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jié)
寧江郡主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怎么回事兒,可許嬤嬤反應(yīng)過來了,她一拉寧江郡主就跪下了,磕頭磕得都出了血。 “王爺您這才是新婚第二天,三日后還要回門!”迫不得已,許嬤嬤搬了誠暉王府出來,又道:“夫妻兩個總是要互相磨合遷就的?!?/br> 許嬤嬤聲音越說越小,孟王爺又看了過來,不過什么都沒說,看得仿佛是這屋子,而不是這屋里的人。 之后走得很干脆。 許嬤嬤拉著寧江郡主,不住的搖晃她,“郡主!您說兩句話!您給王爺賠個不是?!?/br> 這么搖了好幾下,寧江郡主回過神來,第一句話就是:“他要圈禁我?他連王府都不叫我回去?他怎么敢!” 許嬤嬤沒說話,搭話的是竹蘭,“王妃娘娘,您好生歇著,有事兒差人去叫一聲奴婢,這幾個嬤嬤是專門給您使喚的。” 寧江郡主抬頭一看,門口不下十個五大三粗的老嬤嬤,“你個賤婢!是你在王爺面前告狀了是不是!” “奴婢不過是實話實說,王妃娘娘,奴婢先告退了?!?/br>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寧江郡主拉著許嬤嬤的手不住的喊,許嬤嬤只能安慰道:“娘娘先稍安勿躁,等王爺見您三日回門沒回去,自然會想法子來見您的?!?/br> 話雖如此,許嬤嬤心里卻想,這孟王爺一看就是心志堅定之人,誠暉王府再怎么,也壓不住正經(jīng)八百的王爺啊。 再說若是真走到讓岳父出來壓制,那今后就好不了了。 不過若是按照王妃說的,王爺是想叫孟王府后院不穩(wěn),那……許嬤嬤心疼地看了一眼郡主,那但凡王爺稍稍忘記這事兒,誠暉王就會出來提醒兩句,喊兩句你怎么這樣對我女兒。 許嬤嬤將郡主一抱,道:“地上涼,郡主先起來好不好?” 第164章 沒有皇后的日子(四) 胡氏屋里, 滿屋子的藥味兒,她面色浮腫躺在床上,眼圈紅腫, 眼淚卻已經(jīng)流干了。 周圍站了一圈人, 一個個都是紅著眼圈看她。席氏坐在床邊,手輕輕在她身上拍著,道:“你也別太難過了——” 話才說了一半, 胡氏頭一轉(zhuǎn),面沖著里, 聲音哽咽道:“我一個人靜靜,你們走吧, 都回去好好歇歇, 都跪了一早上,用些膏藥擦擦……心意我領(lǐng)了,別落下病根。” 說到最后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了。 早上繼王妃這一頓敲打, 叫王府剩下的這些人擰成了一股繩,雖然也持續(xù)不了多久, 可如今她們卻是人人都感同身受。 “你這叫人怎么放心?”簡氏擔(dān)憂道:“楊jiejie這樣, 你也這樣——我看那王妃之位是被人咒了不成!” 屋里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胡氏雖然傷心, 可她調(diào)整得最快,她從知道孩子沒了,她就要繼王妃不死不休了。 她在宮里待了十幾年,字還沒認識幾個,就先學(xué)會了勾心斗角栽贓嫁禍挑撥離間,她要讓那繼王妃一輩子都沒法翻身! 所以話題是絕對不能往詛咒上去的,胡氏猛地轉(zhuǎn)過頭來, 道:“詛咒?什么詛咒!前頭王妃好好的一個人,叫李氏給害了,如今這個王妃,就是個禍頭子!若真有詛咒,怎么不去咒她,偏偏應(yīng)在我還沒出生的孩子身上!” 她猛地這么一爆發(fā),又是故意沒換氣,說到最后氣竭,不住的咳嗽,她又才小產(chǎn),原本就是沒力氣的時候,這么一頓咳,直接就把眼淚咳了出來。 這樣的姿態(tài),叫人看了無一不傷心。 眼淚一流出來,仿佛打開了什么官咖,胡氏猛地撲在席氏懷里,道:“我不甘心!她是怎么說我的,我說我家里人不認我,說我品性不端,我——” 她又大哭了兩聲,“我去當(dāng)宮女,那會兒我才幾歲,若是我家里人不同意,我能當(dāng)宮女嗎?是他們親手把我送進宮里去的,現(xiàn)在又嫌我丟他們的臉!” 胡氏痛哭流涕,席氏一邊抹眼淚,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道:“你哭吧,哭出來就好了?!?/br> 胡氏臉埋在席氏懷里,她哭得是自己,眼淚真切,話說的也是自己,卻又是說給葉靈聽的。 葉靈跟那瑤璃郡主的事情,當(dāng)初鬧得沸沸揚揚,京里幾乎無人不知。 家人不認,品性不端,這話套在葉靈身上,更加的合適。 親手把她送進宮里去……當(dāng)初葉靈的父母也是一看郡主,想著要攀高枝兒,想著這郡主看上他們兒子了,立即就叫女兒陪著出去了。 如今又嫌她丟人……這話說得也是葉靈,若不是她兄長臨死之前求了王爺,葉靈怕是已經(jīng)被打死了。 “他們也不想想,若不是我在宮里當(dāng)宮女,時不時能見一見皇帝,又說我是胡家的人,他們能這么快就官復(fù)原職,就回到京城不成?” 胡氏繼續(xù)哭著,繼續(xù)說自己,也繼續(xù)在提醒葉靈。 葉靈的父母如今能過上好日子,還是靠著葉靈在王府當(dāng)妾室,時不時還要來她這兒搜刮些好東西,卻又要翻臉不認人,整日罵罵咧咧的。 “我愿意嗎,我也不愿意啊,我的一切都是他們安排的,如今他們不用我了,就恨不得我去死,我恨不得、我恨不得死了!” 席氏忙緊緊抱住她,“快別說這個了,你養(yǎng)好身子,王府什么沒有,大夫說那孩子還不滿兩個月,最多養(yǎng)上半年你就好了?!?/br> 胡氏又哭了起來,“我的孩子??!對,我不能死!我要死,我也要死在那毒婦門口,我要一刀砍了脖子,我要她出門就得踩在我的鮮血上,我看她還敢不敢再出來!” 席氏嚇得什么似的,忙抱著她,連拍打的力氣都大了些,“快別說了,她畢竟是王妃?!?/br> “呸!她就是個繼妃,她憑什么在王府作威作福。”胡氏說著越發(fā)激動,忽然一口氣沒上來,再次劇烈的咳嗽,咳到一半又開始干嘔,臉上淚水汗水混作一團,虛弱到了極點。 那邊王府的老嬤嬤見狀忙把席氏一拉,道:“要么您幾位先回去?有人陪著,有人安慰,怕這胡氏安靜不下來?!?/br> 席氏一想也是這個道理,猶豫片刻起身道:“你好好歇著,我們晚上再來看你?!?/br> 胡氏哭得狼狽,連氣都喘不上來,虛弱地點點頭,有氣無力道:“你們也好好歇著,膝蓋先別用熱水,等過了兩天在用熱水?!?/br> “你還擔(dān)心這個!”眾人又好氣又感動,一一出了胡氏屋子。 樂氏嘆了口氣,道:“我方才聽那大夫說,因為小產(chǎn),她那膝蓋不能用活血的藥,所以……怕是要落下病根了?!?/br> 眾人一陣唏噓,“那她可不就惦念著咱們的腿了嗎?” 屋里安靜下來,胡氏哭兩聲,閉上眼睛躺一會,不過喝了大夫開的安神的藥,很快就睡著了,嬤嬤叫了丫鬟看著她,去給王爺回報了。 孟王爺這會兒在內(nèi)院的小廳里,里頭還有公主跟宮里來的衛(wèi)嬤嬤。 嬤嬤上來一一都說了,衛(wèi)嬤嬤嘆道:“怎么就出了這樣的事情,當(dāng)初陛下說給王爺找個門第高的,娘娘還說要身子好的。那寧江郡主去年六月曾進過宮,娘娘也見過的,還說她天真爛漫,活潑可愛,可沒想她居然能做出這種事情?!?/br> 齊芝楚下意識就來了一句,“要我說,當(dāng)初提了婉娘當(dāng)王妃不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她跟你小一起長大,性子溫和,又知根知底兒的,反正是繼妃,也不怕她什么?!?/br> 孟王爺眉頭一皺,看了她一眼。 齊芝楚有點心虛,強硬道:“怎么,難道我說得不對?你后院這許多女人,鬧出這么多事情來,從去年到今年,就沒消停過,連帶我也面上也不好看?!?/br> 孟王爺又看她一眼,道:“駙馬家里養(yǎng)著個表妹,已經(jīng)有孕在身了。” 齊芝楚頓時愣住了,“你是嫌我管你了是不是!你干嘛說這個!是我不愿意生孩子嗎!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齊芝楚抓著杯子就往孟王爺那邊扔過去,只是腦袋里終究猶豫一下,杯子扔到了地上。 齊芝楚哭著跑了出去,衛(wèi)嬤嬤今兒才知道這個消息,一臉擔(dān)憂地道:“王爺,怎么……您也該慢慢說。” 孟王爺?shù)溃骸澳阋詾樗恢???/br> 衛(wèi)嬤嬤一想公主的反應(yīng),重重嘆了口氣,道:“駙馬那個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試探過公主了,如今看著,倒是兩邊裝糊涂,打算默認下來這事兒了?!?/br> “得告訴娘娘,公主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衛(wèi)嬤嬤立即就起身,道:“王爺,娘娘說那郡主一來就做出這樣的事情,顯然是沒打算好好過的,既然如此,那也就不用客氣了,不如——” 話才說了一半,外頭就響起李忠順的聲音,“王爺——” 聲音比平日的大,還帶著顫抖,一聽就是發(fā)生了大事,孟王爺沉聲道:“進來。” 李忠順進屋,行禮行的都不太合規(guī)矩,“王爺……葉氏在繼王妃院子門口的那顆大樹上吊死了。” “?。 毙l(wèi)嬤嬤一聲驚呼就站了起來,“怎么——”她一手撐著扶手,只覺得頭暈?zāi)垦?,“這都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娶了這么一個惹事精進門!她進來這才頭一天,就死了兩個了。不行奴婢得趕緊回宮!” 衛(wèi)嬤嬤風(fēng)似地又走了。 李忠順站在孟王爺面前,小聲道:“那邊有看門的,只是今日才去,正收拾屋子,一個沒留意,也就一刻鐘,人就沒了。您看要不要把那顆樹砍了?” 孟王爺深吸了一口氣,“不用,留著?!?/br> 李忠順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位繼王妃是徹底沒有活路了,他行了禮出去,孟王爺不急不慢念了兩個名字,“誠暉王,成王爺?!?/br> 轉(zhuǎn)眼兩個多月過去,眼看著到了中秋節(jié),這該是個喜慶的日子,不過因為孟王府的事情,整個皇家都挺安靜的。 成王府后院,成王妃掃了一眼誠暉王妃送的上上好的羊脂白玉的桌子,淡笑道:“這么客氣做什么?這樣的好東西,留著當(dāng)傳家寶多好?” 這是不打算收她們東西啊,誠暉王妃心中一跳,道:“您別這么見外,我也知道是我女兒不爭氣——” “你知道就好!”成王妃怒道:“她鬧出這等事情來,進去一天,害得胡太傅的孫女兒小產(chǎn),逼死王府侍妾,誰還敢跟你們誠暉王府來往?” “您稍稍說合兩句?我們?nèi)兆舆^得艱難?!闭\暉王妃哀求道:“您是王妃,成王爺是王爺,又是孟王爺?shù)男珠L——” “你們?nèi)兆舆^得艱難是因為孟王爺?”成王妃反問道:“你抓到把柄了嗎?就算你抓到把柄,你教教我該怎么說?” “六弟,你別在乎,不就是一個妾上吊,一個妾小產(chǎn)嗎?這話你說得出口?” “一個妾是胡太傅的的孫女兒,一個妾的兄長曾經(jīng)救過王爺,你跟我說你說得出口?” “我們家女兒畢竟是正妃——” “繼妃!正妃是唐家的女兒!” 這邊不歡而散,那邊孟王府里,寧江郡主被關(guān)了三個月,整個人都枯萎了,性子也越發(fā)的執(zhí)拗。 “我今兒就要出家,我要叫全京城都看著,他孟王爺在中秋節(jié)逼王妃出家,他沒有心!他克妻!” “你安生些吧?!痹S嬤嬤勸了三個月,嘴皮子都說破了,也知道郡主不過是口上說說發(fā)泄而已。 “王爺哪兒在乎這個,這三個月,您絕食、裝病、剪頭發(fā)、摔東西,就算燒了院子,您看看王爺來過沒有?”許嬤嬤下意識看了看外頭那樹,隔著窗戶還有院墻,只能看見一點點樹枝,可……風(fēng)一吹,她就覺得上頭有個人。 阿彌陀佛,許嬤嬤心里默念一句,冤有頭債有主,跟她沒關(guān)系。她視線又回到寧江郡主身上,心想你若是沒有吊死自己的勇氣,就別擱這兒瞎嚷嚷了。 楊側(cè)妃院子里,她靠在窗邊,看著天上的月亮,嘆道:“圓月……可為什么我看了這團圓的月亮,內(nèi)心一點都不滿足呢?” 谷嬤嬤擠出個笑意,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明兒才是最好看的時候?!?/br> 楊側(cè)妃嘆氣,“不知道我還能看幾次圓月……” “您快別說這話,您也要為了哥兒想想。” “唉……我這把身子,活著就是拖累。” 王府里這么想的不止她一個,希氏也靠在窗邊,她已經(jīng)病了一個半月了,身子熬得只剩下一把骨頭,想的全是原先在山野里奔跑,想的是爬樹,想的是苗疆。 她自打來了大魏,已經(jīng)四年沒出過門了。 “去把我那套衣服拿來?!?/br> “娘娘……” “去!”希氏虛弱地說,“我想再看看。” 很快,丫鬟拿了她苗疆的衣服過來,希氏看著這衣服,眼睛里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原先我就是穿著這個跳祈福舞的,她們說我是苗疆有史以來最有天分的圣女……所以要跟大魏交好,就把我進獻了過來?!?/br> “這一套披掛,是幾代圣女都穿過的,當(dāng)初我非要要了這個,不然我就不來大魏——你去請王爺過來?!?/br> “娘娘……”丫鬟看著希氏面頰泛紅,仿佛又有了力氣,分外的擔(dān)心,“奴婢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