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然把這屏風(fēng)拿在手里，總覺得有點(diǎn)眼熟，似乎收下來就得出點(diǎn)什么事兒。

    “手藝挺好?！碧扑既粐@道，“只是像是小孩子用的，菊黃——”她揚(yáng)聲叫了人來，“把這東西給大姑娘送去，就說是王姨娘給她玩的?！?/br>
    王氏頓時蔫了。

    好在剩下的東西再沒有這種詭異的熟悉感了，唐思然掃了一圈，看著這些人期盼的眼神，道：“我也用不了這么多?！?/br>
    再說有些貼身的東西，什么背心鞋子等等，她還沒習(xí)慣寬松的，她還是喜歡合身啊。

    她撿了那個藍(lán)灰色的暖手筒，“這個給王爺留著。剩下的都送去宮里，全當(dāng)你們給娘娘盡孝心了。”

    唐思然又叫竹蘭，“都記清楚沒有？都是誰送的，帶去宮里給娘娘好好說一說?！?/br>
    屋里一眾美人心情有點(diǎn)復(fù)雜，就連王氏，雖然那個屏風(fēng)給大姑娘了，只是那一對吊墜兒叫娘娘給加上了。

    這的確是在宮里娘娘面前露臉了，可見王妃娘娘著實(shí)大方，換了誰家都做不到這樣。

    眾人正惆悵自責(zé)間，李旺支忽然進(jìn)來，行了禮道：“娘娘，李氏去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唐大人：人在地府，剛出衙門，謝邀。

    當(dāng)年其實(shí)是這樣的，我跟陛下一起吃飯，陛下說他特別能喝，我說我不信，陛下就一連喝了大概七八杯酒說要展示酒量，然后就睡過去了。

    半個時辰之后他醒來，我勸陛下少喝點(diǎn)，他不服氣，說剛才是失誤，然后……唉，你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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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字據(jù)

    李氏是誰？

    屋里冒出這個念頭的明顯不止唐思然一個。

    先想起來的還是王氏, 方才王妃把她的屏風(fēng)轉(zhuǎn)送大姑娘，叫她很是回味了一下李側(cè)妃還在的日子。

    王氏嘆了口氣，道：“這半年……過得挺快。大姑娘指不定該怎么傷心呢?！?/br>
    這么一提醒, 唐思然想起來了, 這就是那個膽大包天收買丫鬟，在她窗戶底下說王爺跟輕輕好的那一位猛人。

    一頓cao作把自己送去莊子的那一位猛人。

    她都沒見過臉。

    唐思然嘆道：“這大過年的?！彼謫柪钔В拔抑粏柲? 她可是病死的？”

    李旺支道：“沒什么病, 就是一直沒精神，然后給死了。”

    “那就埋了吧?！碧扑既粏枺骸案峡捎惺裁聪壤?？王爺打算怎么處置？”

    李旺支道：“這還是府上死的第一個——”

    這話叫屋里十幾個美人不太自在, 靈兒還抓了她一只手，嫣嫣不甘示弱的抓了另外一只，顏顏看不過去又把自己手從她跟嫣嫣的手中間插了進(jìn)去。

    唐思然坐在上首, 美人們基本都在她對面，看得清清楚楚。

    這么一搞, 氣氛倒是不嚴(yán)肅正經(jīng)了。

    真是什么時候都不忘了爭寵！簡氏心中呸了一聲，又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快想不起來李氏長什么樣子了——

    那她一定是個丑八怪。

    死的是個得罪過王妃的妾, 她們也沒膽子越庖代俎, 都眼巴巴的等著王妃說話。

    唐思然想了想, 道：“先差人去她家里說一聲吧, 好好的姑娘, 總該叫人知道的?！?/br>
    李旺支應(yīng)了聲是, 葉靈忽然嘆了口氣，“娘娘慈悲?！?/br>
    唐思然握了握她的手, “這哪兒能牽扯到慈悲呢？”不過是依著王爺?shù)男宰舆€有如今的社會習(xí)俗辦事兒罷了。

    葉靈嗯了一聲，想起原先她來王府的時候。

    這個機(jī)會是她哥哥臨死前求來的，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她一個女兒，自然是比不上父母唯一的兒子。

    母親說寧可死的是她，父親說當(dāng)妾就是當(dāng)奴婢，說她就算死在王府也別叫他知道。

    只是后來王爺一直照顧著葉家，母親還親自過來賠情道歉，說當(dāng)時口不擇言。

    還好有了娘娘，葉靈又把自己的手往娘娘掌心鉆了鉆，想把自己的手在她掌心完全藏起來。

    葉靈的手柔柔軟軟的，力氣也不敢用很大，唐思然被她弄得有點(diǎn)癢，稍稍用力捏了兩下，偏頭瞪她。

    葉靈覺得這是叫她乖一點(diǎn)的意思。她盯著一屋子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笑了笑，然后覺得對面那些人眼睛里的光又熱了不少。

    李旺支道：“娘娘，李氏的家人已經(jīng)離開京城了，她娘家原本有個書院的，只是前頭牽扯進(jìn)去了考場舞弊，連帶禮部和幾個翰林院的官兒一起給撤職了，如今已經(jīng)回了老家。來回可能得月余。”

    唐思然點(diǎn)點(diǎn)頭，又道：“去辦吧?！?/br>
    “既然不是生病死的，那就叫大姑娘去莊子上住上七天，等過了頭七再回來——”她微微一頓，轉(zhuǎn)頭問竹蘭，“大姑娘現(xiàn)在住哪兒？”

    竹蘭心中微微一嘆，王妃是真不在乎。

    “李氏犯事兒之后，她那院子大姑娘帶著幾個丫鬟婆子住就太冷清了些，王爺給她搬去西北角的一個一進(jìn)的小院子靜養(yǎng)了。”

    唐思然腦海里一閃而過的念頭：王爺這是未雨綢繆。

    李氏從搬出去就注定得死了，李旺支說王爺不知道也未必是真的不知道。

    “她年紀(jì)還小，還在長身子的時候，誰家也沒有叫六歲以下的孩子吃素的，叫人好好看著。過年你們放鞭炮等等避開西北角。我想想——”

    唐思然回想一圈，方才的言行可有什么失誤？

    “總之衣食住行上不許怠慢了，過年就別叫她出來行禮了，看見了大家都不舒服。”

    如今就剩下一個問題了：王爺又來試探她究竟是鬧哪樣？

    還試探的這樣明顯？

    唐思然百思不得其解，正想著，手里不知道是容嫣還是容顏的手抽了出去，她下意識扭頭一看，容嫣紅了眼圈，正默默地流眼淚。

    死死咬著下唇，委屈到了極點(diǎn)卻又不想打攪她，一聲都不吭的那種流眼淚。

    雖然美人流淚都能用梨花帶雨來形容，可這容嫣這個絕對是ur級別的，出場帶金色背景還有專屬bgm的那種。

    唐思然都想說你別咬唇你咬我好了。

    “這又是怎么了？”唐思然伸手抓了容嫣過來，“你跟李氏關(guān)系很好？那我給你派輛馬車，你去給她上柱香好不好。”

    “好。”下頭不知道那幾個人咬牙切齒小聲應(yīng)了。

    這時候就能看出來專業(yè)人員的素質(zhì)了，為了最終的目的一點(diǎn)都不為外物所動。

    容嫣就跟沒聽見似的，一邊搖頭一邊小聲道：“妾想……”她又咬了咬唇，這次咬的是上唇。

    跟咬下唇又是不一樣的感覺，這次突出了下唇的唇珠，方才被咬得通紅，顯得珠圓玉潤又微微帶著光澤，讓人很想去蹭一蹭。

    “妾身子不太好，妾怕不能陪娘娘終老。等妾成了枯骨，娘娘還會不會記得妾?！?/br>
    終老兩個字出來，無聲的流眼淚就成了小聲的啜泣，雖然不激烈，卻是壓抑到了極點(diǎn)，撕心裂肺的疼。

    只是沒等唐思然說話，她身邊葉靈忽然也給哭了。

    “娘娘，妾要陪您一輩子！妾、妾要跟您同生共死！”

    有人帶頭，人人都不肯落后，生怕顯得突出被娘娘記住，于是屋里一眾美妾哭著喊著都撲到了王妃腳底下，痛哭流涕地表著決心。

    “妾想陪著娘娘！”

    “妾要陪娘娘一輩子！”

    “唉……”唐思然嘆氣，“上回吃駱駝的時候，你們就都說了要給我陪葬來著，我都記在心里了，難不成你們忘了?！?/br>
    她幽幽地道：“將來咱們睡在一個大墓xue里頭，下了地府也不會孤單?！?/br>
    唐思然又看著方氏，“上回你寫的東西，我都叫人收好了，還專門用了金絲楠木的匣子裝著，回頭我?guī)氯??！?/br>
    葉靈道：“娘娘收了她的信物，那妾的呢？”她情緒激動得很，她也害怕得很，她生怕先變成紅顏枯骨的是她的娘娘。

    葉靈扯下腰間的帕子，就想去咬手指頭寫血書。

    唐思然急忙抓住了她，“別，拿墨汁來。用這個寫就行了?！彼≈~靈的手，很是輕柔的拍了拍，“別咬，你手不疼我心疼?！?/br>
    “娘娘！”

    雖然……摸不著頭腦，不過“拿墨汁來”是個明確無比的指令了，竹蘭去拿了東西，回來就看見李旺支雖然低著頭，可卻難掩一身的驚恐。

    有點(diǎn)慘，方才娘娘雖然已經(jīng)問完話了，可還沒說“你下去吧”，就被人打斷了。

    咳……他歸根結(jié)底還是見識太少啊。

    竹蘭心中生出莫名的自豪來，親手磨了墨汁，瞧見葉氏率先寫下：建興二十九年臘月十三，妾愿與娘娘生死相隨，天地可鑒。

    葉姨娘的字兒還挺好看。

    有了葉氏打頭，后頭一個個基本都是同生共死，死同寢之類的言語。

    這邊寫完一個，竹蘭拿走一個在邊上桌子晾干，配合得還挺好。

    唐思然一聲唏噓，“你們……真叫人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br>
    眾人哭得悲悲切切，葉氏低著頭擦眼淚，目光卻在隔壁桌上落著，這就算是個證明了，等到將來……

    她抿了抿嘴，萬一娘娘真的不好了，她看誰敢搶娘娘的位置！

    誰都不配當(dāng)皇后！

    葉靈握著唐思然的手，心中生出無限的勇氣來，娘娘可真叫人心疼啊。

    竹蘭趁著去拿木匣子的功夫，路過李旺支身邊，輕輕把他一踢，李旺支回過神來，跟著一起告辭了。

    走到王爺?shù)臅浚宦反抵鴱奈鞑麃唩淼睦淇諝?，李旺支清醒了?/br>
    原先就聽干爹說什么宮斗殺人不眨眼，話里話外能說出三個意思來，如今是真見識到了。

    王府的這些姨娘們，一個個的都不簡單。

    瞧見李氏這番下場，都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