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定是想的那樣,她不能忍受自己道德上有瑕疵,所以才如此冷淡。 想到這一點,他幾乎是狂喜,眼角眉梢的笑意幾乎掩藏不?。骸盁o妨,你來了便好?!?/br> 他聲音柔柔地:“去后院的桃花林玩吧,我讓人給你送姜糖過去?!?/br> 陸晚晚心底一窒。 她不喜歡吃姜糖,寧蘊不知道。上一世她在寧家遭難的時候嫁過去的,嫁去不過三天,寧蘊和老侯爺便被流放邊疆。 女眷原本要被打發(fā)回原籍,但陸晚晚舍不得寧蘊,毅然決然陪她走了三千里流放的路。 從繁華富庶的京城到荒涼的北地。 磨破了五雙鞋子,一雙柔嫩的腳鮮血淋漓。 到了北地,寧蘊每天都要干苦工。 陸晚晚和寧夫人則賃了一間陋室,為人縫補漿洗過活。 最苦的時候,家里的米只煮得出一碗粥。 寧蘊要干活,陸夫人害著病,陸晚晚將粥一分為二,給了他們倆,自己餓得饑腸轆轆,走路的時候搖搖欲墜。 日子過得真是苦,可陸晚晚一點也沒有抱怨,她喜歡寧蘊,哪怕是受盡世上最苦之苦,也絕不怨恨半句。 寧蘊待她也真是好,冬日里將她冰冷的腳捧在懷里暖著入睡。 環(huán)境艱難,夫妻倆卻樂呵呵的。 開春寧蘊立了功,脫了囚犯的名,上頭獎勵了他一錢銀子。他回到家,將銀子交給陸晚晚,讓她買些愛吃的東西。 她掰著銅板過日子慣了,舍不得買杏仁酥、榛子酥之類的,又拗不過寧蘊,只好買了最便宜的姜糖——她告訴寧蘊自己從小就喜歡吃姜糖。 生姜氣味辛辣,她吃不慣,為了哄寧蘊,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后來每次他得了錢,總會順手給她捎一袋姜糖。 久而久之,她便吃慣了。 可是,寧蘊不知道,就算她習慣了姜糖的味道,卻還是不喜歡。 她愿意這么做,不過是因為喜歡他而已。 陸晚晚揪著衣袖,半晌沒有說話,他為何會突然說這些話? 她冥冥之中有種感覺,寧蘊待她,好像有些不一樣,相比上一世她的一路追逐,他似乎變了許多——如此殷勤熱絡(luò)?到底是為何? 他喜歡自己? 冷不丁冒出這個想法,陸晚晚快被自己嚇了一跳。 被寧蘊喜歡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眼下她的處境,被他喜歡也不是什么壞事。 她雖垂眸,卻也感覺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悶嗯了聲,柔柔軟軟地說道:“好?!?/br> ———— 丫鬟帶陸晚晚姐妹倆去后山花林。 層層疊疊桃櫻盛開,花開似海,整個山頭似覆上一層粉色輕紗,風過處,花飄如雨。 陸晚晚在涼亭中喝了片刻的茶,她靠坐在涼亭里,聽著遠遠近近的風聲,落花沙沙掉落的聲音,小鳥在樹枝上跳躍的聲音,怡然自樂。 她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般心境。 過了不久,來路處便傳來些許窸窣足音。 云錦厚底鍛靴踩在青石路上,發(fā)出達達的腳步聲。 想是寧家的賓客到了。 陸晚晚整理了一下衣衫,站起來。 便見兩名男子帶著小廝走了過來。 其中一人道:“顧兄,你臉上怎么了?受傷了?” 顧朝摸了摸臉頰上的傷處,回想起那一日他從皇城出來,正打算回家,經(jīng)過府前巷子的時候,忽然沖出兩個黑衣蒙面人。 那兩人分工明確,一人引開抬轎的轎夫,一人將他從轎子里拖出去,不由分說便是一頓猛揍。 邊揍那人還邊問他:“你還敢不敢強搶民女了?” 他前幾日到京畿縣上巡訪,在縣上偶遇了一名女子。他見那女子生得美貌,動了心思,便向縣官施壓,強要了那女子過來,也不管別人早已定親。這事知道的人不多,黑衣人是如何知道的? 那人揍他頗有章法,只挑臉上現(xiàn)眼的地方打,下手極狠,骨頭幾乎都要裂了。 他痛得直求饒:“好漢饒命,以后再也不敢了?!?/br> 那人似還不解氣,又問:“你還敢去禍害陸家大小姐,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 顧朝忙不迭說:“是我癩蛤蟆想吃天鵝rou,企圖染指陸小姐,好漢饒命,以后我再也不敢了?!?/br> 那人逼著他賭咒立誓,這才肯放了他。 他挨了一頓黑打,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此事又是他私德有損,不好張揚,在家裝了好幾日的病,這才敢出門。 這都月余了,臉上青痕猶在。 他氣得咬牙,道:“被狗咬了?” “狗咬了?”另外一人自然不信:“狗怎么會咬成這樣?” “李大人見笑了?!鳖櫝渥樱S持自己的斯文體面:“前些日子回府路上碰到一條惡狗,對我窮追不舍,不小心摔倒碰傷的?!?/br> 兩人漸漸走近,遠遠便見前方?jīng)鐾ぶ杏袔酌印?/br> 白衣女子婀娜纖細,站在粉色花海之中,飄然如仙。 心頭一動。 愛美人,人之常情。 顧朝道:“也不知前方是哪家小姐?” 另一人挑眉:“不如去打個招呼,一見便知?!?/br> 一拍即合,雙雙上前。 走得近了,顧朝才認出原來是陸晚晚。 顧朝表面一派正直,但他十分好色。 他喜歡生得美的女子,見一個攬一個,卻從不放在宅子里。因要維持他清風兩袖的形象,他攬回來的女人都安置在各處的莊園。 但上次在鎮(zhèn)國公府,他在人群之外,遙遙看了眼陸晚晚,他便決定娶她進門。 仙人之姿,人間難得,莊子太委屈她。 這種絕色女子,若不能娶回家里日日好生疼愛,那活這一遭又有什么意思? 他忘了自己挨的打,喉頭guntang,上前朝她一揖:“陸小姐安?!?/br> 陸晚晚還了一禮,道:“公子萬福?!鳖D了頓,又問:“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他道:“在下顧朝。” 陸晚晚一愣,覺得這名字很熟悉,片刻后才想起,他就是新科狀元顧朝,上陸家提過親的。 她盈盈一笑,道:“久聞顧大人才名遠揚,今日一見,儀表非凡,果然是人中龍鳳?!?/br> 她拒絕過人家提親,此時遇著怕他心中有忿,故意說些好聽的話。 話音方落,便聽不遠處傳來咋咋呼呼的一聲呼喊:“晚jiejie,我來了。” 徐笑春一面扯著睡眼惺忪的謝懷琛的衣袖,一面催他:“快點,晚jiejie在等咱們呢?!?/br> 謝懷琛昨夜和李遠之他們賭錢賭到天亮,還沒睡醒,一大早就被徐笑春三催四請喊起來,這會兒睡意正濃,揉了揉眼,懶懶的說:“人在那兒,又不會跑,慌什么?” 徐笑春辨清了亭子里的另外一人,說:“不好,顧朝也在這里?!?/br> 謝懷琛陡然來了精神,脊背一挺,利落道:“在哪兒?” 徐笑春遙遙一指:“晚jiejie旁邊?!?/br> 謝懷琛嘴角扯起一絲冷笑:“這小子抗揍啊,這都還敢來?走?!?/br> 換做他扯起徐笑春腳下生風,走得飛快。 徐笑春見他斗志昂揚,勸道:“哥,等會兒有話好好說,你別胡來,小心嚇到晚jiejie。” “放心,我有分寸。” 他理了理衣襟,問她:“今早出門匆忙,你給我看看,謝染頭發(fā)給我梳好沒有?!?/br> “一絲不茍?!毙煨Υ号牧伺乃募珙^:“人模狗樣,啊呸,風度翩翩?!?/br> 謝懷琛難得地沒同她計較。 ———— 顧朝在陸晚晚那聲“一表非凡、人中龍鳳”中春風沉醉。 陡然,聽到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狀元郎,別來無恙啊。” 謝懷琛的聲音慵懶、率性,還有幾分譏笑嘲諷,絕不像套近乎。 顧朝魂靈一冷,認出了聲音的主人,年前攔路揍他的那人,聲音和這人的一模一樣。 他羞憤的轉(zhuǎn)身,看到謝懷琛大步走了過來,身后跟著名小巧玲瓏的女子。 兩人的身形,和偷襲他的人身形極度相似。 他想起拳頭打在臉上的痛感,冷不丁打了個激靈,他心有詫異,問:“閣下是?” 謝懷琛抖了抖衣襟,往椅子上一坐,手扶著椅背,翹起二郎腿,漫不經(jīng)心地道:“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謝名懷琛?!?/br> 顧朝一哆嗦,他聽說過這個二世祖的名聲,謝家也并非他能與之抗衡的。 可想起自己莫名其妙挨的那頓打,心又難平。 顧朝咬了咬牙,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原來是小公爺,久仰大名?!?/br> 謝懷琛一笑:“比不上狀元郎名動京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