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徐笑春挽著她的胳膊,道:“我就喜歡你的性子,從不苛責(zé)別人。” 她別過頭,朝謝懷琛擠眉弄眼地一臉壞笑。 謝懷琛心情頗好,他將手上拿的一包東西遞給陸晚晚。 她接過來,垂眸問:“是什么?” “梅子糖,陳記的,很甜?!敝x懷琛笑著臉。 陸晚晚清亮的眸子倒影出他的模樣,他雖穿了女裝,但英氣不減。 “給我的?”她眼睛瞇起來,像彎彎的月亮。 謝懷琛臉上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fēng):“聽說你在吃藥?!?/br> 陸晚晚彎起唇角,溫聲說:“我不怕苦?!?/br> 頓了頓,想起他大老遠辛辛苦苦給自己送糖過來,這么說有點太沒心沒肺,于是又描補了一句:“不過我很喜歡吃糖,謝謝?!?/br> 謝懷琛抿了下唇,說:“時間不早了,我得先走了?!?/br> 說完,他朝徐笑春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走了。 徐笑春同她招呼了一聲,跟上去,兩人縱身一躍,跳上墻頭,很快就消失不見。 陸晚晚看著兩道消失的人影,嘴角微微一勾,拈了粒梅子糖含進口中。 真的很甜。 ———— 寧夫人回到家里,心情頗好。 晚夕寧蘊來給她請安,順便問了陸晚晚的事。 前天夜里的事情他聽說了,昨天整整一天他都坐立難安,不知陸晚晚現(xiàn)在究竟怎么樣。 昨天晚上他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未睡,今天一早便提醒寧夫人,上次觀音廟陸晚晚對她有贈物之禮,如今陸晚晚出了事,她應(yīng)當(dāng)去看看。 寧夫人便去了。 “我見她精神還好?!睂幏蛉诵★嬃艘槐K茶,又說:“不過看起來有點虛弱,應(yīng)該是嚇壞了。” 寧蘊皺起眉毛。 母子倆正說著話,寧侯爺回來了。 他披著戰(zhàn)甲,笑聲爽朗:“蘊兒也在?” “父親回來了?!睂幪N向侯爺見禮。 寧侯爺走到寧夫人身邊,聞到了她身上香囊的氣味,笑問道:“是什么?這么香?” “陸家大小姐前夜里不是出了事嗎?今兒我去看她,她送我的香囊。”寧夫人解下香囊遞給他:“你聞聞,是我用慣了的沉水香?!?/br> 寧侯爺哪里懂這些女紅,只說:“做得還不錯。” 寧夫人對她贊不絕口,又將她幼年遇到先生的事情,告訴了寧侯爺。 寧侯爺聽完之后,驚喜道:“行有余力,與人為善,這孩子,真是一顆玲瓏剔透的心?!?/br> 寧夫人點點頭,復(fù)又嘆氣。 “怎么了?”寧侯爺不解。 寧夫人眉宇間有nongnong的化不開的憂愁:“只可惜,當(dāng)初給蘊兒許下的是二小姐,否則,我覺得大小姐的脾氣度量……” 言及此處,寧侯爺?shù)哪樕兞俗儭?/br> 陸錦云的事情他有所耳聞,可兩家的婚事是他親口許下的,他是領(lǐng)兵之人,豈能言而無信背信棄義? “此事,以后切莫再說了?!彼埠蠡?,語調(diào)中多了幾分悵惘,抬眼望了寧蘊一下。 他低眉順眼,不置一詞。 父親定下陸錦云,是他的不幸。 因為陸錦云得到陸晚晚,則是不幸中的萬幸。 老天終究待他不薄。 寧夫人輕輕咳了一聲,她身體不好,近日受了點風(fēng)寒。 她嘆道:“我知道你性子犟,不愿做那背信棄義之人,但那陸家二小姐如今的名聲委實不好。既然她遲早都是要進門的,咱們也不能讓她壞著名聲進來。” “你有什么辦法?” 寧夫人便把想以陸家名義辦學(xué)的事情告訴他,征詢他的意見。 辦學(xué)已經(jīng)快成了寧侯爺?shù)囊粔K心病,可又怕大興土木到時候朝中有人就此大做文章。身居高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件事一直擱淺。 聽了寧夫人的主意,他眼睛微亮。 “陸家是我們的親家,他們辦學(xué)當(dāng)做嫁妝送給寧氏一族,合情合理,別人也沒什么好說的?!睂幒顮?shù)溃骸翱墒?,陸家會不會同意??/br> “又不要他們出一分一厘,有什么不同意的?” “畢竟陸家差寧家不是零星半點,他辦私塾送給寧家,傳出去別人難免說陸家趨炎附勢。陸建章倒未必肯做。” 寧夫人腹誹,陸建章本來就是個趨炎附勢的墻頭草,巴不得找機會巴結(jié)寧家,送上門的機會他豈會錯過? 但隨即想到,陸錦云嫁進寧家是既定的事,陸建章遲早會是寧蘊的老丈人。在女婿面前數(shù)落丈人,到底不好聽,便將話咽了回去。 想到陸晚晚莫名遇襲,寧蘊就不寒而栗,她膽子小,肯定嚇壞了,陸家又是個龍?zhí)痘ue,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于是說道:“不如母親先找陸大小姐,讓她找機會探探陸大人的口風(fēng)。” 母親時常去找她,兩人談天說話,也免得孤單。 寧侯爺和夫人深以為然。 “明天你再去問問陸晚晚的意思,若是她肯從中說項,此事說不定就成了?!睂幒顮斎缡钦f。 第二天一早,寧夫人就收拾準(zhǔn)備去陸府。 臨出門時,寧蘊的小廝追出來,給了她一支山參——去歲北邊西夏進貢的上等人參,總共就七八根,宮里留了四五根,賞出來的總共也不過兩三根。極其珍貴。 “公子說陸家大小姐同鎮(zhèn)國公府走得親近,肯定見過不少好東西,咱們找人辦事,送太寒酸的東西反而讓人輕視?!毙P傳話。 寧夫人微微頷首,捧了那山參在掌中,有點納悶。 她的兒子,她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從小到大他對什么東西都云淡風(fēng)輕的,沒有在意過。 可她如今明明感覺到冥冥之中寧蘊好像有些變了,雖然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孔,但胸腔里的那顆心仿佛不一樣了——他似乎很關(guān)心陸晚晚。 昌平郡主府的蹴鞠場上,陸晚晚受傷,他第一個沖過去;陸晚晚落水,他比謝懷琛還先跳進水中;觀音廟外,他專程等陸晚晚同行;就在昨天,他催著自己上陸府探望陸晚晚,晚夕他來請安又比平常早了兩刻鐘的時間。 他表現(xiàn)得不顯山不露水,卻還是流露出蛛絲馬跡。 有跡可循,她望著掌中的山參,心緒復(fù)雜。陸家和寧家差了十萬八千里,若當(dāng)年不是陸建章在牢獄給了寧侯爺一個饅頭,他們也不至于結(jié)下這門親事。 兒子自幼就知道自己是訂了親的,他是個好孩子,從不會違拗父母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將來要娶陸家二小姐,他從來不說自己愿意不愿意,喜歡不喜歡。 他總是將自己的心事藏得很好。 此時,寧夫人卻陡然有一種窺破他秘密的感覺,她微微嘆了一口氣。 陸晚晚是個很好的女子,寧蘊對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她心有隱憂,比起寧蘊娶一個名聲敗壞的女子,他癡迷上未婚妻子的jiejie會讓他從此聲名狼藉。她默默祈禱自己的猜想是錯的。 三月春曉,春風(fēng)溫柔繾綣,園子里花開繽紛,樹枝也紛紛抽出嫩綠的新芽。 陸晚晚帶寧夫人到園子里看花。 “你家的園子打理得很雅致?!睂幏蛉丝滟澋?。 陸晚晚柔聲說:“大夫人為人細致耐心,將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條。” 寧夫人知道陳柳霜對這個嫡長女不好,她還這么為她說話,是個心胸寬廣的女子,她很贊賞。 “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忙,不知你愿不愿意?”寧夫人側(cè)眸,眸光溫柔如水地看著她。 陸晚晚道:“夫人請講?!?/br> “我家侯爺一直想在老家辦一所學(xué)堂,但是怕落人話柄,你也知道,身居高位,行事便另有取舍,這件事就一直擱下了,幾乎成了侯爺?shù)囊粔K心病?!睂幏蛉藝@了一口氣:“我想請你找個機會問問你父親,可否愿意以陸家的名義修一座私塾,銀錢這邊都由我們出。” 陸晚晚急忙道:“我愿意的?!?/br> 她臉頰微紅,似初綻的新荷:“夫人,這明明是你在幫我們呢,父親當(dāng)然會同意。” 她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寧夫人對此很滿意,陸晚晚答應(yīng)說去陸建章面前說項,此事便有不少把握。 午時陸晚晚留寧夫人在陸家吃飯,她還急著回去給寧侯爺回話,便拒絕了。陸晚晚無法,出門送她。 將將送到園子口,陸錦云便迎面走來了。 她走得極快,衣袖帶風(fēng)。 方才她正要出門,正巧在二門外碰到李長姝。 李長姝當(dāng)了一個多月的管家夫人,得意極了,連她這個二小姐也不放在眼里,冷嘲熱諷地說:“喲,這不是二小姐嗎?幾日不見,二小姐怎么瘦了?” 陸錦云冷哼了聲,沒有理她,母親讓她最近不要惹事。 她躲著走還不行嗎? 李長姝嗤笑道:“你未來婆婆來了,你沒有陪她逛園子嗎?” “你說什么?”陸錦云愣了一瞬,寧夫人來了?沒聽說她來見母親啊。 李長姝朝她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走了。 她肯定是故意說這話激怒自己的——陸錦云如此安慰自己。 可她越想越不對勁,李長姝雖然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沒理由誑她,她去門房問了一遍,這才知道寧夫人真的來了,不過沒有找爹娘,而是去了陸晚晚那兒。 這段時日生生壓下的怒火在那一瞬間騰騰點燃,陸晚晚什么時候跟寧夫人勾搭上的? 陸晚晚會不會當(dāng)著寧夫人的面說自己壞話? 她思緒飄飛,打道回府徑直來找陸晚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