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謝懷琛心似乎都化成了一汪柔情的春水。 他回身拔出嵌在王昭咽喉的劍,沖進(jìn)人群里,揮舞著掌中劍。 劍光所及處,熱血拋灑。 他積蓄一天的怒意,終于有了宣泄口,劍氣勢如長虹,劈斬而下。 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謝懷琛出劍雖狠,卻很有章法,個個都避開了要害之處身手重傷。 謝染帶人趕來的時候,謝懷琛正好收劍入鞘,滿地惡賊負(fù)傷□□。 “公子!” 謝懷琛沒有看他,他把劍拋給謝染:“這里交給你了?!?/br> 他走到陸晚晚身邊,攔腰將她抱了起來。 陸晚晚只覺身子一空,便落入他的懷抱。 “陸晚晚,我們回去了?!敝x懷琛說。 陸晚晚伏在他的胸口,仿佛一只柔軟的貓兒,默默淌淚,淚水將他本就濕透的衣裳又染濕了幾分,她悶嗯了聲,緊緊攥著他的衣襟,猶如落水者拼死攥著救生浮木。 陸晚晚在半途發(fā)起了燒。 她衣衫濕透了,又冷又怕,應(yīng)該是感染了風(fēng)寒。 她雙目微合,眼角不斷淌淚,口中囈語不斷。 謝懷琛探了探她的額頭,燙得厲害。 他附耳到她唇邊,問:“陸晚晚,你說什么?” 她唇齒翕動,嗓子里嗚咽有聲,卻含糊不清。 他心急如焚,令趕馬車的人加快再快一些。 緊趕慢趕,他們還是在天黑前回了城,京城已經(jīng)亂得一塌糊涂。 宋時青被謝懷琛殺了,成平王不在京城,王妃和宋落青兩個都慌了神,只知道伏在宋時青的尸體上痛哭。 成平王一眾黨羽下朝后聽聞此事匆匆趕去成平王府,和王妃合計,先發(fā)制人暗殺陸錦云,再將謝懷琛告到御前的時候,謝家已取得陸錦云和宋落青兄妹合謀害陸晚晚和濫用職權(quán)的證據(jù)。 陸錦云也被京兆府尹帶走,謝家暗中派了得力的人盯梢。 成平王妃下午便入宮面圣,哭訴宋時青身死之事,并求皇帝為他做主。 天子子侄,死于重臣之子的手下,此事若是處理不當(dāng),造成朝臣離心,影響不小?;实酆苁侵匾暎?dāng)即便讓大理寺徹查此事。 徐哲中午被徐笑春誑去陸家,得知謝懷琛殺了宋時青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恐怕又得忙上一段時間。 鎮(zhèn)國公府燈火通明,徐震夫婦倆和徐笑春都到了謝家,幫著想法子。 “哥,琛兒到這會兒還沒回來,會不會遇到什么事情了?”謝允和擔(dān)心道。 謝允川淡定多了:“他帶了那么多家丁護(hù)院,應(yīng)該沒事。” 頓了頓,他又?jǐn)Q了擰眉:“我倒覺得回城之后的事情比較難辦,今日我在城門見到成平王妃,琛兒殺了宋時青,這事恐怕有點(diǎn)棘手?!?/br> “宋時青這是自食惡果,他勾結(jié)陸錦云害晚jiejie在先,證據(jù)確鑿!”徐笑春恨恨道,她早就看宋時青不慣了。 徐震道:“問題就在這里,要是琛兒把陸晚晚帶回來了,那宋時青頂多算謀殺未遂,你哥哥殺宋時青卻是蓄意殺人?!?/br> 他嘆了口氣:“罪名孰大孰小,不言而喻?!?/br> “到時候成平王那一窩子肯定會咬死琛兒濫用私刑,咱們理虧。”謝允和愁眉不展:“如今京城局勢又不大好,只恐怕……” 言及此處,她又懊惱地嘆了口氣:“早知今日,早年你們就不該回京,咱們在邊關(guān)過得雖然苦,但劍斬蠻夷血,渴飲胡人酒,日子可比和這些京城里的小人勾心斗角斗來斗去痛快多了。” 謝允川道:“駱永成和成平王之間遲早有一場亂斗,皇上召我回來是什么意思,你們還不明白嗎?” 四皇子和五皇子因為儲君之位遲早會斗起來。 而京城禁軍在駱永成手里,宮中御林軍在成平王手里。 皇帝需要人為他保駕護(hù)航。 之所以是謝允川,則是因為他多年在外,遠(yuǎn)離朝堂,他和成平王多年不合,和駱永成又并無深交。最重要的是,他們當(dāng)年并肩作戰(zhàn),皇帝對他有足夠的信任,以至于在十幾年后還能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安全交到謝允川手上。 第52章 入獄 徐震夫婦如何不懂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 當(dāng)年皇帝突然召謝允川回京,就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 駱永成和成平王一旦斗起來,謝允川就是皇帝的鎧甲, 護(hù)他無虞。 “皇上還用得著大哥,琛兒這回應(yīng)該……”徐震說道。 謝允川擺了擺手:“琛兒殺人眾人所見?!?/br> “若他是為民除害呢?”謝夫人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她手中端了幾碗宵夜:“今夜你們都辛苦了, 吃些東西。” 徐笑春嘟了嘟嘴, 眼眶微紅:“這都什么時候了,我吃不下?!?/br> “吃不下也得吃,吃飽了才有精力繼續(xù)想辦法?!敝x夫人鎮(zhèn)定地端了一碗湯圓給她。 幾人默默端起湯圓, 吃了。 她這才笑了笑, 神色間頗有幾分滿意。 “你們知道宋時青為什么非要?dú)⑼硗聿豢蓡??”她問道?/br> 徐笑春:“這人壞透了,死在他手里的人還少嗎?” 謝夫人搖搖頭,她取出陸晚晚當(dāng)初交給她保管的認(rèn)罪書, 交給鎮(zhèn)國公。 “上次晚晚被宋落青帶走, 宋時青欲對她行不軌之事, 她給宋時青下毒脅迫, 然后她為求自保,讓宋時青寫了這封認(rèn)罪書。早前她擔(dān)心宋時青會突然發(fā)難, 將認(rèn)罪書交由我保管?!彼従徴f道。 謝允川將認(rèn)罪書掃了一圈,又遞給徐震夫婦看。 三人俱是驚駭,謝允川知道謝夫人有一張宋時青的認(rèn)罪書,但因為是陸晚晚交由他們代為保管, 便沒有拆開來看。此時才知道宋時青竟犯了這么多事,還只是他寫下來數(shù)得上名號的,背后還不知道有多少不知名姓的受他戕害。 “宋時青數(shù)罪加身,就算他們告到皇上面前,咱們也有話說?!辨?zhèn)國公長舒了一口氣,緊鎖的眉頭微微松了松。 “國公爺,小公爺回來了?!惫芗壹奔泵γε苓M(jìn)來。 謝允川道:“你這么慌做什么?” “大理寺的人也來了,他們要捉小公爺?!?/br> 謝允川斂目沉聲:“走,出去看看。” 幾人方至中庭,便見謝懷琛渾身是血,抱著陸晚晚走在前面,身后好幾個大理寺的人緊張兮兮地握刀圍在他身邊。 他目不斜視,徑直朝廊下立著的謝允川走來。 暗夜中還下著雨,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燈火,在雨中都兩成一團(tuán)團(tuán)的光簇。 懸掛在檐下的燈籠在風(fēng)雨中搖晃不定,打橫飛起,燈底淺藍(lán)的流蘇糾結(jié)紛亂,仿佛就要乘風(fēng)而去。 徐笑春忙撐了傘走到謝懷琛身邊,她低聲喚他:“哥?!?/br> 謝懷琛朝徐笑春點(diǎn)了點(diǎn)頭,穿行過嘈急的雨聲,走到廊下。 大理寺的人跟在他身后,抽出刀:“小公爺,我們也都是當(dāng)差的,請你別為難我們?!?/br> 謝懷琛沒有理會他們,他將懷中的陸晚晚交到鎮(zhèn)國公手中。 “娘,請你幫我照顧她。”他干澀的喉嚨中淡定地擠出這幾個字。 謝夫人松了一口氣,她抽出手絹,擦了擦謝懷琛額頭上的雨珠,說:“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她的?!?/br> 謝懷琛慢慢點(diǎn)頭,朝鎮(zhèn)國公擠出了一個笑:“爹,我又闖禍了?!?/br> 謝允川看著階下的年輕人,那眉宇間落拓不羈的倔勁兒跟他當(dāng)年簡直一模一樣。不愧是老子的種,和他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不可否認(rèn),今日的事情落在年輕的謝允川身上,宋時青的小命也留不住。 “臭小子?!敝x允川半晌憋出三個字。 謝懷琛笑了起來,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轉(zhuǎn)身對大理寺的人說:“走吧,我跟你們回去?!?/br> 跟在他身后的那幾個人這才長松了一口氣。 他們以為謝懷琛會拒捕,和鎮(zhèn)國公府兵刃交接……他們膽子委實不是很大。這會兒見謝懷琛主動跟他們走,于是急忙將他帶走。 徐笑春追了兩步,焦急地喊他:“哥!” 謝懷琛轉(zhuǎn)頭,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回去。 徐笑春駐足,遠(yuǎn)望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雨幕中,再也尋不見。 屏退了下人,屋里的燈滅了大半,只留了幾盞,三三兩兩暖橘的紗燈微微亮著。 鎮(zhèn)國公將陸晚晚放在床榻上,謝夫人請了大夫來給她看診。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狂風(fēng)卷過樹梢,襯得閃電和雷鳴越發(fā)張牙舞爪。 在昏昏欲睡中,陸晚晚聽到有人微弱的聲音在喊她:“晚晚,晚晚……” 一聲一聲,空遠(yuǎn)幽靈。 她拼命地想要睜開眼,上下眼皮卻跟骨膠粘合似的粘在一起,分也分不開,太沉了。 “太醫(yī)說她沒有大礙,淋了雨受了風(fēng)寒,晚些時候就能醒。”謝允川負(fù)手立在床頭,聲音溫和,安撫謝夫人的情緒:“夜深了,你也早點(diǎn)回去休息。” 謝夫人聲音低低的,如同囈語:“你要去哪里?” 謝允川道:“我打算連夜入宮面圣。” “面圣?”謝夫人驚愕:“見皇上做什么?” “茵茵?!敝x允川沒有回答她的話,聲音忽然柔軟了下去,喊她的乳名,他眉頭微擰,目光柔得像水一樣,他道:“上次我進(jìn)宮,皇上咳血了。” “咳血?”謝夫人聲音陡然拔高:“那豈不是……豈不是……很危險?” 謝允川點(diǎn)了點(diǎn)頭,眉頭緊鎖:“此事除了我,無人知曉,你千萬不可外傳?!?/br> 儲君之位空懸,皇帝咯血,身體山河日下,謝夫人當(dāng)然知道這個消息傳出去會引起怎樣的轟動。 那些覬覦皇位的,恐怕就會開始做準(zhǔn)備。 “那太子之位……皇上屬意……”言及此處,她自覺失言,頓了頓:“你覺得四皇子和五皇子,誰堪當(dāng)大任?” 謝允川道:“四皇子有駱永成的勢力,五皇子背后是成平王做靠山。如果四皇子登位,以駱家的聲威和勢力,四皇子鎮(zhèn)不住他;同樣的,五皇子借成平王的勢力,以后就算榮登大寶,也擺脫不了成平王的控制。將皇位交給他們,無異于將咱們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