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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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又失去的滋味有多苦,傅同嘗過,知道那很難受,所以不想讓它也去承受那些。 傅同沉默地看著傅潛淵懷里的小狗崽,半晌,緩緩別開眼:“……好。” 傅潛淵眼底霎時間浸滿歡喜。 傅同沒看他,抱過小狗崽進了一八零二的門,到臥室門邊時突然停住,手搭著門把,輕輕喚了一聲:“傅潛淵?!?/br> 傅潛淵抬眼,而傅同的下一句話幾乎沒有間隔的響了起來,聲音被壓的很低:“傅潛淵,我記得你說過,那一千五百年里你也在龍洵山,對么?” 傅潛淵一頓:“……是?!?/br> 之前在墓室里看到過的那條血跡斑斑的龍又一次出現(xiàn)在傅同心里。 蒼青色的龍,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條。 傅同的手霎時間握緊,但到底是什么都沒說,開門進了臥室。 門一開一合,將里外兩個人徹底隔開。 傅同疲憊地閉了下眼,但心里藏著的那些事還沒來得及細(xì)想,突然聽到一陣沉悶的聲音。 “篤,篤,篤——” 和那天在醫(yī)院遇到六欲時聽到的敲玻璃聲很像。 傅同瞇了下眼睛,慢慢朝窗戶看過去,入眼一片帶金的紅。 是棺木里看到過的那身紅嫁衣。 當(dāng)初它被穿在一副白骨上,現(xiàn)在白骨有了血rou容貌,眉眼很好看,烏黑的發(fā)配著紅色繡金的嫁衣,更添了幾分精致。 傅同一頓。 然后看到女鬼后退一步,漂浮在窗外,朝著他緩緩笑了。 第30章 第030次太磨人 傅同淡淡對上了女鬼的眼睛。 潛淵刀半漂浮著繞在他旁邊, 蓄勢待發(fā)。 女鬼卻還是很從容的模樣,朝傅同作揖后又在玻璃上敲了幾下:“我可以進來嗎?” 聲音很溫柔,話里詢問的意思很明顯。 仿佛是在用敲玻璃代替敲門。 傅同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講禮貌的鬼,聞言挑了下眉:“進來吧?!?/br> 女鬼躬身道謝,這才穿過窗走了進來, 身上微微攏著一層光, 在背后夜色的襯托下特別明顯。 那是功德光。 傅同視線在她身上停頓幾秒:“宿宣?” “是?!彼扌麘?yīng)聲, “大人, 我這次來,是想對您道聲謝?!?/br> “為牌位?” 宿宣這次搖了搖頭:“不,是為攝魂鬼和鬼卵,您……” 她稍稍壓低了聲音:“愿意聽聽我以前的故事么?” 睡前聽鬼故事,也是很可以。 傅同笑了一聲, 抱著狗崽到旁邊坐下,算是默認(rèn)。 幾秒后,聽到宿宣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和他說了一個一千多年前的故事。 “從前,我和我的族人們住在癸山山下,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得說不上多好,但至少也平安喜樂,很是難得,我在族人的照顧下,無憂無慮地過了十八年, 直到有一天,族里的賣貨郎從外面回來后送給族長一顆白色的珠子,說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尋來的夜明珠,能辟邪庇佑族人?!?/br> “那顆珠子籠著白芒,觸碰間還有暖意,族長就信了,連夜把它放進了祠堂里,我和族人們很高興,以為得到了神物和神明的庇佑,結(jié)果,我們等來的不是什么庇佑,而是毀滅。” “第一個出事的,是族長家最小的孩子,突然就發(fā)了瘋,之后沒過幾天便握著石刀親手割斷了自己的喉嚨,再到后來,十個,幾十個,上百個……死的人越來越多,都是瘋癲后自己選擇了死亡,一開始族里的人都以為那是什么疾病,四處尋醫(yī)問藥,但都沒用,直到最后,一位道長云游路過癸山時看出了端倪,我們才知道,原來一切的禍端,是那枚被全族人看做是庇佑的珠子?!?/br> 宿宣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紅了起來,聲音也隨著沙啞里幾分:“那根本不是什么能庇佑族人的東西……那是攝魂鬼的鬼卵,而攝魂鬼一旦開殺永無休止,只能用極陽的魂魄才能把它鎮(zhèn)壓封印,道長測算過后,族里只有我的生辰是極陽?!?/br> 傅同眉眼淡淡:“所以你的族人們用你的命換了他們的命?” “不,是我自愿的?!?/br> 宿宣笑起來,背后的功德光霎時間又濃郁了不少:“族人們不想拿任何人的命換取安寧,想要離開癸山,但您也知道,攝魂鬼這種根本不是遠(yuǎn)離就能避開的,而我本來就是孤兒,承族人百家飯百家衣無憂十八年,自當(dāng)償還這份恩情,就懇求道長做了法事,再后來的事請,便和那位先生說的差不多了?!?/br> 她說的是樊休。 而樊休說,她被生前剜骨,魂魄困于牌位魂鎮(zhèn)惡鬼一千多年。 那種疼痛,不用體會也知道不是誰都能承受起的。 傅同垂眼:“疼么?” 宿宣愣了幾秒才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什么后,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剜骨時是有些疼的,但那不算什么,我知道族人們后來都過的很好,而且入殮時族里的婆婆還給我穿上了嫁衣,一生也算圓滿……我很歡喜。” 她站在那里,繡著金的嫁衣無風(fēng)自動,面上眼底滿是溫柔。 傅同的視線這次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你是個好姑娘。” “您才是特別好的人?!彼扌中α?,“如今鬼卵的事徹底有了了解,我不必繼續(xù)困于墓室,之前因它而死的族人也終于得以安息,我很感謝您。” 說著,她抬手,指尖挨在一起貼著眉心朝傅同躬下了身。 她什么都沒有,陪葬品也都被盜走了,能給傅同的只有族里最莊重的禮節(jié)。 傅同承了她的禮,沉思片刻后,突然開了口:“你后面有什么打算么?” 宿宣眼神暗淡下來:“我……不知道?!?/br> 她死的時候才十八歲,走的最遠(yuǎn)的地方就是癸山,現(xiàn)在一千多年過去,癸山下再無人跡,她早就沒了能去的地方。 這樣的答案在傅同預(yù)料之內(nèi),睚眥先生做事向來簡單粗暴,也不說那些有的沒的,直接問:“沒打算的話,你愿意暫時先留在妖怪局么?” 宿宣愣了下:“我,我能去么?” 傅同沒回答,只漫不經(jīng)心地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能么?” 房間里沉寂三秒。 三秒過后,臥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傅潛淵出現(xiàn)在門邊,目光深邃地朝傅同看了過來。 看起來偷聽的坦坦蕩蕩。 傅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會為前男友的厚臉皮程度覺得震驚了,重復(fù)問他:“她能么?” 而傅潛淵自然不會讓自家的崽崽失望:“能,先留作編外人員,其它的可以慢慢考,只是待遇會差點?!?/br> 傅同又看向宿宣。 女鬼小姐根本不在乎什么待遇不待遇,聞言再次躬身:“多謝大人?!?/br> 這事就算是這么定下了。 而這個時候,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指向了十一點。 傅同下午連著錄制了七個多小時,眼底的疲色稍稍留意就能看得清楚,傅潛淵覺得心疼,于是難得有了眼色,離開時還順便把宿宣也帶了出去。 被這么一打岔,傅同后面也再沒心思去胡思亂想,洗漱后把自己埋進被子里,很快睡了過去。 夢里一片安穩(wěn)。 毛絨絨的白色小崽崽站在白雪皚皚里,歪著頭朝他笑。 ** 傅同說到做到,隔日清晨便帶著宿宣去了龍都大廈。 第十三層的結(jié)界緩緩打開,傅同進去,剛走了兩步,突然感覺妖怪局里的氣息有些不對勁。 一股濃重的煞氣正源源不斷地從里面往外延伸,陰冷森寒,擋都擋不住。 但鎮(zhèn)魂鈴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 傅同戒備地瞇了下眼,慢慢走向門邊,隔著半透明的玻璃門,看到饒涉和樊休今天居然沒趴在自己桌上補覺,而是和小白兔一起待在前面,和一個穿著黑色半袖的人說著話。 傅同剛剛感受到的煞氣,就是從這人身上溢出來的。 他推門進去,那邊聊天的幾個人聽到動靜后回過頭,瞬間笑了起來,聲音前所未有的整齊:“同哥!” 傅同嗯了一聲,視線停在最中間那人身上:“這位是?” 那人還沒開口,旁邊的小白兔先出了聲:“同哥同哥,這是薛陵,前不久到四川出外勤,剛回來?!?/br> 話音落下,薛陵往前走了一步,朝著傅同稍稍躬身:“同哥?!?/br> 他是那種很英氣的長相,眉眼銳利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再加上那一身濃重到無法掩藏的煞氣,看起來真的比黑社會大佬還大佬。 而且這種畫風(fēng),說實話和那個我的棺材板壓不住了的微信昵稱一點都不搭。 薛陵不是話多的人,說了那兩個字后就沒了聲音,白唐怕他和大佬打不好關(guān)系,接著開始解說:“同哥,薛陵就是這樣的性格,話不多但是人特別好,你和頭兒沒來之前他是局里武力值最高的人,主外勤,是塊修行了三千六百年的鎮(zhèn)墓碑。” 鎮(zhèn)墓碑。 怪不得煞氣這么重。 鎮(zhèn)墓是一種從古時就流傳下來的風(fēng)俗,稍微有些名望權(quán)勢的人都會在墓里設(shè)鎮(zhèn)墓明器,護佑埋骨地和魂魄不受侵?jǐn)_,其中最常見的是鎮(zhèn)墓獸,最少見的是鎮(zhèn)墓碑。 前者以木石陶骨雕刻,佐以獸相經(jīng)文,而后者是以人骨為底,在人還活著的時候剜骨磨灰融進銅水,最終刻制成碑。 被融骨之人,枉死的怨氣還未消,從此魂魄便要困在一方銅碑里鎮(zhèn)墓,受四方惡鬼侵?jǐn)_,承擔(dān)墓主所有的罪業(yè)。 經(jīng)受過這些,還能過鬼道以銅碑為身修行化形,很不容易。 傅同垂下眼,這個時候,饒涉突然注意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宿宣,愣怔著問了一句:“大佬,你背后的那位……是你認(rèn)識的嗎?” 傅同這才想起宿宣,聞言稍稍往旁邊錯開一點:“你們也認(rèn)識的,她是宿宣,以后就是你們的新同事了,暫任編外,饒涉待會兒記得把牌位還給她?!?/br> 宿宣? 牌位? 幾個人一愣,齊齊朝著宿宣看了過去,被看的人眉目輕緩地笑起來,聲音也是溫柔的:“你們好?!?/br> 四周突然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