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睡不著嗎?”謝懷琛問她。 他睜眼極力去分辨帳頂?shù)幕y,黑暗之中,自然一無所獲。鼻尖縈繞著女子的馨香,一陣一陣,沖撞著他的魂靈。 成親了,有些事情是順理成章的。 可他心里,卻有些不平,為陸晚晚。 當初娶她之時,自己尚昏迷不醒,人事不知,她嫁得義無反顧。 她雖不說,他也能想到她會遭受如何妄議。 就因如此,他越發(fā)覺得她可貴。 他珍之重之。 謝小公爺以前是個沒什么計劃的人,準確的來說,他的計劃就是隨性而為。 但病中那幾日看著陸晚晚忙忙碌碌的樣子,他幡然醒悟,忽的有了人生規(guī)劃,那種想法來得強烈而又猝不及防——要為她獻上眾人歆羨的榮光。 前幾日西山大營擴招,他偷偷去報了名。 沒想著招搖,因為他不確定自己能否順遂進去,謝小公爺?shù)念伱孢€是要緊的。 他沒想到,一向以嚴厲著稱的西山大營,他竟輕而易舉就進去了。 一進去,就遇到神秘的戎族少女被人追殺。沒有人比他更渴望獲得功績。 他往返奔波,想從被追殺的少女身上摸出戎族和南詔兩位公主的消息。 這是個大案。 沒人知道他有多想建功立業(yè)。 他以功業(yè)為聘,方能問心無愧得到她。 此時他們同塌而眠,她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謝懷琛心底頓時亂如泥淖,手腳脊背繃得筆直僵硬,躺在床板上,一動不動。 陸晚晚輕嗯了聲,說:“白日吃了藥有些瞌睡,這會兒睡不著。” “你若失眠……那我同你說會兒話?!被璋道?,聽他柔聲說道。 陸晚晚問他:“你最近是不是在忙戎族公主失蹤的事?” 謝懷琛沉默了一瞬,他不想公差上的事困擾陸晚晚,他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無事,現(xiàn)已有了眉目?!?/br> 他不細說,她便不多問,細若蚊吶地說了聲“那就好”,她便沉默著點頭。 明日他還要早起,陸晚晚閉上眼,放緩呼吸,仿若睡著的樣子。 良久,謝懷琛聽到耳畔傳來的均勻的細細呼吸之聲,知她應(yīng)該睡著了。他慢慢轉(zhuǎn)過臉,望著雙眼輕闔的少女的側(cè)影輪廓,輕輕舒了一口氣。 謝懷琛悄悄地伸出手,在被窩下尋到陸晚晚的手,悄然扣住她的手指。鼻息間,香氣溫暖。他嘴角輕抿,笑了起來,這才回過身,心滿意足閉上了眼。 陸晚晚陡然間被他扯住手,頓時心如擂鼓,掌心所觸之處,一片潮汗。 ———— 次日一早,謝懷琛又早早出門,幸好徐笑春在家,過來陪她。 她最近學(xué)了套新劍式,迫不及待表演給陸晚晚看。 徐笑春十分聰明,雖然這份聰明沒有半點用在琴棋書畫針織女紅上,可學(xué)拳學(xué)劍她是一等一的好手,一點就透。 陸晚晚閑來無聊,喊月繡抱來琵琶,為徐笑春助興。 琴弦急嘈,劍式攜風帶雨,一時間熱鬧紛繁。 就在兩人興致正高昂之際,外頭有人來報,道是昌平郡主府的桂嬤嬤來了。 陸晚晚命人將桂嬤嬤帶進內(nèi)院。 徐笑春停下舞劍,拿絲帕擦著額頭的汗水:“看來見青jiejie又要辦蹴鞠會了,這下有得熱鬧?!?/br> 桂嬤嬤形色匆匆,進來時滿面愁容,一雙眉頭就快擠在一起。 她還未開口,陸晚晚心里就一個“咯噔”,桂嬤嬤是宮里出來的,自幼照料宋見青,遇到尋常事定不會如此慌亂,但見她愁眉緊鎖,便知此事非同尋常。 “徐小姐,少夫人?!彼巵y不驚,仍保持著骨子里帶出來的形態(tài)禮儀,朝她倆福了福身。 陸晚晚問她:“可是郡主出了什么事?” 桂嬤嬤抬首,望了陸晚晚一眼,微嘆了口氣:“你們可否過府……陪陪郡主?!?/br> “出了何事?” 桂嬤嬤眼睛暗了一瞬,聲音也壓低了幾分:“郡主她……小產(chǎn)了?!?/br> 徐笑春驚駭不已:“怎會出這樣的事?” 陸晚晚也聽得心驚rou跳,女子女人生孩子本就是極其虧損的事,小產(chǎn)更是傷身。宋見青她柔和溫婉,遭受這么大的罪,不知該有多難受。 桂嬤嬤輕嘆:“此事說來話長?!?/br> 陸晚晚道:“咱們先去,路上邊走邊說。” 徐笑春當即放下劍,附和她說:“走。” 桂嬤嬤頷首。 三人出了國公府,昌平郡主府的馬車已等在門口。 雍容華貴。 上了車后,桂嬤嬤愁得眼泛漣漪,“孩子沒了也就罷了,前幾日毓宣世子因傷痛過度,多喝了酒,做了……做了糊涂事?!?/br> 陸晚晚瞠目結(jié)舌。 “世子他……做了什么?” “最近覃尚書家不是要辦喜事嗎?你爹是他心腹,想必你也聽說了。前日下午覃尚書上郡主府請毓宣去吃酒,說是答謝見青幫忙籌備婚禮。晚上留毓宣吃飯,他酒吃多了?!毙煨Υ貉劬ξ⑽⑥抢?,說:“結(jié)果,他不知怎么回事,摸到了……覃家二小姐的床上?!?/br> “郡主剛剛小產(chǎn),他就做了這種事?”陸晚晚嘆息:“豈不是在郡主心口上扎刀子嗎?” 徐笑春和宋見青一向要好,聽說此事,將毓宣罵了又罵:“要說,他和覃家二小姐真有什么也就罷了,咱們郡主也不是容不得人的人,可偏偏毓宣就跟生怕皇上會降罪,怪他輕慢郡主似的,非得說自己是清白的。他哭著喊著說自己是冤枉的,什么也不知道,可那覃家二小姐昨日下午上了吊,尋死覓活,差點一命嗚呼。他又撇下郡主去覃家,夜深也沒回來?!?/br> 痛失愛子,丈夫非但沒有體貼關(guān)懷,反而沾花惹草,陸晚晚心頭一窒,幾乎能想象宋見青現(xiàn)在是何等絕望。 陸晚晚想到自己,披荊斬棘長大,自以為鍛造了身銅墻鐵骨,遭到寧蘊背叛,夫妻離心,她也沒能熬過去。 更何況宋見青,她是皇上掌中珠玉,生得嬌艷美貌,成長路上備受呵護無風無雨,遭遇這種事,如何能挨得過? 陸晚晚臉色有點發(fā)白,她不愿再去想那如夢一場的往事。 到了郡主府,宋見青的貼身女使春桃在門口等著徐笑春。 宋見青這兩天心里委實不好受,一個人悶著沒事就掉淚。 伺候她長大的桂嬤嬤看了心疼,說要告訴皇上,讓他重重懲治毓宣。 宋見青不肯,沒出這事之前,她和毓宣感情很好?;适鍖Ω赣H有多虧欠,對她就有多疼愛,要是知道毓宣讓她受了這么大的委屈,肯定會為她主持公道。不僅如此,覃家也吃不了兜著走。覃尹輝官居吏部尚書,是要職。他心疼女兒受的委屈,又對皇上敢怒不敢言,君臣之間一定會生罅隙。 她舍不得毓宣受苦,也舍不得皇叔因她為難。 作者有話要說: t﹏t~~我忘了設(shè)置存稿箱時間~~來晚啦 第64章 蹊蹺 宋見青喜歡毓宣, 否則她也不必冒著可能會遠放偏遠邊陲的風險嫁給他;毓宣也喜歡她,否則他也不會遠離家人陪她留在京城。 他們是那么要好, 晴時游覽湖光山色,雨天倚窗聽雨聲,一盤棋,一盞茶, 就能過一生一世似的。 怎么突然就變了呢?還是在她小產(chǎn)之后。 要知道,毓宣出門前還擁著她, 心疼她遭的罪, 眼淚落進她的發(fā)間。那時她還心存僥幸, 雖然自己不慎沒了孩子, 可丈夫是全心全意愛著自己的。 怎么出了一趟門就變了? 每每想起, 她都忍不住嚎啕大哭。 可覃家小姐尋死覓活,毓宣得去覃家安撫覃家人的情緒,無暇顧及她是何等感受。 桂嬤嬤說坐月哭多了以后眼睛遭罪, 她想自己就快要瞎了。 桂嬤嬤實在心疼她,提議讓徐笑春和陸晚晚過來陪陪她。 徐笑春性子活潑, 能讓人忘了憂愁;陸晚晚心思穩(wěn)重, 或許能開解她。 宋見青沒有法子,心里堵到了極致, 要是再不能紓解, 她恐怕要將自己憋死。 她讓桂嬤嬤去請陸晚晚和徐笑春。 春桃一見國公府的馬車,立馬迎了上去:“少夫人,徐小姐, 你來了。” 她滿面焦灼。 徐笑春問她:“見青jiejie怎么樣了?” 春桃嘆氣:“你們快進去看看她吧?!?/br> 春桃和桂嬤嬤領(lǐng)著她們進門。 郡主府最近倒霉事不斷,先是郡主小產(chǎn),又出了這種事,府上的下人便懶散了些。 落花滿徑,無人打掃,她們一路踏著殘花,來到宋見青的房間。 丫鬟婆子都在院里聽差伺候,屋子里沒人。 她們進去時,宋見青正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看著雕花的房梁。 她眼睛又紅又腫,整個人比起上次宮宴見面時的光彩暗淡了不少。 情最傷人,易催嬌花老。 看到她們,宋見青極力擠出一個笑容:“晚晚,笑春,你們來了?!?/br> 徐笑春饒是有心理準備,知道宋見青現(xiàn)在的情形不會太好,可看到她這么憔悴,還是忍不住心疼,她坐在床沿,嘴一癟就快哭了,她說:“見青jiejie,你最近瘦得厲害?!?/br> 她說:“京城的女子不都喜歡纖細苗條嗎?我也跟了回風?!?/br> 徐笑春笑了笑。 陸晚晚見正對床上的窗戶大開著,凝了凝眉,產(chǎn)婦吹了風以后容易落下頭疼的病根,她問:“jiejie屋里沒個人伺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