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jié)
“倒沒什么特別的滋味,就感覺每天都格外漫長,怎么熬都熬不到過年。” 陸晚晚笑著說:“是這個理了,人有了盼望,時間就會變得格外漫長。距離咱們回京至少還需要兩個月,若是現(xiàn)在就告訴舅舅舅母的事情,這一日日的還不知有多難熬。他又是責(zé)任心極重的人,讓他先回去,他定是不肯的,與其讓他白白受煎熬,還不如等回京城之后給他個意外之喜?!?/br> “調(diào)皮!”謝懷琛輕輕刮了下她的鼻翼,語氣親昵。 窩在被窩里的小狼聽到響動,探出顆毛茸茸的腦袋,濕漉漉的眼睛四處打量周圍的場景??吹疥懲硗恚従彸肋^去。陸晚晚對這種充滿野性的動物保持著本能的戒備,向后退了退。小狼的目光格外受傷,怯怯地縮回了毛茸茸的小爪子,可憐巴巴地望著陸晚晚。 謝懷琛樂得臉上像笑開了花。 三天之后,戎族的戰(zhàn)事又起,謝懷琛帶傷奔赴前線。陸晚晚本欲同行,她放心不下謝懷琛。但北方幽州六皇子的勢力已破,謝允川和沈在歌破除成平王的防御,已帶重犯回京,又另派了一支隊伍從幽州開往戎族,與謝懷琛的大軍形成合圍之勢,將達(dá)陽的游兵散將包圍其中。 已是收尾的小戰(zhàn),無需cao心,對于謝懷琛來說,不足掛齒。 他舍不得陸晚晚奔波,讓她在竟安州等他,最多半月他便回來。 他離去之后,陸晚晚掰著枝頭算日子,幸好前線捷報頻傳,使她稍微心安。 謝懷琛當(dāng)真將小狼養(yǎng)在軍營,一個小士兵專程負(fù)責(zé)養(yǎng)它。 此時它還小,分辨不出是狼是狗,他們只當(dāng)是小狗,喂著它。 有幾次它悄悄跑到陸晚晚的醫(yī)帳外,在她出門的時候竄到她腳邊,歪著頭看了她片刻,又轉(zhuǎn)身跑遠(yuǎn)了。 它似乎知道陸晚晚不大喜歡自己,每次只遠(yuǎn)遠(yuǎn)看她,也不靠得太近。 謝懷琛鏟除達(dá)陽余孽,大勝而歸的前日,陸晚晚去安州府衙辦事。 她到府衙的時候,府衙的人進(jìn)進(jìn)出出,像在忙什么事情,急得焦頭爛額。 “出什么事情了?”陸晚晚問身側(cè)的文書。 他道:“驛館來了幾位貴客,聽說丟了東西,對方大為光火,要咱們寧太守給個說法?!?/br> “丟了什么?”陸晚晚皺眉,這么大的陣仗,想必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一塊手絹,繡花手絹?!彼馈?/br> 陸晚晚訝然:“什么手絹?很貴重嗎?” “手絹只是塊普通手絹,只是那人不是尋常人?!蔽臅h(huán)顧了一圈,見四下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驛館里住的是北狄使臣和使臣夫人。那夫人手絹丟了,吵著鬧著要找回來,否則絕不善罷甘休。” 北狄和大成素有罅隙,打了幾十年,邊境不寧。近些日子,北狄和大成有意和談,這回北狄的使臣來大成恐怕是詳談議和事宜。 怪不得府衙的人如臨大敵。 但,因一塊手絹發(fā)作未免太大題小做。 他們正說著話,府衙外傳來一陣喧嘩。 “夫人,您放心,我們肯定會把東西找到的?!备玫墓俨顟?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 而后,傳來一個頤指氣使的女聲:“放心?我要怎么放心?事情都過去一日了,還半點眉目也無,你們都是做什么吃的?大成就是這么招待遠(yuǎn)方來使的嗎?” 陸晚晚覺得那聲音莫名熟悉,回頭望去,正好和華服女子四目相對。 陸晚晚瞳孔一放,駭然大驚。 女子嘴角慢慢浮出一抹笑意,詭異而又包含幾分耀武揚(yáng)威般的得意。 第112章 仇視 在那一瞬間, 陸錦云腦海中閃過的是浮光掠影, 是電閃雷鳴,是久別重逢后復(fù)又驚起的浪。 陸晚晚還活著,她果然沒有死。 她眸子里閃著寒光, 眼神憎惡到了極點。 她穿著胭脂紅的衣裳,身披正紅的披風(fēng), 步態(tài)優(yōu)雅, 緩緩朝陸晚晚走來。她戴著上好的紅瑪瑙全套首飾, 在日光下一照,渾身泛出明亮而又貴氣的光。 陸晚晚微愣,她沒想到陸錦云搖身一變成了北狄重臣的夫人。 陸錦云笑了起來, 問道:“他們都說你死了, 我就說像你這種禍害,沒這么容易死的?!?/br> 她美麗得近乎妖艷, 從眼神到姿態(tài),都透露出一種成熟的魅人氣質(zhì)。 陸晚晚也笑道:“夫人認(rèn)錯人了, 在下從前從未見過夫人。” 聲音平淡自然得好像她們當(dāng)真從不相識一般。 陸錦云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旋即, 她的僵硬消失不見, 媚眼如絲道:“那你是誰?” “在下是謝家軍里的軍醫(yī), 來府衙辦事的?!?/br> 除了陸錦云, 她身邊還跟了一個錦袍男子,約摸二十來歲,眉目冷清而鋒利, 眼神不善,好像誰都欠他似的。 陸晚晚覺得他有幾分眼熟,仔細(xì)一想,才想起當(dāng)初在沙漠里遇到沙塵暴之前,她碰到的那個北狄商隊。 原來,那時候坐在馬車?yán)锏娜司褪顷戝\云。 陸錦云幽幽一笑:“原來是大夫,你和我一位故人長得可真像啊?!?/br> 頓了下,她又說:“我離鄉(xiāng)近一年,染了思鄉(xiāng)癥,既然你是大夫,不如給我瞧瞧?!?/br> 陸晚晚正要推辭,陸錦云便已在椅子上坐定,她眉毛一挑,示意陸晚晚過去看診。 陸晚晚身后的文書推了推她,小聲說:“這人咱們得罪不起,你就給她看看吧?!?/br> 她輕嘆了口氣,走過去,道:“夫人請把手腕伸出來?!?/br> 陸錦云伸出雪白的手臂,露出纖細(xì)的手腕。 陸晚晚輕輕握住,但她剛碰到陸錦云的手腕,她突然跳了起來,一巴掌揮向陸晚晚的臉。 “你碰疼我了?!标戝\云尖叫著,掌風(fēng)凌厲要打陸晚晚。 陸晚晚飛快地側(cè)過身,躲過了她的巴掌,但到底她出手太快,躲避得不是很及時,陸錦云堅硬的護(hù)甲還是劃破了脖子上的皮膚。 幸好劃得不是很深,破了皮,有些刺痛的感覺,微微冒出了欲破未破的血珠。 陸錦云見她躲過一巴掌,又飛快掄起胳膊,這一巴掌下去,她的臉得腫得老高。 但她的手腕被人從身后緊緊攥著,陸錦云微微抬頭,意外地撞到寧蘊(yùn)的目光。 他眼神冷漠,周身透露出一種人神莫近的冷漠,他看向陸錦云,眼神比一年前新婚之夜還要冷淡:“你做什么?” “寧太守,好久不見?!标戝\云咬牙切齒“問候”他。 對于寧蘊(yùn),她充滿了恨意。 起初,她以為他是她的救命天神,將所有生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她希望他能娶她,救她脫離苦海。 后來,他救了,也娶了。 卻在新婚之夜給了她重重一擊——他心上竟然有陸晚晚。 這比寧蘊(yùn)不愿意娶她而更恥辱。 她被憤怒和羞辱的情緒沖昏了頭腦,在離京奔赴北地的路上,謾罵寧蘊(yùn)。兩人不像夫妻,更像仇人,每天睜眼便開始吵架,一直到睡覺了才停歇。她口無遮攔,幾乎用盡她知道的所有惡毒的言語。 寧老侯爺被她氣得數(shù)度昏厥,口吐鮮血。 她心中有氣,寧蘊(yùn)卻從來不知道哄她。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和她針尖對麥芒,這無疑使她怒火更甚。 終于,寧蘊(yùn)受不了她的撒潑,一紙休書將她發(fā)配回京城。 陸錦云自然不干,成婚不過半月,他便休妻,回到京城她就不用做人了。她死活不肯。 寧蘊(yùn)卻是鐵了心要和她兩清,將休書塞進(jìn)她的衣襟里,又將她綁到馬車?yán)铮胰怂退鼐┏恰?/br> 正因如此,匈奴人來搶東西的時候,隨行的人都逃了,就她沒逃掉。 她落入了匈奴人的手里,半條命都差點沒了。 兩個月之間,她輾轉(zhuǎn)跟了四五個人。他們都沒把她當(dāng)成人看,她只是貨品,是玩物,隨時可以拿去換自己想要的東西。 去年八月前后,她的主子為了一把劍將她送去了北狄。她意外遇到北狄的大相,碌安。 碌安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將她帶回府上,成了他的一名寵妾。 陸錦云年輕漂亮,很得他的寵愛。 碌安的正房夫人是個地道的北狄女人,她又蠢又笨,竟然妄想和她稱姐妹。陸錦云跟著陳柳霜這么多年,別的沒學(xué)到,虛與委蛇的手段學(xué)了個通透。 她暗中害死了碌安的夫人,一步步取得他的信任。 北狄蠻人對貞潔不在乎,碌安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將她扶正。 這次回中原,是她主動提出來的。 身份地位已經(jīng)穩(wěn)固,她有了資本回來報仇。 她最大的敵人,就是陸晚晚和寧蘊(yùn)。 陸晚晚害得她家四分五裂,寧蘊(yùn)則害得她受盡屈辱。 這兩個人,在她身上加諸了太多的恥辱。 她必須一一討回來,不是以一還一,而是以十還一。她要陸晚晚和寧蘊(yùn)死,慘死! 寧蘊(yùn)沒有搭理她,他從袖中抽出絲絹遞給陸晚晚。她脖子出血了,三條緋紅的印記在她雪白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陸晚晚沒接,冷淡地別開眼,拿出自己的帕子按在被抓傷的地方。 “你沒事吧?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寧蘊(yùn)問道。 陸錦云笑著,笑容甜美,卻藏著毒:“她自己就是大夫,何須寧太守費心?” 他轉(zhuǎn)過臉,目光在陸錦云身上轉(zhuǎn)了一圈,他問:“你就是北狄使臣夫人?” 陸錦云微微仰起頭,神情高傲,沒有搭理他。 寧蘊(yùn)又補(bǔ)了一句:“看來你過得不錯?!?/br> “多虧寧太守所賜,否則我也得不到如今擁有的一切?!标戝\云的話里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寧蘊(yùn)故作不懂:“既然過得好,你又為何回來?” “回不回來,是我的事,與寧太守何干?”陸錦云眼神輕蔑。 面對前世給予她最大傷痛的兩個人,陸晚晚一刻也不想多待,她道:“在下醫(yī)術(shù)淺薄,看不了夫人的病,還請夫人另請高明,既然無事,在下便先走了?!?/br> 說罷,她轉(zhuǎn)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