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放手
被人抱在懷中,那股清淡的薄荷味竄進周忻妍的鼻腔,攪著她的嗅覺,撫慰她的心臟,形成一個縹緲的壁壘環(huán)繞在她的四周。 清冷的風吹過她的臉,繁雜的鳥啼在頭頂喧鬧,長睫微顫,在混沌中她睜開了眼。 男人滑動的喉結,線條分明的下顎,緊抿著的唇,高挺的鼻梁和那幽暗的眼眸在她視線上移的過程中全部被收入眼底。 “宋珩……”她朦朦朧朧的,沙啞的開口。 瞳孔在眼瞼下遲鈍的轉動,眼前是數(shù)不盡的樹木,頭頂是旋轉著的穹頂,淡藍色的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緩慢的閉上眼,將這一切隔絕在體外。 宋珩輕輕“嗯”了聲,抱著她的手緊了叁分,腳下的路坎坷不易,但他的步伐依舊平穩(wěn), 他們似乎走了許久,沙沙的聲音不曾停止,帶著春意的寒風不時吹來,宋珩將她放在了一棵樹下,身體擋住了一面的寒風,讓她在他的庇護下得到了短暫的溫暖。 “忻妍?!标P節(jié)分明的手指波動她額間的碎發(fā)。 眼睛緩緩睜開,在男人身影下,那雙澄澈的眼睛看著他。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br> 他臉上卻掛著笑,笑得很溫柔,在象征著和平的綠色山林中,猶如一道溫煦的清風。 “我想知道的,都告訴我?”淡淡的苦味從嗓子里涌上來,周忻妍吞了口苦水,鼻子發(fā)酸的仰視著那俊逸的男人,道:“可是……可是……” 一滴淚珠滑落,她緊抿著嘴,雙手環(huán)抱住他的腰,埋入他的懷里,那熟悉的味道激得她流下淚來,她嗚咽著說不出話,以為會永遠見不到的人出現(xiàn)在她的身邊,悲傷的情緒在她的心中點點渲染,她控制不住,無法想象會再面對什么。 “別怕?!蹦请p大手落在她的背上,輕輕撫慰著她,但這將人溺閉的柔情卻令她更是難受。 “你想找的人就在這里?!?/br> 周忻妍在他的懷中顫抖的哭著,不愿抬頭去看,她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 “前面的樹下,那里埋著我殺的第一個人?!?/br> 眼淚將他胸前的衣裳濡濕,她搖著頭,緊咬著下唇,“不,別說了?!?/br> “竹林的不遠處,那里埋著我殺的第二個人?!?/br> 心臟絞得發(fā)疼,但這令她痛心的人卻緊緊被她抱著,不愿松手,“求求你,別說了?!?/br> “我們的腳下,埋著第叁個人,第叁個被我殺掉的人?!?/br> 那聲音逐漸冰冷,但撫在她后背的手卻依舊輕柔,男人身上溫熱的氣息囚困著她,她顫抖著身子,哭成淚人。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求求你別說了,別說了,別再說了……” “她們都是我殺的。”摸著那他曾在沒有任何阻礙下?lián)崦谋臣?,曖昧又柔和的將她攬在懷里,他眼中含著冷銳的笑,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珠,落下的氣流吹在她的側臉,道:“我沒打算這樣,十五年里我可沒想再殺人?!?/br> 纖長的眼睫抬起,沁著水的眸子不停流著淚。 “可凡事都有意外,一個特殊的意外?!?/br> 麥色的手背滑過她細嫩的皮膚,他陰鷙的目光逐漸凝結,聚集在她的淺色唇瓣上,眼底掠晦澀的情緒,溫柔的笑著,在她的唇角留下一吻。 “可那第一個,第一個被我殺掉的女人,很像我的母親?!眱扇私阱氤撸痦?,陰暗的瞳孔映著她怯懦又可憐的模樣,淡色薄唇順著她臉上的淚痕,一點點向上吻著,直到輕輕落在她的眼瞼,她的呼吸吹在他的喉結。 “不僅是相貌,她連性格也和我去世的母親相近,強硬的態(tài)度,命令的口吻,真是一模一樣。” 男人冷笑,環(huán)著她的手不停摩挲著她的側腰,像在思量著,像在猶豫著,道:“在一個雨天她找到我,我本來是不想殺她的,但她不該進那間房間,不該進那間放著工具的房間。” “我殺了她,她就死在工具室的木桌上,就像那天你看到的那樣,屋子濺滿了血?!?/br> “我將她肢解,她死得徹底,沒有吵又沒有鬧,將她帶到山上,將她殘破的身體掩埋?!?/br> “為什么你想知道她們的位置?只要你說出來,我就會滿足你的要求,所以我?guī)銇砹恕!?/br> 他用陰冷語氣說著話,那熱氣吹在她的耳骨上,癢癢麻麻的,逼迫那泣不成聲的女人搖著頭。 “不,不是這樣的……宋珩,不是這樣的……” 周忻妍不想、不想面對這一切,躲在他的懷里,她不想再聽那些冷嘲熱諷和迫使她投降的話語,面對著別人的白眼,她已經快被逼瘋了,可為什么,為什么連他也要這樣用糖衣炮彈將她拖入深淵,明明,明明一切都是因為他。 “求求你別再說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聽了……” 豐滿的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著,周忻妍喘著氣,環(huán)在男人腰間的手握成拳,她已經無法再承受像巨浪一般的沖擊了。 “可是,事實確實是這樣?!?/br> 那話語輕飄飄的落在心頭徹底將她擊潰,她顫抖著,咬緊牙關一把將他推開,含著淚憤恨的望著那含笑的男人,看著他緩緩站起身,她哆嗦著向后退去。 樹蔭下的男人伸手撥開了阻礙他的樹枝,他幽暗的的目光落在她滿是畏懼的臉上,帶著些許嘲諷,一點一點靠近,“原本我是不想殺你的,可是你卻放走了那個人?!?/br> 周忻妍站在傾斜的山坡上,那一身黑的男人邁著穩(wěn)健的步子走來,“喜歡我?所以放走了她?忻妍,答應了你住手,那個人又怎么可能活下來?” “為、為什么不可能?”她害怕的攥緊裙擺,白皙的雙腿露在空氣中,腳下的路有些坎坷,她勉強站穩(wěn)腳步。 男人垂眸,那黑暗的氣息將他包圍,恐怖的氣氛越染越深,周忻妍如鯁在喉,還未待他開口,那男人便猛地撲過來將她抓住。 “嗚嗚,放開我!”在半山腰上,周忻妍雙腿在不停掙扎中被男人拖上了山,帶著腥味的寒風吹得她臉頰泛紅,海浪擊打的峭壁的聲音不斷響起,她被一把丟在地上,吃痛的皺眉,抬頭望向那居高臨下的男人。 “為什么?”逆著光的男人望著她,靠過來,“為了你,她必須死?!?/br> “為了……我?”淡淡的薄荷味吹在她的臉上,下巴被男人抬起,她迷惘望著他,聽見他道:“最后一個,只要沒了她,我就會收手,可為什么你要改變這一切?” “不……不……我沒有……我沒有……”她惶恐不安地搖頭,想要逃避。 “你總在觸碰我的底線,為什么我卻沒辦法對你下手?” “不是這樣的……宋珩,不是這樣的……”泛紅的眼睛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她無措,心臟絞痛。 “總想逃脫,總想離開,所以你對我,是因為愛?還是因為你的哥哥?” “沒有……沒有……我沒有想要離開……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你……”雙手拉住他的衣角,心臟火燒般的疼痛。 “你到底是傻……還是在偽裝?” “宋珩……我從來沒有……從未沒有騙過你……宋珩……宋珩……”胸悶到難以呼吸,苦澀的口腔喊著他的名字,明明是被綁架,可她卻可憐的祈求他相信自己。 “你還沒明白嗎?忻妍,是你毀了這一切?!?/br> 那冰冷的目光像一把利刃將她劇烈跳動的心傷得傷痕累累,她的辯駁是如此無力,她的坦白是如此蒼白,只有從眼中不斷流出的淚水,還存在幾分真實感。 “放手,離開,永遠不分離,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可現(xiàn)在……現(xiàn)在……呵,真蠢?!?/br> 放手,離開,永遠不分……分離? 所以……所以他早就決定放手,然后帶她離開? 永遠不分離……永遠不分離……永遠不分離……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宋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只想要救她……可是……可是……我從來沒想過會這樣……” 她仰著頭,淚眼婆娑,完全失了理智。 隨著她的搖頭,細長的發(fā)絲凌亂的飄著,在寒冷的風里,那紅唇黑發(fā)的女人很美,美到憔悴不堪。 拉開那攥住他衣角的手,觸摸到那玉白的手掌,男人望著那悲戚的女人,眼底晦澀的情緒一閃而過,帶著一絲苦澀,譏誚的笑道:“周忻妍,我對你的耐心,已經用完了?!?/br> 手掌被他放開,她像被徹底拋棄,癱坐在草地上,絕望的望著那冷漠的男人。 峭壁的風很大,刺骨的冷風吹得她瑟瑟發(fā)抖,令人窒息的絕望侵蝕著她的身體,她像一具擁有人類靈魂的陶瓷娃娃,無論是哭還是笑都充滿了陶瓷器具的易碎感。 guntang的眼淚無法停止,她咬著唇,嗓子像被什么東西堵住,那從他口中說出的答案刺得她說不出話,原來最傻的是她,白日做夢的是她,癡心妄想的是她,毀了一切的也是她。 為什么……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她一切,為什么讓她像個傻子,說著那些自以為好意,卻虛假到極點的話。 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會這樣?她真的……真的……真的是一塌糊涂嗎? 男人放開了她的手,隱藏在眼底的陰郁終得光明,從身后抽出的刀閃著寒光,懸在她的頭頂,即將落下。 “最后一個問題,周天成和宋珩,你會選擇誰?” 仿佛回到了那個夢境,她會死,會被他殺死,那把利刃會劃開她的脖子,讓她死。 可是……可是…… “宋珩……我從來沒有騙過你……是你……是你……” 她緊閉眼睛,從酸楚中沖出的話語令她控制不住的顫抖,她等待死亡,但那疼痛卻遲遲未來,傳來的卻是男人低沉的笑聲。 峭壁下的海水發(fā)怒的擊打巖石,巨大的響聲蓋過了他的笑聲。 寒冷、悲傷、無助,她戰(zhàn)栗著,感受到懸在她身前的男人緩慢移開,刀刃撞擊巖石的清脆響聲從身邊傳來,她愣住,在冷風中緩緩睜開眼睛,被纖長眼睫擋住的眸子望見男人的鞋子,向上移動,看到男人笑著,自嘲似的笑。 “我嗎?還真意外。” “宋……宋珩……”她輕聲喚道,不敢靠近,跪坐在地上,望著那背對著山林的男人,她忽然驚惶。 — 新年快樂!元旦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