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想著這個表情包，傅同差點(diǎn)沒忍住笑出來，垂手揉揉糊糊軟乎乎的毛，心情好的不得了。

    但這樣的好心情，在十幾分鐘后他走進(jìn)臥室，看到墻上的一個掛件時，煙消云散。

    ——原本空無一物的墻上，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相框，里面放著的不是照片也不是剪紙那樣的工藝品，而是兩張一百和一張五十面額的紙幣。

    二百五，聽起來是不是很熟悉？

    傅同都不用多想，也知道這肯定就是前幾天他給傅潛淵留下的那幾張夜渡資。

    說俗一點(diǎn)，就是嫖資。

    傅同：“……”

    他盯著墻上的相框，沉默了至少兩分鐘，才僵硬的轉(zhuǎn)過頭，朝著外面喊了一聲：“傅潛淵！”

    傅潛淵應(yīng)聲而來，手還有些濕：“崽崽，怎么了？”

    你還有臉問我怎么了？

    傅潛淵死亡凝視傅潛淵，半晌，朝他扯出了一個可以說得上是猙獰的笑：“你是不是有病？”

    傅潛淵卻很無辜：“崽崽，我又做錯什么了么？”

    “你說你做錯了什么？”傅同抬起糊糊的爪子朝墻上一指，心里簡直暴躁，“你把這玩意兒框起來擺墻上做什么？拆掉?！?/br>
    “不可以的，崽崽?！备禎摐Y笑意溫柔，“你送給我的禮物，我自然要好好放起來，以前的小花是這樣，狗爪拉住是這樣，現(xiàn)在這些自然也要這樣?！?/br>
    你好像覺得自己還挺有道理。

    傅同繼續(xù)暴躁：“這和那些小物件能一樣么？你知不知道我給你這些紙幣是什么意思？”

    “嗯？”傅潛淵看他，眼瞳深邃，“什么意思？”

    “是嫖——”

    傅同出聲，但末了嫖資這兩個字也還是沒能說出來，無他，要臉。

    再說他也不覺得傅潛淵會不知道這二百五十是什么意思，就是人狗，故意裝傻而已。

    傅同心情復(fù)雜，站在那邊又盯著他看了兩三分鐘，最終做出結(jié)論：“你不要臉?！?/br>
    前男友一狗到底，很坦然的應(yīng)了下來：“在心上人面前，本來就不該太端著，在意太多。”

    行吧，那我還能說什么呢？

    傅同無話可說，死亡凝視著前男友，超生氣。

    知道再惹下去這只崽崽恐怕是要惱羞成怒，傅潛淵瞬間選擇了收斂，很自然地轉(zhuǎn)話題：“崽崽，演唱會明天就要開了，我看你好像把吉他帶了回來，是要再順一遍么？”

    傅潛淵猜得不錯，但傅同還是想懟他。

    “要你管？”傅同兇巴巴。

    “我自然舍不得管你?！备禎摐Y的土味情話總是能見縫插針的趕到，“我只是想陪著你，無論什么時候，無論做什么事?！?/br>
    這話傅同根本就不想應(yīng)，在心里嘖了一聲剛要走，卻在這個時候，聽到傅潛淵的聲音在那邊再次響了起來：“還有，我也想彈吉他唱歌給你聽。”

    傅潛淵會唱歌傅同知道，當(dāng)初在龍洵山上哄他睡覺的時候沒少唱過，但要說到彈吉他，傅同沒聽過，還真不清楚。

    雖然印象里傅同記得傅潛淵好像說過他會彈。

    傅同回頭看他，有點(diǎn)意外，也有幾分他其實并不想承認(rèn)的好奇：“你還真會彈吉他？”

    “夏瀧都會，我自然也會?！备禎摐Y笑笑，“崽崽，你想聽么？想的話，我這就彈給你聽?！?/br>
    睚眥崽崽很叛逆：“要是不想聽呢？”

    傅潛淵緩緩一笑，應(yīng)得很快，像是早已經(jīng)想好了答案：“那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彈，直到你覺得好聽，想聽為止?！?/br>
    傅同：“……”

    所以就是想不想聽結(jié)局都一樣唄。

    “那我就勉為其難的聽聽看好了，但事先聲明我的要求是很高的，你要是彈的不好，是要被我懟的?！?/br>
    傅潛淵眼里蘊(yùn)起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笑意，看著他低低嗯了一聲。

    兩個人一前一后出了臥室，傅同抱著糊糊在地毯上坐下，傅潛淵抱著吉他坐在他旁邊，視線在傅同臉上來回摩挲許多次后，垂下眼睛，輕輕撥了下弦。

    第一聲，就是溫柔的語調(diào)。

    第158章 第158次太磨人

    傅潛淵唱的這首歌傅同很熟悉, 是他出道首張專輯里的第一首歌。

    ——《當(dāng)你來時》

    曲調(diào)和歌詞都很溫柔，是傅同所有歌里最像情歌的一首。

    之前在湖邊遇到夏瀧的那天晚上，傅潛淵也給傅同唱過, 那時候沒有和聲，沒有伴奏，就那么簡簡單單的幾句清唱, 便一下戳到了傅同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去。

    現(xiàn)在有了吉他，家里也溫暖寧靜，那種戳心的感覺自然就更強(qiáng)烈了。

    傅同聽著, 視線落在傅潛淵身上，許久都沒有移開，直到吉他聲暫停, 傅潛淵的聲音也在歌詞最后一個字結(jié)束后消失, 他才恍若初醒, 怔怔朝傅潛淵看了過去。

    這一看，便瞬間撞進(jìn)了一雙溫柔深邃的眼睛。

    傅潛淵看著他，昏黃溫暖的燈光映在他眼睛里, 像是龍洵山傍晚時分沉沉的暮色。

    傅同眼神恍了一下, 片刻后, 聽到傅潛淵的聲音響起，輕輕的問他：“崽崽，其實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傅同下意識的覺得他是想問好不好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沒等傅潛淵把話問出來便先回答了這個問題：“好聽?！?/br>
    傅潛淵笑起來, 眼睛在瞬間仿佛綴了星點(diǎn)：“能聽到你這么說, 我很歡喜……崽崽?！?/br>
    他喚傅同的名字, 聲音比之前更輕幾分, 問他：“我很想知道，你當(dāng)初是懷著怎么樣的心情寫出這首歌的？”

    這其實才是傅潛淵真正想問的問題。

    他把傅同所有專輯里的所有歌都循環(huán)過許多遍，從里面不知道窺到了多少孤獨(dú)，只有這首不一樣。

    傅潛淵能從里面感受到屬于孟歧的溫軟，還有他對過往歲月的眷戀。

    那是孟歧獨(dú)一無二的珍藏。

    傅同的眼神再次恍了一下，沒說話。

    他寫過許多歌，每首寫的時候都有不同的心情，那些心情在當(dāng)時清晰又強(qiáng)烈，但過段時間再想，就覺得一切都模糊了起來，原本是什么心情自然也記不真切。

    只有《當(dāng)你來時》不同。

    寫它的時候，是傅同從龍洵山上下來的第二百二十一天，那時候在一個黃昏，他站在和現(xiàn)在家里燈光差不多的暮色里回想從前，恍然的一瞬間里，傅同突然驚慌，因為他意識到，他能清晰想起來的那些都是不堪的畫面，而他在最好的那二百二十年里所擁有過的一切，已經(jīng)在歲月里蒙塵，只剩下一層朦朦朧朧的影子。

    那是他一生的珍藏，卻在不知不覺中成了這樣，傅同甚至都沒有注意到。

    這讓他覺得害怕。

    不能這樣——恍然之后，傅同聽到一個聲音在心里響起來，這么說。

    他要把他的珍藏找回來，永遠(yuǎn)記著，永遠(yuǎn)不能忘。

    所以后面的許多天，傅同都沒有再出門，就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不?；叵胨麖那暗哪嵌俣辏钦娴氖翘珳剀浀臍q月，就連山上角落里不起眼的一朵小花，在風(fēng)里搖曳時都是最溫柔的顏色。

    林林總總，也是孟歧溫柔的心情。

    《當(dāng)你來時》就是在這種溫柔里誕生的。

    所以傅潛淵感受到的其實沒有錯，它因這份溫柔而獨(dú)一無二。

    想著這些，傅同垂下眼睛，笑了笑沒說話，但有些問題問出來其實并不需要得到宣之于口的答案，沉默也足夠讓人明白所有。

    傅潛淵看著傅同，眼神心疼也柔軟，說不出的復(fù)雜。

    末了，他放緩了神情，把懷里的吉他遞給傅同：“要練歌么？”

    糊糊蹲坐在兩個人中間，毛絨絨的尾巴一晃一晃，輕輕撫過吉他，落在傅同的手上。

    傅同揉揉小狗崽，嗯了一聲，在傅潛淵溫柔的注視下接過吉他：“三十首，你想先聽哪首？”

    “都好，我都喜歡?！备禎摐Y說。

    傅同瞥他一眼，沒應(yīng)聲，垂手輕輕撥了弦，是《緘默》。

    去年下半年專輯里的一首歌，帶了些致郁系的意思，評論區(qū)直到現(xiàn)在也都是不停嚶嚶嚶的畫風(fēng)。

    但低落和沉郁只是暫時的。

    三十首歌，從沉重致郁之后慢慢輕緩起來，仿佛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被書寫在歲月里，里面的人從遠(yuǎn)方而至，一點(diǎn)點(diǎn)從黑夜走向黎明。

    黎明的盡頭，是天光萬頃。

    而三十首歌的最后一首，是傅潛淵剛剛給傅同唱過的那首《當(dāng)你來時》。

    是初遇。

    是含情脈脈和萬種憧憬。

    他輕聲唱，傅潛淵靜靜的聽，糊糊依舊很乖巧的蹲坐在兩個人中間，尾巴尖尖在傅同和傅潛淵身上掃來掃去。

    這個瞬間真的是太溫柔了。

    傅潛淵看著，不自覺也恍了神，他坐在那里，靜靜看了傅同很久，末了，在傅同最后一個音彈完的同時，緩緩朝他笑了。

    這笑很好看，在周圍昏黃的燈光下，繾綣又溫柔。

    也很熟悉。

    傅同記得，他和傅潛淵的關(guān)系從純粹的家人轉(zhuǎn)成愛人的那天，后者也用這樣的眼神靜靜看過他許久。

    那是喜愛和歡喜，是想共度一生的深情。

    時隔多年，但傅同的心還是像當(dāng)年一樣，被傅潛淵的眼神撩得一顫：“你這么看我做什么？”

    傅潛淵沒應(yīng)聲，但人往前傾了傾，將兩個人的距離拉得極近，近到傅同甚至能感覺到傅潛淵呼吸時灑在他臉上的熱氣。

    炙熱，guntang。

    傅同不自在的垂下眼睛，有些不敢看他：“你這是做——”

    這句話沒說完，聽到傅潛淵笑了，若有似無的一聲，尾音微微上撩，在這樣靜的空間里，實在是勾人的不像話。

    而在這一聲后，傅同感覺面前的光線暗了一些，似乎是被人遮住了，他下意識的朝那邊看過去，接著便在瞬間撞上了傅潛淵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