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看你，何其可笑。”

    他說的很慢，一點一點的在傅同心上碾磨。

    “……閉嘴?！?/br>
    傅同心里戾氣翻涌，眼前的血霧越來越濃，后心的印記也像是被火點燃了，要把他整個人燃燒殆盡。

    “轟隆——”

    結(jié)界上傳來隱約的雷聲，黑云也慢慢從遠(yuǎn)處席卷而來，深淵下唯一的燈光搖搖欲墜，

    但傅同聽不到。

    他耳邊盡是刺耳的尖鳴聲，把周圍的一切都覆蓋了，臉上的煞紋一點點暗沉，像是陳舊干涸的血，刺在他面上，和身周的煞霧一起向遠(yuǎn)處滾去。

    這樣的煞霧，和他之前在渡陵入煞那次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犀照看到，表情掠過扭曲的興奮，聲音越發(fā)陰森起來。

    “還有，你知道傅潛淵當(dāng)初為什么會和你在一起么？你以為是因為他喜歡你？可笑，還是讓我告訴你吧?！?/br>
    “他不愛你，只是因為一個人太久，他覺得孤單，想找一個人陪著自己，感受一下家的感覺而已，而你正好在這個時候來了?！?/br>
    “……”

    傅同猛地抬起頭，眼瞳被赤色覆蓋了大半，直勾勾的朝犀照看了過去，他這個樣子稱得上恐怖，犀照卻不在意，見了反而笑得更加肆意。

    “怎么這么看著我？小怪物不會又是要哭了吧？”

    “真可憐，我也不想惹你哭，但是事實就是這樣，怎么辦呢？”

    “他想要人陪，于是把你帶回了家，有一天覺得倦了，不愿繼續(xù)了，就能隨時離開，把你一個人留在那里，看都不愿再看一眼。”

    “你還不明白么？”

    犀照笑容怪異，直直對上傅同的臉，聲音尖銳急促：“你之于傅潛淵，其實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解悶的小玩意兒罷了?！?/br>
    “閉嘴！”

    傅同的眼睛霎時間一片猩紅，潛淵刀在身周分成百把，騰空呼嘯著朝犀照落了下去，犀照也不躲，執(zhí)起長戟撞上眼前迎面而來的刀，一下又一下。

    利刃撞擊的聲音徘徊在周圍，金光乍泄。

    嗡鳴聲經(jīng)久不息，極大的刺激了傅同心里的殺意，他臉上的煞紋終于成了近墨的顏色，身周的煞霧也越來越深，席卷至遠(yuǎn)處，幾乎把兩個人視線能看得到的地方都填滿了。

    “轟??！”

    上面一聲驚雷，身后的燈盞搖晃的越加厲害。

    一點……只差一點了。

    犀照眼里的興奮一閃而過，表情也扭曲了起來，直勾勾的盯著上面黑沉沉的天，等著結(jié)局降落，讓一切塵埃落定，得到徹徹底底的了結(jié)。

    一秒，兩秒，三秒……

    他的眼神越來越狂熱，但到最后，他沒有聽到雷云落下，而是先聽到了傅同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傅同看向他，眉目淡淡?！罢f一些不堪的話讓我入煞，然后借天道除掉我，這就是你的打算么？”

    他的聲音很平靜，和面上的猙獰癲狂一點都不一樣，說出的話也清醒通透的很。

    犀照瞳孔一顫，怔怔看向傅同。

    傅同緩緩一笑，臉上的煞紋和身周的煞紋在他看過來的瞬間褪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第142章 第142次太磨人

    天上的雷聲漸漸遠(yuǎn)去, 搖搖欲墜的燈火也重新安穩(wěn)下來，沉沉映出前面兩個人的身影。

    傅同身上的煞紋和煞霧散去，眼瞳也從之前的猩紅瞬間恢復(fù)成了黑白分明的模樣, 好像之前的癲狂入煞從來沒發(fā)生過，只是犀照的錯覺一般。

    犀照愕然的看著他，面容扭曲成了極為怪異的弧度：“你沒事？”

    說完不等傅同應(yīng)聲，倉惶的搖頭, 在那邊喃喃自語：“不, 不，這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錯覺？

    他留在傅同后心上的印記還在，能清晰的感覺到后者方才的崩潰和癲狂, 這些情緒來的真切，天上的劫云和雷聲也不是假的，明明已經(jīng)入煞神志不清, 離天譴只差一步，怎么會這么輕易的清醒過來？

    不可能，不可能……

    憑什么受到眷顧的人總是他？！

    犀照神情陰鷙, 本就妖異的眼瞳浸上猩紅, 直勾勾的看著傅同, 眼里的殺意和憎恨不帶半點掩飾。

    太恨了。

    恨到恨不得把這個人撕成碎片，靈魂也付之一炬, 再也不出現(xiàn)在這個世間。

    他的恨意來的太強烈，宛如一把刻骨的刀，直直的刺在了傅同身上。

    傅同感受到了，卻沒理會，看向犀照的眼神寧靜而通透，兩個人視線相對, 有那么一瞬間，犀照突然有些慌，覺得自己在想在做的一切好像已經(jīng)被面前這個人看透了。

    事實或許也是如此。

    “從三劫里清醒過來后，我一直在想，你在我身上做這些手段是為了什么，而答案顯而易見。”

    傅同看著他，聲音淡淡的：“你想讓我入煞，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br>
    “三劫是這樣，誅心的夢境是這樣，找我說過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是這樣，渡陵墓室里那七張人面像是這樣，現(xiàn)在也是這樣?！?/br>
    “你是只有這些伎倆么？”

    傅同看著犀照，聲音不再沒有波瀾，就像犀照之前和他說話時一樣，帶上了居高臨下的嘲弄：“還是說，你除了這些伎倆外，其實也沒別的辦法了？”

    犀照瞳孔一顫，不自覺的握緊了手里的長戟，心里的慌亂在這一刻漲到了頂點。

    但他很快把這些情緒都藏了起來，朝傅同冷冷一笑：“那是因為你只配得到這樣的結(jié)局，在天譴下化為齏粉，這才是你應(yīng)有的歸宿?！?/br>
    又在說這些。

    傅同平靜的看著犀照，并不在意他的話，話說的不屑沒有用，事實如何他心里早有猜測。

    而現(xiàn)在，證明這個猜測是真是假的時候到了。

    傅同淡淡瞥了犀照一眼，不再言語，朝他揚手就是一刀，他這下極狠，潛淵刀在半空中嗡鳴著，里面的龍魂都被召了出來，帶著龍吼聲朝犀照劈了過去。

    犀照看著他手里的刀，眼里的嫉妒和猙獰一掠而過，同樣揚手，用長戟撞了上去，他這次的攻擊不再是之前玩弄獵物的隨意姿態(tài)，也是真正的發(fā)了狠，長戟一下接著一下，每一下都朝著傅同的心口往下落。

    利刃撞擊聲響徹長夜，犀照的聲音融在其中，嘶啞又癲狂。

    “你以為你贏得了我？笑話?！?/br>
    “我是天命龍，是山河之主，生來立于眾生的頂端，我怎么可能會輸？”

    “只有你這種生于陰暗，一生只配躲在污泥里的人，才會輸?！?/br>
    “憑什么有人愛你？無人愛你，不會有人愛你?！?/br>
    “何必還要掙扎呢？就這么結(jié)束不好么？”

    “不好么？！”

    最后三個字，他眼瞳猩紅的可怕，聲音沙啞到了極致，幾乎是吼出來的。

    墨一般的煞紋從他臉上滲出，身周黑霧纏繞，到這一步，他終于撤去了原本的偽裝，露出了原本為魔的那樣。

    傅同看著犀照，情緒沒因為他的話受到任何影響，漠然瞥他一眼后，又是一刀。

    他這個眼神終于徹底激怒了犀照。

    犀照眼瞳紅的妖異，遙遙看去像是浸了血，長戟在他手中不停嗡鳴，被冰冷的殺意纏繞，朝傅同席卷而去。

    之前他惡意最深的時候，也只是隔空cao縱長戟而已，這次卻親自動了手，顯然是被氣狠了。

    而傅同等的就是現(xiàn)在。

    利刃嗡鳴聲響在四周，長戟已至身前，傅同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它越來越近，然后在長戟離自己只剩下一點點距離，稍稍往前一下就能刺到他的時候，突然把橫在面前的數(shù)十把刀盡數(shù)收了回來。

    這是他給留自己的最后一道屏障，就這么撤去了，把自己直接放在了犀照的殺意之下。

    “嘭——”

    一聲巨響。

    卻沒有感受到半分疼痛。

    一道金色的屏障出現(xiàn)在上方，生生把長戟擋了下來，屏障周圍漂浮著點點金光，卻不是來自傅同，而是……

    從犀照的身上散出來的。

    設(shè)下這道屏障的人的是犀照。

    他手執(zhí)長戟浮在半空，面容扭曲神情猙獰，眼里刻滿殺意和憎恨，卻還是不受控制的在關(guān)鍵時候設(shè)下了結(jié)界，給了傅同一個堅不可摧的庇護。

    猜測成真。

    傅同對這個結(jié)果并不驚訝——幾個月前犀照攻擊他和溫瑯的時候，其實也出現(xiàn)過這樣的情況。

    那時候傅同還在虛弱期，遇上犀照根本無路可退，他也不想把溫瑯牽扯進來，急于脫離困境，最后只能選擇用自損八百的方法，強行拉近了和犀照的距離。

    那次和這次一樣，犀照的長戟就在他身前，近到避無可避，他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被長戟刺穿的準(zhǔn)備，但和現(xiàn)在一樣，預(yù)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同樣被一道金色屏障擋下了。

    之前傅同一直不明白，明明犀照的修為在他之上，真想讓他消失的話直接動手就是，根本不必做那些多余的事，為什么最后卻選擇了這么一種曲折而復(fù)雜的方式，一步步讓自己陷進了窮途末路的境地。

    所有的困惑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因為他根本沒辦法真正傷害到傅同。

    這是傅潛淵刻在骨子里的事情。

    犀照是他的心魔，依附傅潛淵而生，即便他不愿，他也必須服從傅潛淵的意志。

    在今天到來之前，這些都只是傅同的猜測，他不知道這種是對還是錯，但沒有選擇，只能試著賭一下。

    而他賭贏了。

    傅同看著上方的結(jié)界，心里五味雜陳，他閉了下眼睛，強行讓自己的想法收回，不去想任何與傅潛淵有關(guān)的事情，朝著犀照揚起了手。

    潛淵刀嗡鳴而出，直直刺向了犀照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