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宋時青的目光從香棋身上掃過去,他斜眼問宋落青:“她可靠嗎?” 香棋自證:“奴婢自幼便伺候二小姐,一直忠心耿耿。” 宋落青也點點頭:“她是陸錦云最忠心的一條狗,放心吧。” 宋時青絕望地閉了閉眼:“現(xiàn)在我應該怎么辦?” “哥,陸晚晚行事有多小心翼翼你也知道了,東西她貼身放著,只要咱們將她殺了,再取回東西不就得了?”宋落青又道:“就算認罪書她放在了別處,到時候只要咱們殺了她,還有誰能知道你的事?” “萬一……萬一她告訴了鎮(zhèn)國公?” 宋落青循循善誘:“鎮(zhèn)國公就算拿著認罪書告到皇叔面前去,到時候你只要抵死不認,問他東西從哪兒來的,一個在封城期間為了和男人私通偷父親官印私自出城的罪女的話,有誰會信?人都死了,還不是咱們怎么說就怎么是,他們還能翻出什么風浪不成?” 宋時青猶豫了片刻,宋落青說得沒錯,只要陸晚晚死了,蓋棺定論她是個私通的□□,她掌握的認罪書又有何公信力而言?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好,你需要我做什么?” 宋落青勾起了嘴角,將他要做的事情安排了一遍。 香棋回去后便把成平王府的事情告訴了陸晚晚。 “宋落青要你騙宋時青?認罪書在我身上?”陸晚晚覺得好笑,這兩兄妹大約是前世的怨侶,今生的宿仇吧,否則她為何這么坑害自家哥哥? 香棋點頭:“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宋落青要拉世子爺下水,伙同二小姐騙了他?!?/br> 陸晚晚微微闔目:“好,好得很,我正愁沒機會收拾宋時青呢,他自己蹦出來可就不能怪我了?!?/br> 香棋有些擔心陸晚晚,大小姐看起來太柔弱了,柔嫩得像纖細的花枝,一不小心就會折斷似的。 “香棋,你確定他們會將我?guī)グ咨炒??”陸晚晚問她?/br> “沒錯,成平郡主和二小姐的確是這么合計的。” 陸晚晚掉頭,緩緩道:“好,我信你,你要知道,我這回是用身家性命在和你賭。” 香棋紅著眼圈,泫然欲泣,她道:“大小姐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雖不能報答萬一,可也不是恩將仇報之人?!?/br> “別哭。”陸晚晚聲音溫柔:“你知錯能改就好,我交代你的那件事情你做得怎么樣了?” “奴婢明日就將紙條送去大公子屋里?!?/br> 陸晚晚頷首:“多謝,你回去吧,這幾日你就不要來找我,以免引起陸錦云猜忌,恐會危及你的性命?!?/br> 香棋離去之后不久,謝懷琛的鴿子便破窗而入。 這些時日謝懷琛每日再沒翻墻來找過她,每日他都會給陸晚晚寫信,有時候問她吃飯了沒有,有時候問她吃的什么,他還夜觀天象,看明日是晴是雨,提醒她增減衣服。 信紙雖短,情意卻長。 鴿子一飛進來便停在陸晚晚肩頭,咕咕直叫。 她抓了一把碎米,攤開在窗臺,鴿子低頭尋米。陸晚晚微微笑著,取出信筒里的信紙。 展開來看,信上只有熟悉的兩個字——抬頭。 抬頭? 陸晚晚不解,抬頭一望。 隨即,她整個人便怔忡在原處。 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一盞盞孔明燈,一盞連著一盞,亮成了一片,將靛青的穹頂染成了橘黃色。 看到的人都在驚呼。 這一看就是哪家紈绔子弟取悅女人的招數(shù),卻不知是哪家的竟有這般手筆。 陸晚晚望著那些燈,心里的每一個角落,似乎也被火光照亮,一點點,一點點,變得充盈而光明。 片刻后,另一只信鴿飛來,它在陸晚晚的窗前徘徊,認路似的繞了兩圈,最終俯身而下,停在窗臺。 陸晚晚取了信紙。 這一次,當她看清信紙上的字時,再抬首,雙眼都朦朧起來,看什么都迷迷蒙蒙。 謝懷琛說;“沒有月亮的夜里,有我為你驅散黑暗。” 他知道了,謝夫人將什么都告訴他了。 陸晚晚以前很怕黑,因為她小時候,有一回陳嬤嬤和舅母去寺里上香了。那日下了瓢潑大雨,她們無法回家,只能宿在寺廟里。家里的婆子待她刻薄,將她一個人關在屋里,自個兒去喝酒賭錢尋樂子。 那夜雷電交加,闖進來了一個小偷。 他帶著刀,找到了陸晚晚的屋子里。 她怕得要命,躲進了柜子里。 那夜過后,好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敢一個人睡。 她怕黑。 此事除了舅母和陳嬤嬤,她只告訴過謝夫人。 謝懷琛也知道了。 她還以為他會笑話自己,可是他沒有,玩世不恭的小公爺接納她的過去,安撫她的情緒,為她做了這么荒唐的事情。 她眼淚淌得歡暢。 原來真的會有人將她捧在掌心,小心呵護。 她抹了抹眼淚,抬頭望向半空中漂浮的孔明燈。 她給謝懷琛回了一封信,她說——來找我。 鴿子撲棱了一下翅膀便飛遠了。 她搬來凳子,坐在窗前。 從前世到今生,她還是第一次如此期待一個人。 謝懷琛就在附近,他來得很快,仿佛一個踏月而來的謫仙,從天際臨世,出現(xiàn)在她身邊。 時已晚春,天氣熱了起來,謝懷琛折騰了大半夜,汗?jié)窳祟^發(fā)。 他站在陸晚晚面前,咧嘴一笑,背后是他點亮的孔明燈。 “你找我?”他露出一個潔白的牙,和璀璨的燈光相映成趣。 陸晚晚扯了絲帕,抬腕,一下下擦拭著他額前的汗。 謝懷琛不好意思,頭微微一偏,去截她手里的帕子:“我自己來?!?/br> 陸晚晚躲過,她要親手為他擦汗。 “謝懷琛,我喜歡你,我心上有你?!彼粗难劬?,慢悠悠的說。 謝懷琛愕然抬眸,定定地看著她,心口忽然跳得厲害,胸腔里跳得不安分的那個東西仿佛要沖破桎梏,飛出來了似的。 他臉色鎮(zhèn)靜,鬼知道,他心里已經(jīng)翻起了海嘯。 潮水卷著巨浪洶涌而來,震撼得他幾乎快忘了如何呼吸。 “陸晚晚,你再說一遍?!彼豢舷嘈抛约旱亩?。 陸晚晚垂下頭,有些嬌羞:“你捉弄我?!?/br> “陸晚晚,你再說一遍嘛,我剛才沒有聽清?!彼貜鸵槐?,聲音放得極軟,像極了要糖吃的孩子。 兩人對視了一眼。 他眼中裝滿了月光,亮晶晶的,充滿期待地看著她。 陸晚晚心里安了一瞬。 謝懷琛說得對啊,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有什么不好意思說出口的? 上輩子為了寧蘊她連流放的路都能走,這一生為何不能對謝懷琛說一句令人歡喜的軟話? 她徹底放開心里的猶豫,燦然一笑:“謝懷琛,我喜歡你?!?/br> 謝懷琛松了一口氣,笑得仿若個大傻子:“我真怕你又后悔了?!?/br> “我不后悔的?!标懲硗砟樕J真又嚴肅。 說完,謝懷琛的笑聲徹底抑制不住,他朗聲大笑:“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br> 陸晚晚嚇得去捂他的嘴:“小點兒聲,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我還要去干一件大事呢?!?/br> 謝懷琛滿心滿眼都被她那句話勾去了魂兒,腳踩棉花似的飄飄然。 “那我走了,明天我再來。” 他又踏月而去。 陸晚晚倚在床邊,見他一步三回頭地遠去,不時朝他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最終,他的身影完完全全隱匿于黑暗之中,她才回身關上窗戶。 謝懷琛猶豫一抹斜陽照進她的生命中,她眼前有了光明,心中有了暖爐。 她被磨滅的熱情和愛意蠢蠢欲動地在復蘇。 她感覺得到。 被人愛,愛人,是一種無比美妙的體驗。 她拿起荷包親吻了一下,然后放在胸口,便是一夜好眠。 ———— 次日一早,陸晚晚便要出門,她說要去淮陰侯府,李長姝忙著玩牌,草草聽后,便讓她走了。 從李長姝屋里出來,她碰到了陸錦云身邊的丫鬟,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陸晚晚,心虛地別開眼,叫了聲“大小姐”。 陸晚晚勾起嘴角,淡淡笑了笑。 陸錦云和宋落青今天應該就要動手了吧? 她一個人出門,是絕佳的機會,對她們來說,機不可失。 香棋告訴她,宋落青和陸錦云會將她劫走,帶去白沙村,然后逼問出認罪書的下落,再殺了她。 陸晚晚私底下讓徐笑春給她找了信得過的家丁護院,在白沙村埋伏著,只等他們將陸晚晚擄去了,再出面救下她。 她還讓香棋給陸修林留了張紙條——如果他想知道陳柳霜死亡的真相,就去白沙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