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托婭派了人將陸建章送的箱籠全都搬到謝府。 幾十個箱子,裝滿了金銀珠寶,珠光璀璨,晃人眼眸。 陸晚晚她看著那些財產(chǎn),心口痛得厲害。 這些都是死物,沒有情感,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陸建章為了它們不惜害死自己的結(jié)發(fā)妻子和舅子岳丈。 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到了,知了沒日沒夜地叫,叫得人心煩意亂。 陸晚晚心底卻感到一陣惡寒。 也越發(fā)堅定了她對付陸建章的心。 傍晚天氣稍涼快了些,她回了趟陸府。 陸建章心情不好,在發(fā)脾氣,陸倩云告訴她:“你現(xiàn)在不該回來的,父親今日很生氣,摔了好多東西,他最愛的那方端硯也被摔了。” 陸晚晚很理解,誰丟了那么大一筆錢不會心痛呢?更何況陸建章是如此愛財。 “無事?!?/br> 陸建章書房檐下懸掛的風(fēng)鈴發(fā)出一陣聲響。 陸晚晚和倩云還沒走進書房,便聽到陸建章打砸東西的聲音,時不時還夾雜著帶粗話的謾罵。 他氣急了,什么骯臟的話都罵出口。 陸倩云聽得頭垂得低低的。 “大jiejie,我在外頭等你,你進去吧。”她不想見到陸建章盛怒的嘴臉。 陸晚晚嗯了聲,點了下頭,推門進了書房。 “滾出去!”陸建章拿起筆擱,朝門口擲過來。 若不是她躲得快,就落到了她的臉上。 陸晚晚怯怯地走過去,喊他:“父親?!?/br> “別喊我,我怎么敢給你做父親?”陸建章怒得不輕,他把氣都撒在陸晚晚身上,這件事是她干得不夠漂亮,原本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她卻白白讓他失去那么大一筆錢財。 陸晚晚對他的喜怒無常早已習(xí)慣。 對這個父親,她早就沒了希冀和盼望。 “父親,錢財乃身外之物,可別為它氣壞了身子?!标懲硗硌鄣撞刂敌?。 陸建章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他最近的確經(jīng)常感到疲憊。 他以為是夏日疲乏,加上最近縱欲過度才如此虛弱。 他撫了撫胸,將那口氣順了過來,他問道:“你還知道回來?現(xiàn)在回來有什么用?” 陸晚晚低眉順眼,滿臉歉意:“我不知托婭是這樣的人,竟伺機勒索你,早知如此,我不該貿(mào)然找她的。父親,這件事都怨我。” 她一邊說著,眼淚啪嗒啪嗒直掉。 陸建章的怒火平息了兩分:“蠻夷之人就是野蠻,竟然獅子大張口,一口咬了我這么大塊rou?!?/br> 陸晚晚也跟著嘆息。 陸建章罵罵咧咧,又罵了起來。 陸晚晚小心翼翼地問道:“父親,其實我今日來找你,是有件事想要你幫忙?!?/br> 陸建章冷哼一聲,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臉讓我?guī)兔???/br> “此事,非父親不能辦?!标懲硗硪Я讼麓?,道:“前些日子我在郡主府認識了一個人,他是淳州的一個富商,和毓宣世子有些關(guān)聯(lián),這回進京是想謀個差使,于是來找毓宣世子的門路。但世子為人剛正,不肯通融,這富商頗為惱火,恰好得知我和父親的關(guān)系,于是求到我這里來,讓我給他在父親面前求求情?!?/br> 陸晚晚從袖子里取出一張銀票,推到陸建章面前,道:“他說她求的不多,若能做個九品小官,讓他一家脫離商籍,他必有重謝,這只是他的一點小心意,讓父親去喝茶?!?/br> 陸建章掃了一眼,那是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若是放在以前,一千兩銀子未必能入他眼,可現(xiàn)在,他的家底差點讓托婭掏空,他不禁心頭一動。 富商為脫離商籍買個小官原是常事,但自從皇上登基以來,明令禁止賣官鬻爵,違令者將受到重懲。 他不禁懊惱。 陸晚晚見他半晌沒有反應(yīng),又喊了聲:“父親?” 陸建章回過神來,他掃了陸晚晚一眼:“混賬東西,賣官是重罪,你想害死你老子?” 陸晚晚倒是一愣。 陸建章?lián)]了揮手:“還不快滾出去,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br> 陸晚晚臉憋得微紅,應(yīng)了聲是便轉(zhuǎn)身出了書房。 那張銀票留在陸建章的桌案上,他看到了,并未喊陸晚晚拿回去。 她剛出來,杜若手中便迎面走來。 杜若朝她嫵媚的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得逞的驕傲。 走到她身邊的時候,杜若壓低聲音,聲如蚊訥地說:“你等著吧,他快不中用了。” 陸晚晚嘴角勾起一絲笑,道:“多謝五姨娘?!?/br> 杜若身姿婀娜,輕笑著推開書房的門,裊裊娜娜走了進去。 知道陸晚晚回來,沈盼做了她愛吃的榛子酥。 三人坐在院子里一面吃榛子酥一面喝茶,日子過得很愜意。 沈盼不禁感嘆:“如今的日子,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br> 陳柳霜在時,陸府誰人不是夾著尾巴過日子?沈盼和倩云總是提心吊膽,生怕觸及她的逆鱗。 她死了,這個宅子忽然安靜了下來。 對此,沈盼格外感激陸晚晚。 “陸錦云有消息了嗎?”陸晚晚小口小口吃著榛子酥,忽的問道。 倩云搖頭:“大哥哥已趕去出事的地方,前兩日剛到,暫時還未有她的消息?!?/br> 一個女子被匈奴擄走,下場如何,誰也能想見。 陸晚晚恨極陸錦云,得知她如此下場,本該快活些,卻還是有些淡淡的悵惘,她們斗了兩世,從上輩子斗到今生。 你害我,我算計你,早已分不清誰比誰狠。 她總覺得自己為了報復(fù)陸錦云,已成了和她一樣心腸歹毒的人。 她不知這究竟算好還算不好。 “不說她了。”陸晚晚想到一件事,又問沈盼:“咱們倩云是不是該議親了?” 這件事已成了沈盼的一塊心病,以前倩云裝啞,嗓子不好的名聲已傳了出去,人人避之而唯恐不及,眼下她雖已大好,卻鮮有人知。 “此事我也著急,不過我長居內(nèi)府,對外頭的人和事都知道得少,還得麻煩你多費功夫?!鄙蚺伟櫫税櫭?,對陸晚晚說道。 陸晚晚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眼神瞥到陸倩云。她害羞似的,抱著沈盼的胳膊,道:“女兒還小,想多陪母親兩年?!?/br> “哪有女兒長大不嫁人的?!鄙蚺屋p笑出聲:“我在你這個年紀(jì)都成了婚了。” 陸晚晚說:“現(xiàn)在成不成親倒不重要,可以先將婚事定下來,再同男方商量,你在家多陪三姨娘幾年。眼下我有一人,家世頗好,人也正直,家婆也好相處?!?/br> “何人?”沈盼驚喜地問。 陸倩云則不許她說:“什么世家子弟我都不要,我只想陪著我娘。” 陸晚晚輕笑:“那若是云舒表哥呢?” “那也……”陸倩云聽清她說的是誰,幡然醒悟,聲音也慢慢低了下去,最后湮滅無聲,只余一聲嘟囔。 沈盼聽得云里霧里:“你說得可是老夫人的表親李云舒?” “正是?!标懲硗睃c了下頭,道:“前兩日,表哥找到我,說三meimei冰雪聰明,有天人之姿,他心生向往,托我來說媒?!?/br> 陸倩云的臉紅得快要滴血。 沈盼對李云舒頗有印象,他的確是個端方恭敬的青年,家世雖不濟,但他有真本事,又剛進大理寺當(dāng)差,是個有前途的好孩子。李家的主母她也見過一回,為人和善,言談舉止尚算有禮。李家愿娶倩云為正妻,也算得上十分圓滿。 “倩兒,你覺得如何?”她轉(zhuǎn)過身問陸倩云,只見她臉紅得仿若天邊的云霞,絢爛嫵媚。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陸倩云臉上看到這種神情。 陸晚晚心知,她自是愿意的。 李云舒為人內(nèi)斂冷靜,若非他知曉倩云的心意,也絕不會貿(mào)然來找陸晚晚。 陸倩云咬唇,良久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好字。 如此甚好,陸家馬上要生變故。趁早將他倆的事情定下來,免得到時候忙亂,顧不上他們倆,反倒生出什么變故,白白錯失一段良緣。 陸晚晚回了李云舒,他一向穩(wěn)重的臉上露出十分笑意,一向苦大仇深的神情也變得輕松愉快。 陸晚晚知他和倩云已非朝夕,她的意思是讓李云舒早早上門提親,在這兩天將親事定下,以免橫生枝節(jié)。 李云舒迫不及待,當(dāng)即請了媒人,準(zhǔn)備聘禮,決定三日之后去陸家下聘行禮。 陸晚晚則找了李長姝,讓她在陸建章面前為他倆的事說項。 李長姝承了她的人情,做了陸府正經(jīng)八百的大夫人,手握管家權(quán)利,便還了她這個人情,同陸建章商議此事。 陸建章心情不佳,正為錢的事情傷肝,聽李長姝說將倩云許給李云舒那個窮小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以前她是個啞巴,嫁給他倒沒什么,她現(xiàn)在好了,水靈靈的一個大小姐憑什么嫁這么個窮酸漢?李云舒下得起多少聘禮?她還有三弟兄,往后議親下聘的錢不都得從她的聘禮里頭來?!?/br> 他的錢被托婭掏走大半,他還指望給陸倩云找個富貴人家,多收些聘禮。 李長姝不禁感嘆陸晚晚果真料事如神,她早就想到陸建章可能會如此說,早有安排。 李長姝照陸晚晚教她的來勸陸建章:“老爺,李云舒雖是個窮小子,但他是有些本事的,這回捉拿覃尹輝他也出了大力氣,小小年紀(jì)就進了大理寺當(dāng)差,往后定然前途不可限量。那日晚晚回來時找過我,她說她這回事情沒辦法,惹了你生氣,她很不安,覺得自己不孝,讓我?guī)椭鴦駝衲恪K€說國公府打算重辦她和謝懷琛的婚事,謝懷琛也允諾會送她幾個鋪子當(dāng)彩禮,到時候她便將那些鋪子過給哥哥和弟弟。” 陸建章急忙問:“她真這么說?” 李長姝點了點頭:“當(dāng)真,她還說總歸她姓陸,心當(dāng)然是向著陸家的,她也想弟弟和哥哥們過得好?!?/br> 陸建章繃著的臉色這才松了松:“那還差不多,算她有良心?!?/br> 李長姝頓了頓,她又問:“晚晚做了什么事,惹你動這么大的氣?” 陸建章眸子一冷,掃過李長姝的臉頰,讓她兀的脊背一涼。 “不該知道的事情你別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