巔峰的可能了。 他只不過是一個司戰(zhàn)仙君,沒有扭轉(zhuǎn)乾坤的本領(lǐng),若是軒轅霆還是天道氣運,那他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從白月手里奪回一切,但現(xiàn)在,他亦是無能為力了。 事在人為,但終究扭不過天道。 齊麟雖然一言不發(fā),但他已經(jīng)識時務(wù)的放棄了。 他還在觀察,看看白月究竟會怎么做。 謝執(zhí)在北冥大戰(zhàn)中隕滅了,以往有什么踟躕不決的事情時,齊麟總會第一時間去找他商量,可是現(xiàn)在,他連個商量的人也沒有了。 想想這兩年,發(fā)生了這么多事。 從前他和謝執(zhí),還有軒轅霆君臣三人是最親密信任的兄弟朋友,少年時的意氣風發(fā)記憶猶自明晰,可卻走到今日,一個瘋,一個死,還剩下他渾渾噩噩不知所以。 悲哀感嘆的齊麟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切就像是場蝴蝶引起的風暴,命運早在白月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時,就已悄然改變了。 “娘娘,咱們真的要回蓬萊嗎?”蘭芝疑惑地問。 月宮外面那么多神官大臣前來請命,可娘娘無動于衷,只吩咐她們收拾東西準備三日后出發(fā)搬回蓬萊。 那神情架勢,完全不像是做戲給外人看,就連蘭芝都有些摸不準娘娘這樣做到底有什么深意了。 “娘娘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怎么能就此一走了之,便宜了軒轅霆和玉香小賤人呢。”蘭芝不明白。 白月微微勾唇笑了笑,是啊,就連蘭芝都知道,付出這么多怎么可能便宜了別人。 她可不是那種愿意為別人做嫁衣的人。 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用意了。 那些隨云浮載獨善其身的天界神官們,還需要最后一把助力啊。 人心,不管神魔妖,在某些時刻都是一樣的趨吉避禍。 在這一點上,三界族群不分高貴。 白月要改變,或者說要挑戰(zhàn)的是他們一直以來賴以信仰的尊卑觀念,怎么能不下一劑猛藥呢。 白逍倒是看得開,“回蓬萊也好,父君娘親早就盼著你回去了,天庭這破地兒咱還不稀罕待呢。蓬萊好男兒那么多,隨便找一個都比軒轅霆那狗東西強!小妹你放心,你的終身幸福就包在哥身上了!” 白月笑著斜他一眼,“我看你是想把韓芃君拐回蓬萊吧?!?/br> 白逍也不否認,仰起下巴一笑,春風得意快要從他臉上溢出來。 月宮除了蘭芝海馱封澤這幾個人心腹之外,神筆和幻生幾人也都是白月從蓬萊帶來的,對于娘娘的決定,他們都無條件追隨。 整座月宮包括侍從,在白月的坐鎮(zhèn)下,一片淡定從容,比起外面那些慌了腳的神官,穩(wěn)如泰山。 下面這些人,雖然他們對天宮的風起云涌不知情,但因著對天后娘娘的絕對信任,不管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們都不慌不亂有條不紊,因為他們知道,只要有天后娘娘在,就什么都不用擔心。 白月,就是能給人這種強大的安全感和依靠感。 明日,是就是三天之期了。 天庭神官們還在為此事焦頭爛額地奔走相商,白月坐在月殿中靜靜打坐。 古樸的焚香熏爐在案臺前梟梟繞繞。 天穹的暮色逐漸落下時,蘭芝來報,雨師大人求見。 白月微微挑眉,有些意外會是宋雨娘先來見她。 略一思索,白月開口,讓蘭芝將宋雨娘請進來。 宋雨娘輕輕走進殿內(nèi),看著白月背對著她坐在窗苑前,熏香升起的煙霧縈繞,她的背影挺拔而堅定,絲毫沒有被外界的混亂所滋擾。 她就像那矗立在神廟下的神石,堅韌執(zhí)著,屹立不倒。 這一刻,宋雨娘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天后娘娘?!?/br> 白月淡淡側(cè)首,看著宋雨娘,“如今我已經(jīng)不是天后娘娘了?!?/br> “我知道,可我還是愿意稱呼您為天后娘娘?!辈贿^想來這個稱呼要不了多久就會換了,宋雨娘平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