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上回李旺支回來說, 太子這段時間一直在書房勤奮？不會——”

    孟王爺點了點頭，“就是寫的這個。”

    唐思然很想問問孟王爺是怎么知道的, 又想問他陛下難道一點都沒察覺你給他太子身邊安插了人？

    只是還沒醞釀好，孟王爺又說話了，聲音幽幽然仿佛從天邊傳來, 冷清悠遠(yuǎn)。

    “將軍府的少將軍跟嶺南王府的郡主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br>
    “邊關(guān)不穩(wěn), 少將軍跟著父親上陣殺敵。只是敵軍來勢洶洶，銳不可當(dāng), 皇帝下旨和親, 選中了郡主?！?/br>
    “嶺南王疼愛女兒, 助她假死逃生, 可消息傳得慢了一點, 少將軍以為她真死了, 于是帶著人殺入王庭，最后重傷不治戰(zhàn)死沙場?！?/br>
    “郡主出家當(dāng)了尼姑?！?/br>
    太子這是……走上虐文的路子不可自拔了。

    孟王爺又道：“戲本的名字叫師太?！?/br>
    唐思然一下子笑了出來, 孟王爺挑了挑眉，唐思然頭一轉(zhuǎn)，不好意思又把鍋推在了她已經(jīng)死去的父親身上。

    “原先收拾父親留下來的東西, 瞧見一個笑話：禿驢！竟敢跟貧道搶師太！”

    孟王爺那張冷臉上明顯出現(xiàn)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唐思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了？

    “你呀……”孟王爺輕嘆，“這笑話不許跟別人講?！?/br>
    “我知道了。”唐思然輕聲應(yīng)道，“那……昨天夜里太子跟陛下說了什么？”

    “不知道。”孟王爺搖了搖頭，一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臉幼樱案Q視帝蹤是大罪?！?/br>
    ？？？唐思然頓時一臉懵逼了。

    半晌她輕輕一咳，道：“其實太子把這東西給父皇看了，就是結(jié)果了?！?/br>
    孟王爺沒說話，馬車?yán)锇察o了一會兒，一直到到了皇宮門口，他才輕聲道：“我巡查的計劃，十月就定下來上報了?！?/br>
    這是慶幸嘛，唐思然掀起簾子，盈盈笑道：“王爺，到了?！?/br>
    說是巳時一刻進(jìn)宮，車夫是真的能把時間掌握的分毫不差，三家?guī)缀跏峭粫r間到了宮門口，理王妃上來親親熱熱挽住唐思然的胳膊，笑道：“咱們一起走，暖和。”

    到了祥福宮，唐思然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全王，平王跟成王三家出來，不過請個安還能耽誤到這會兒……她微微偏頭，跟理王妃咬耳朵，“皇后怕是沒什么精神了?！?/br>
    理王妃笑出聲來，卻被成王妃看見，她目光一轉(zhuǎn)，落在唐思然身上，道：“你府上那些妾，早上分臘八粥也費了不少功夫吧？”

    唐思然越發(fā)的肯定皇后該是沒什么精神了，不然成王妃不會憋成這樣，只是被人懟了不回嘴也不是她的性子。

    “倒也還好。怎么成王府這活兒是三嫂親自做的嗎？我府上有丫鬟的，還有嬤嬤。我就只用伺候王爺?！?/br>
    成王妃還想說什么，成王爺已經(jīng)一臉贊許的還咳嗽一聲幫她解圍，“她就愛瞎cao心。”

    正好祥福宮的老嬤嬤出來迎人，也就沒再說下去了。

    唐思然站在孟王爺身邊微微落后半步，一起進(jìn)了祥福宮。

    皇帝不在，只有皇后，想必昨兒鬧得挺大的。

    皇后面色不太好，微微喘著氣，隨著她喘氣，唐思然還聽見微微的雜音，似乎肺里也有問題。

    六人一起行禮，皇后抬抬手，旁邊立著的宮女道：“免禮?！?/br>
    許是方才耗盡了力氣，皇后真的是一句話沒說，一盅茶的功夫就斜靠在那里喘氣，氣氛詭異極了。

    唐思然萬分慶幸她們一行人的配置，正好是五六七，孟王爺行六，正好居中，不管從那頭都輪不到她找話題。

    單口相聲尬著來了一柱香的功夫，皇后也不耐煩了，手一抬，宮女又道：“你們?nèi)グ?，娘娘要歇著了?！?/br>
    這下氣氛不古怪了，告辭都說得真心實意的。

    出了祥福宮，唐思然又跟理王妃約定了春天去踏青，這才又往梨華宮去。

    良妃許是等得太久，見他們進(jìn)來居然還把臉一偏，欲蓋彌彰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唐思然笑道：“母妃~母妃？”

    良妃這才一臉笑意轉(zhuǎn)過頭來，道：“怎么來的這樣晚？皇后沒說什么吧？”

    唐思然挨著良妃坐下，這才發(fā)現(xiàn)良妃似乎圓潤了一點，臉也白了許多，只是眼睛有點腫，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我還沒謝謝母妃呢，若不是您選得好時候，皇后就該罵我們一刻鐘了?！?/br>
    良妃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怎么能叫你們先去給皇后請安？那豈不是又給皇后一個罵人的理由?！?/br>
    “你們膽子這么這么大？可知上下尊卑，怎么能搶在兄長前頭？”

    “等全王爺他們幾個進(jìn)去，便是：你們連請安都要晚來不成？一年也就怎么幾次還能晚，是不是沒把我這個皇后放在眼里？”

    良妃一邊說著，一邊唏噓，“皇后的這脾氣啊，遲早有一天把自己氣死?！?/br>
    兩人正說著話，衛(wèi)嬤嬤帶了齊芝楚進(jìn)來，她穿了一身大紅色，鮮艷極了。

    良妃笑道：“你穿成這樣，晃得我眼睛疼。”

    “沒錯，皇后娘娘也眼睛疼，瞧了我一眼就放我出來了?！?/br>
    眾人相視一笑，唐思然覺得自己仿佛忘了什么，順著公主視線，她瞧見坐在窗邊的孟王爺……唏噓，就是這個。

    王爺這冷清的人，該是旁邊豎著一束孤梅，一杯清茶，而不是……窗花上那個大大的抱著金魚的小娃娃。

    真是難為他了。

    唐思然轉(zhuǎn)過頭來，笑道：“我還沒說呢，我們府上楊側(cè)妃這孩子，得的很是驚險呢?！?/br>
    “若不是李忠順去送謝禮的時候留了個心眼，孩子指不定要遭什么罪呢，而且我們還得養(yǎng)個禿毛猴子長大，您不知道我真想把那孩子留下來，給您看看有多丑。”

    良妃笑得肚子疼，齊芝楚指著唐思然道：“別別別，你別說話了，我肚里孩子都要笑出來了?！?/br>
    良妃一愣，一臉驚喜的看著齊芝楚，齊芝楚點點頭，道：“前兒查出來的，我想著要進(jìn)宮，就沒先差人報信了?！?/br>
    “恭喜?！碧扑既恍Φ馈?/br>
    良妃眼圈一紅，眼淚就下來了，拉著齊芝楚的手，“翻過年你就二十一了，雖然是公主，可這都四年了，沒給駙馬開枝散葉……”

    她說著說著就泣不成聲。

    唐思然覺得好笑，拉著良妃的手勸她，“這都有孩子了，您傷心什么？這不是給公主壓力嗎？”

    “你說的是。”良妃眼淚依舊不停點的往下掉。

    齊芝楚道：“我沒孩子，您天天罵我，我有孩子了，您這哭得比誰都傷心，這究竟是想叫我有孩子還是不想叫我有孩子？”

    “呸呸呸！別瞎說！”良妃伸手去捂她肚子，“小心叫孩子聽見了，以為你不喜歡它呢?！?/br>
    “那您也別哭了?！碧扑既坏?。

    良妃點了點頭，只是一聲唏噓之后，眼圈還是紅的，見兩人都看她，她強(qiáng)調(diào)道：“我這是喜極而泣！”

    唐思然笑出聲來，“人都說天涼好個秋，怎么到了冬天，您還這樣多愁善感的？”

    “我——”良妃打了個嗝，眼淚就又下來了，她能不多愁善感嗎？

    她女兒有孕了，她……她月事都不來了。

    皇后四十六開始不太正常的，她……比皇后還小了好幾歲呢，她竟然老得如此之快。

    這么一想，良妃就越發(fā)的傷感了，她一邊哭著一邊又打了個嗝，然后還給吐了。

    屋里一干人等嚇得什么似的，連孟王爺臉色都變了，唐思然急忙道：“衛(wèi)嬤嬤趕緊去請?zhí)t(yī)。”

    良妃還要勸，道：“許是方才哭了的緣故?！?/br>
    “您就流了兩滴眼淚，哪兒就至于哭吐了呢？”唐思然一邊道，一邊又連聲地叫衛(wèi)嬤嬤趕緊去。

    衛(wèi)嬤嬤也有些擔(dān)心，再者又有人吩咐，她沒理會良妃什么“我沒事兒”之類的言語，一路小跑去請?zhí)t(yī)了。

    臘八請?zhí)t(yī)？

    臘八是過年的開頭，這個時候請?zhí)t(yī)可不怎么吉利，再一聽請?zhí)t(yī)的是梨華宮，眾人心中都升起點一言難盡的感覺來，還有有點想看熱鬧的心態(tài)。

    皇帝自然也是聽說了，雖然昨兒跟太子吵了一架，又跟皇后生悶氣，可他并不是一個會遷怒于人的皇帝，再者臘八請?zhí)t(yī)……他還真有點擔(dān)心。

    所以消息一傳開，皇宮里眾人一部分是擔(dān)心，一部分是想看熱鬧，尋了或真或假或敷衍的理由都來了。

    太醫(yī)這個時候也到了梨華宮，瞧見屋里一眾人都圍在良妃娘娘身邊，良妃眼圈還是紅的，不免也有點緊張。

    等行過禮，太醫(yī)上前來給良妃號脈，只是越號，他面色就越凝重，先號了左手，又號了右手。

    唐思然也被他搞得緊張了。

    “我母妃這是怎么了？”她輕聲問道。

    太醫(yī)猛然間警醒過來，眉頭舒展開來，道：“恭喜娘娘，您懷了龍?zhí)チ?！?/br>
    你說什么？

    你再說一遍？

    屋里一眾人都呆滯了。

    衛(wèi)嬤嬤忽然笑出聲來，“原來是這個，這么一說倒是也挺想的，奴婢記得娘娘當(dāng)年懷王爺?shù)臅r候，就總想哭來著?！?/br>
    良妃的臉一下子爆紅，丟人丟大發(fā)了。

    當(dāng)著自己兒子女兒兒媳婦還有未來的不知道是外孫還是外孫女的面——

    良妃猛地咳嗽幾聲，道：“太醫(yī)再來孟王妃號一號?！?/br>
    她可千萬不能這個時候有孕了，外孫比兒子大已經(jīng)夠?qū)擂瘟?，好在是外的，可如果親孫子比兒子大……那她不要活了！

    唐思然自然是知道自己沒懷孕的，主要王爺?shù)乃帥]停，可是看著母妃那個紅彤彤臉，她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來。

    太醫(yī)號了好一陣子，道：“娘娘沒什么大——娘娘沒毛病，不用吃藥?！?/br>
    唐思然收了手回來，看見這一對神游的母女，再看看就算沒神游也不好說話的王爺，道：“衛(wèi)嬤嬤，送太醫(yī)出去，包個大紅封！”

    “是！”

    唐思然長舒一口氣，笑嘻嘻看了王爺一眼，果斷換了人選，她鎮(zhèn)定地看著齊芝楚，“公主，你母妃要給你生弟弟了，你開不開心？”

    齊芝楚總算是回過神來了，然后翻了個白眼，這叫她這么答。

    “開心！開心！”皇帝大步走進(jìn)來，身后還跟了一溜吃瓜群眾，目光羨慕又嫉妒，尤其是住在梨華宮的芳貴人。

    良妃娘娘都多大了？上回算她至少四十二。

    她兒子都多大了？

    她長孫都三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