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西妃毫不避諱的瘋狂點頭,就差搖旗吶喊了,這舉動叫錢妃完全摸不著頭腦,劉貴妃究竟給她吃了什么迷魂藥,她要這樣幫襯著孟王妃? 要說西妃一個西域來的嬪妃,別說皇帝這把年紀了,就是年輕點寵著日日笙歌夜夜醉都沒人在意的。 這種非我族類來的妃子,起點看著雖然高,地位也超然,但是說實話,就是出道即巔峰,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因此誰對她都客客氣氣的,都想拉攏她。 可她怎么就上了劉貴妃的賊船了呢? 還是劉貴妃許諾過她什么? 劉貴妃能許諾什么?錢妃想起宮里上一個西域來的嬪妃,最后無子無女,郁郁而終,臨死前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求皇帝把她的東西送回故土。 錢妃輕輕一咳,站起身來,“我去更衣?!闭f著走到西妃面前,腳一軟,把她一拉,道:“你扶一扶我?!?/br> 西妃……畢竟做過那個自帶高人一等和菩薩保佑光環(huán)的夢,再說她也不是什么小白兔,她關切的扶著錢妃,道:“娘娘小心?!?/br> 兩人挽著胳膊到了外頭,劉貴妃下意識看了自家兒媳婦一眼。 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她也好奇西妃跟她兒媳婦是怎么好上的,總不會…… 劉貴妃想起前朝那個伺候了親爹之后出個家洗個白,又回來伺候兒子的妖孽,面色陰沉了下來。 她這兒媳婦……該不會是被騙了吧。 劉貴妃暗自盤算起來,才生了孩子,直接提醒她有點破壞夫妻感情的嫌疑,她眼睛看著隔壁的方向,那就私下里提醒一下親兒子。 他雖然看著不像這種人,只是那西妃……有時候著實能叫人面紅耳赤的,唉…… 太難了。 西妃這時候已經跟錢妃到了凈室。 說是更衣,不過是個借口,錢妃只叫宮女端了水來,裝模作樣沾了沾,就拿帕子擦了,她道:“你這背井離鄉(xiāng)的,若是沒什么大機緣,想回去應該也挺難的吧?!?/br> 西妃眨了眨美麗動人明亮水潤的大眼睛,如鴉羽一樣的睫毛,叫錢妃看了嫉妒。 “西域的生活哪兒有京城好?”不然她也不會下定決心進宮伺候皇帝了。 這日子是真舒服,每天除了吃就是逛,還有人伺候,也沒什么風沙,什么都不用cao心。 不然她也不會下定決心做未來皇后娘娘的小媽。 這可以說是西妃這輩子自己做的第一個,也是最正確的決定,所以她答得前所未有的老實和誠懇。 換句話說,這個態(tài)度錢妃沒見過,所以也不怪她誤會。錢妃心中得意,不過是個蠻夷的小女孩,還想騙她? 錢妃拉著西妃的手,以己度人,道:“是人都想落葉歸根,我進宮幾十年,孩子都三十好幾了,可想的還是原先當姑娘的時候住得那個小院子,唉……” 錢妃覺得自己挺真情實意的,落葉歸根啊,誰不想這個? 可西妃是真不一樣,畢竟不能要求一個小官的女兒,跟一個被父兄拿來當籌碼的公主有一樣的情cao。 “那……不如在宮里建個?”西妃試探道:“應該也不難吧?” 不難是不難,可那小院子哪兒是一個生了皇子的妃子該住的規(guī)格? 錢妃面一沉,繼續(xù)暗示道:“回不去了……終究不是一樣的東西?!?/br> “誰說不是呢?!蔽麇黄鸶袊@,她跟未來的皇后娘娘從原本的姐妹變成了婆媳,終究不是一輩人了。 西妃一聲長嘆,“世事無常啊……” 錢妃暗自點頭,她應該是明白了,不管劉貴妃給她承諾什么,她都是回不去的。 兩人又相伴著出來,各自坐下之后,屋里眾人視線都落在了她們身上,看完這兩位,又去看劉貴妃,動作還做得特別大,總之就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 不過其中之一的當事人,也不怕事兒大。 西妃忽然一聲驚呼,道:“不是更衣?我漢話學得不好,手上沾沾水就是更衣了?我還以為更衣是出恭呢?!?/br> 錢妃驚得目瞪口呆。 淑妃瞥她一眼,安慰道:“也在宮里也常見?!?/br> 西妃點了點頭。 淑妃心中暗喜,又問她,語速還特別慢,“錢妃娘娘跟你說了什么?” “淑妃娘娘!”錢妃厲聲道。 錢妃能唬住淑妃,畢竟還有香火情,還有做人留一線,日后好見面的說話,不過西妃沒有。 她老老實實道:“娘娘跟我說落葉歸根,跟我說想回娘家?!?/br> 屋里一片嘩然。 “你——” 眾人看錢妃的眼神頓時就不對了。 落葉歸根雖然是個被文人歌頌的偉大情cao,尤其是對背井離鄉(xiāng)之人來說,落葉歸根是他們一代人,甚至幾代人要為之努力的事情。 可對女子來說,解釋就不太一樣了。 出嫁從夫,換句話說,女子的落葉歸根,就是相公死了回娘家啊。 “你胡扯八道!”錢妃瞪著西妃道。 西妃想了想,道:“那我重復一遍,大家評評理?” 錢妃恨不得撲上去撕爛她的嘴。 劉貴妃輕輕一聲咳,西妃立即就不說話了,“快別鬧了。”她先安撫了一句西妃,又跟錢妃道:“你說話還是注意著些,禍從口出?!?/br> 錢妃更不服氣了,劉貴妃這么說,是想坐實她的罪名不成? 正要開口,里頭太監(jiān)出來了,“陛下醒了!” 屋里眾人一窩蜂的起來往門口沖去,得益于年輕力壯腿腳麻利,坐一會兒就起來走一走,唐思然拉著劉貴妃第一個沖到了門口。 一直端坐不動的淑妃起來腿就軟了,若不是一邊宮女扶著,她怕是要出個大丑。 原先倒是沒什么,還能說是擔心陛下,可被孟王妃這么不能添麻煩的說來說去,若是真摔了,那只能是故意的。 淑妃狠得牙癢癢,死咬著牙捏著腿往前蹭,只是才走了兩步,就見孟王妃把人擋住了。 “你這是做什么!”錢妃怒道。 唐思然不慌不忙道:“先叫太醫(yī)進去診脈,咱們一會兒再進去可好?”別的不說,這剛醒來,總是要先反應一下的,叫這些人進去吵,對病人也不好。 “我們這些人倒是不及你思慮周全。”錢妃陰陽怪氣道。 不過那進來傳話的太監(jiān)倒是看了一眼孟王妃,道:“太醫(yī)已經進去診過脈了,朝臣跟王爺已經進去請安了?!?/br> 淑妃哼了一聲,冷冷瞥了唐思然一眼。雖然從這話里能聽出來她們這些人在陛下心中地位是最低的,可這并不妨礙她踩一踩這孟王妃。 “孟王妃倒是慣會替人著想的。”可惜陛下不領情,做了無用功。 要論吵架撕逼等等,唐思然經驗也不必這些人少,她連眼神都沒給淑妃一個,扶著劉貴妃的胳膊,“咱們進去吧?!?/br> 宮里畢竟還是要講究個座次的,方才一窩蜂往前沖還好說,如今被這么一打岔,冷靜下來若還要往劉貴妃前頭走,那就是逾矩了。 當下眾位嬪妃都跟在劉貴妃身后,往皇帝寢宮去了。 只是想想還是不甘心,陛下身子骨一向很好,好容易有這么個表現(xiàn)的機會。 尤其是以前的德妃,現(xiàn)在的白妃,還有因為兒子要娶寧江郡主被皇后治罪還沒緩過勁兒來的鄭嬪。 這兩人走著走著就紅了眼圈,到了門口就是一臉的眼淚,太監(jiān)剛張嘴通報,她們就哭著奔了進去。 “陛下,臣妾擔心極了?!?/br> 宮里嬪妃就沒人不想掐尖兒爭寵攬權的,只不過手段各有高低,再說又有人帶頭,當下好好的秩序又亂了,劉貴妃被擠得一個踉蹌,從最前頭落到了中間。 唐思然依舊扶著她,進去寢宮,就先瞧見了孟王爺,不遠不近地站著,一張臉還是面無表情。 既然看不出來什么,就證明這次算是過去了。 再一看,朝臣已經離開了,屋里就剩下皇帝這一家子了。 一時間屋里哭聲不斷,“陛下”齊飛。 既然那些人都沖到前頭去了,留在后頭的就脫穎而出了。再說撲在人身上痛哭,倒是不如默默流淚來得動人。 唐思然正想拉著劉貴妃,就見她左右看看,尋了個能看見皇帝,換言之也能叫跟皇帝看見她的地方,手捏著帕子往下巴上一抵,眼圈一紅,眼淚就下來了。 姿勢還很優(yōu)美呢。 這叫人不禁想起她這位母妃的生平來。 前頭雖然只活了兩個孩子,不過一共生了五個,算上最新的公主,那就是六個了。 可見是個高手,不用人擔心。 唐思然醞釀了情緒,也紅了眼圈,她倒是沒太哭出來,不能喧賓奪主啊。 皇帝腹中還隱隱作痛,深吸一口氣就更痛了,他放松身體,靠在枕頭上,透過一群哭得人頭疼的嬪妃們,一眼看見了人群之外默默流淚的劉貴妃。 他想說你們別哭了,只是剛用上勁兒,腹中便又疼了起來,想起太醫(yī)說的不能激動,皇帝索性不說話了,嚴肅著一張臉把屋里人一個個看了過去。 撲在皇帝床前嚎啕大哭的幾人哭了一陣子就覺得不對了。 嚎啕大哭這種哭法是得有人勸的,不然這么一直哭下去,要不了一盅茶的功夫就得背過氣去。 可皇帝不說話,沒人來勸她們。 所以哭了一陣子,一個個都收了聲音,變成了小聲啜泣。 “陛下可好些了?” 終于安靜了,皇帝沉聲道:“朕挺好,你們守了快一天,都下去吧?!?/br> 皇帝這一搭腔,戲就又能唱下去了。 淑妃帶頭,眾人又開始說什么多擔心多無助,陛下就是天等等的話語。 皇帝年紀也大了,原先沒病沒痛的時候還能玩一玩情趣,可生了病內心滿是無奈。 加上他是皇帝,是天子,萬人之上等等所有展示權威的詞語都能用在他身上,反而加深了這無奈。 他躺在床上,連自己下床都不能。 這叫皇帝內心悲涼,甚至覺得世事無常。 他又不說話了,淑妃臉上的悲傷都快繃不住了,皇帝怎得一點面子都不給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