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國公府的人都護短,哪怕只是個小小的丫鬟,心里也是向著主子的。 陸晚晚卻很驚喜:“是嗎?快讓她進來?!?/br> 攬秋見夫人這副模樣,心底微嘆,只覺得她沒什么心眼。 她喏喏,領(lǐng)了漣音進來。 漣音換回戎族的窄袖衣裙,頭發(fā)高高地挽起,干凈利落,走路帶風(fēng)。 “陸晚晚?!彼龤g喜地喊道。 陸晚晚笑吟吟:“你來了?” “再過五日我便要啟程回戎族,我怕到時太忙,便先來同你道個別?!睗i音說道。 “這么快便要離開?為何不多住一段時間?” 漣音道:“戎族怕是將會有一場大亂,我們要趕緊回去?!?/br> 陸晚晚沉吟片刻,不知該如何開口跟她說陸建章的事。她點了下頭,笑道:“既是戎族有事,我便不敢挽留,只盼著往后你什么時候得空,來京城玩?!?/br> 漣音眨了眨眼:“你當(dāng)真希望我來?” 陸晚晚不理會她話中的打趣:“那是自然?!?/br> “其實,我的名字不叫漣音?!彼齻?cè)目看著陸晚晚,緩緩開口:“我叫托婭,是光輝的意思。以后你若到了戎族,便來尋我。我?guī)泸T馬打獵,比琴棋書畫好玩多了?!?/br> 她語調(diào)輕松愉快,陸晚晚便知她是真的心無芥蒂了。 陸晚晚大笑著:“那便一言為定?!?/br> 頓了頓,陸晚晚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對了,當(dāng)日……你在覃尹輝府上,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后面被人埋了……” 她話說得艱澀,斷斷續(xù)續(xù)。 托婭卻聽明白了:“你是為你爹說情?” 陸晚晚驚詫,抬起頭看向她。 托婭只是淡淡一笑:“當(dāng)日我龜息后,意識尚存,記得他的聲音。那日他到國公府來找你,我一下就認了出來。不過,他是無心之失,況且,你對我有恩,是以我并未對任何人提過他埋我這件事?!?/br> 陸晚晚頓時對她充滿感激。 她如此恩怨分明。 “你放心,往后我也不會告訴別人,此事不會再有他人知曉。”托婭向她許諾。 陸晚晚遲疑了一瞬,問道:“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br> 托婭挑眉:“何事?若我能做到,一定幫你,” 陸晚晚湊在她耳邊一陣低語,托婭聽得眉頭逐漸皺起。 她感覺匪夷所思:“你要對付自己的阿爹?” 陸晚晚眸子冷冷的:“他殺了我娘,害了我舅舅,還要殺我舅母,我沒有這種爹?!?/br> 托婭駭然,此時陸晚晚身上浮現(xiàn)出一種與她尋常委婉氣質(zhì)截然不同的果斷和冰冷。 她真是個奇怪的人,柔弱而又堅強,善良而又決絕,她本身就矛盾重重。 托婭點頭:“我答應(yīng)你?!?/br> 陸晚晚感激不盡。 ———— 次日,陸建章一早從五姨娘的屋子出來。 他精神萎靡,最近杜若的花樣層出不窮,令他銷魂噬骨,那唇齒間的柔情幾乎讓他融化。 每天夜里年輕女子柔嫩的嬌軀纏著他的腰肢,都令他心旌動蕩。 恨不得什么都給她,命也給她。 昨夜他們鬧到三更才歇,早上起來,他就覺精神不振。 剛換了朝服準備去上朝,陸文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了進來。 “老爺……老爺……”他著急地喊道。 陸建章不喜:“慌里慌張,成何體統(tǒng)。” “外面……外面有個戎族女使找你?!?/br> 陸建章一聽戎族女使,頓時嚇得心肝亂顫。她怎么找上門來了? 他顫顫巍巍出到花廳,托婭立于中堂之下,負手而立,腰間掛著一條長鞭,渾身的氣度威儀令他膽戰(zhàn)心驚。 “不知女使來訪,有失遠迎,還請……” “陸大人?!蓖袐I側(cè)眸,定定地看著他,陸建章對上她的眼神,心一虛,垂下了頭。 托婭道:“陸大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陸建章聲音顫抖:“托女使記掛,一切都好?!?/br> “陸大人自是一切都好?!蓖袐I面上故作鎮(zhèn)定,扯出一抹笑:“只是我如今一到夜里就害怕,黑漆漆的夜總讓我想到那天被人掩埋于泥土之下的恐懼?!?/br> 陸建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女使恕罪,當(dāng)日我受人蒙蔽,有眼不識泰山,竟將女使認作覃家丫鬟,這才冒犯了你。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br> “那是自然,陸大人養(yǎng)了個好女兒,救我性命,若不是她,我恐怕也沒命站在陸大人面前?!蓖袐I笑道:“這恩自是腰環(huán)的?!?/br> 陸建章聽她如此一說,心下頓時松了兩分,他擦了擦額角的汗:“女使寬宏大量,在下不勝感激?!?/br> “先別急著謝?!蓖袐I截住他的話頭,咧嘴扯出一抹意味難明的笑,看得陸建章心里發(fā)毛。 托婭頓了下,繼續(xù)道:“此事我可以不告訴皇上,但……” 她故意將話尾拖得長長的,引陸建章發(fā)急:“但是什么?” 托婭笑了下:“但陸大人是否該補償我?!?/br> 陸建章提起的心復(fù)又放下,原來是要錢,能用錢擺平的事都不是難事,他急忙應(yīng)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br> 說罷,他轉(zhuǎn)身吩咐陸文讓賬房支取五千兩白銀給托婭。 托婭卻道:“陸大人就想用區(qū)區(qū)五千兩銀子打發(fā)我?” 陸建章心里一個“咯噔”,看來她心中有數(shù),今日是故意來探他的。 只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她身上,他不敢違拗,只能討好地問道:“女使覺得多少合適?” 托婭檀口微啟,報出了一個數(shù)字。 陸建章聽后目瞪口呆,張了張嘴,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托婭獅子大張口,幾乎要了陸家近七成的家產(chǎn)。 他口干舌燥,覺得呼吸困難,倒不是他拿不出這筆錢,只是這筆錢給得他rou痛。 錢是他的命,托婭這是要活活逼死他。 “女使……”他艱難開口,還要再說什么。 托婭緩緩道:“陸大人,三日之內(nèi),你若不將我要的東西送去驛站,改日咱們就御前再見。” 她冷哼了聲,干凈利落地轉(zhuǎn)身離去。 陸建章看著她決絕的背影,一口老血卡在喉嚨,上不來下不去,憋在胸臆間,令他幾欲窒息。 他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他撫胸大口大口地喘息,身上冷汗連連。 這個蠻夷女子,簡直就是在搶劫! 這日陸晚晚去了昌平郡主府,陳寅之子正式過繼到宋見青和毓宣世子名下,更名為毓正書,從此后屬于他的人生全部改寫,他不再是土匪窩里的長大的小混混,他將學(xué)史論道,受到良好的教育,長成大大方方的端正青年。 尚在襁褓之中的毓正書根本不知道自己人生的方向究竟發(fā)生了何等變化,只知揚起胖乎乎的小臉沖宋見青咯咯直笑。 看著他笑,宋見青便哭了,她等這個孩子已等得太久。 陸晚晚有些恍惚,人生真是多變,你根本不知在哪個路口就走上了與從前截然不同的路。 不經(jīng)意間她感覺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驟然轉(zhuǎn)頭,卻見有的人站在她身側(cè),一臉平靜,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他唇齒翕動,無聲地對她說了句什么。 她雖沒聽到,卻還在猜出來了——咱們早些走。 見他一本正經(jīng),吃過晚飯后,陸晚晚便提出告辭。 宋見青有些許失落,她還想留陸晚晚說會兒話,轉(zhuǎn)念一想他們夫妻二人最近也聚少離多,便歡喜著送他們出門。 出門后,竟有兩輛馬車等在門口。 謝懷琛安排一輛車先送徐笑春回去,徐笑春嘟囔不滿:“你們是不是要背著我出去玩?” 謝懷琛面不改色,道:“我和你嫂子要回娘家,你可要跟著去?” 徐笑春可不想見陸建章那張諂媚的臉,忙搖了搖頭,利落地爬上馬車,疾馳而去。 她走后,謝懷琛拉著陸晚晚上了另一輛馬車,坐定后,她才問道:“今日為何想起回陸家?” 謝懷琛笑道:“不這么說她怎么肯回去?!?/br> “你騙她!”陸晚晚瞪圓眼睛,看著他。 她眼睛水涔涔的,里面仿佛落滿星子,光芒璀璨,看得他心里又慌又亂,他抓起她的手,放在掌心,細細摩挲,就跟細瓷似的。 “不騙她怎么帶你出來?”謝懷琛悶著聲音:“這個笑春也真是,每天霸著你,我都沒時間同你在一處。” 陸晚晚被他逗得輕聲一笑。 “你笑吧?!敝x懷琛抱起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低頭在她頸邊蹭了蹭,女子的馨香竄到鼻尖,溫軟香甜,他聲音暗啞:“反正這輩子我都被你吃定了?!?/br> 陸晚晚聽到這話,轉(zhuǎn)頭瞧他,面色有些無奈:“我哪里笑你了,我是高興,高興還不成嗎?” “你高興什么?” “高興你同笑春吃醋,高興你將我放在心上?!?/br> 謝懷琛也被她逗笑:“咱們真是絕配。只要你高興,我做什么也愿意。你要同我過下半生,下半生又這么長,我應(yīng)該讓你高興的,你說是不是?” 聽他說著下半生,陸晚晚的心微微一顫,她伸手手去,小心翼翼抱著他的脖子,忽的垂首,在他臉頰上輕嘬了一口。 謝懷琛心尖猛的一跳,幾乎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