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衣服破破舊舊，手心手背還有腳底滿是泥土，臉上是蹭的左一塊右一塊的墻灰。

    而裴行端則穿著整潔過分的棕色呢絨背心，黑長褲，坐在椅子里，梳著整齊的頭發(fā)，身后就是絢爛的黃昏霞光。

    他像是一個模樣矜貴清冷又高不可攀的小神仙。

    桑渴每次去，都會忍不住在門口偷偷看他，專注到忘記呼吸，她沒有相機，妄圖將這樣的畫面用記憶定格。

    一寸一寸，描摹他的輪廓，身形，從眉眼到手指，就連衣袂上面的紋路都不愿意放過。

    那時候的裴行端坐著，低頭在擺弄游戲機，他的臥室里每次都鋪著柔軟干凈的毛毯，桑渴看夠了，揉完眼睛就溜進來，湊近他，半跪下來，用手扒住他的膝蓋，她想偷看游戲機里的東西，想跟他說說話。

    結(jié)果小手剛摸上去，就被他一腳甩開。

    其實被踹開的感覺并不疼，只不過手撐到地面的一瞬間，手腕會鈍痛幾秒。

    ?？室恢倍加浀媚亲涛?，被推開的，跌倒后屁股還有腰肢撞到地面的觸感，

    ?？实诘靥荷?，緩過神仍不死心，還想往回爬，結(jié)果剛爬了兩步，頭頂便傳來裴行端冷冷淡淡，不甚耐煩的嗓音：“?？??！?/br>
    “你真臟，離我遠點?！?/br>
    他的睫毛又黑又長，宛若鴉羽，在眼瞼處投下一片迷人的陰影。臉上表情淡淡的，微微皺著眉。

    桑渴那個時候年紀(jì)小，沒有羞恥心，即便被這樣厭惡著踹開，還能觍著臉湊回去。

    她大約只知道因為自己手臟兮兮的不干凈，而裴行端愛干凈，她這樣做會把他弄臟，于是她就盡量退開一些，但是她并不想走，改為用手抓住椅腿。

    那個年代連電子游戲都是少數(shù)，更別提裴行端手里的限量版游戲機，桑渴從來沒見過，她很好奇，想去窺探他游戲機里的畫面，于是就將脖子伸長了去看。

    結(jié)果被裴行端發(fā)現(xiàn)了她的意圖，他特別不耐煩地將游戲機屏幕朝下，放在大腿上蓋住，一只手撐住下巴，好以整暇地看著她。

    ?？饰⑽⒁汇叮娝煌嬗螒蛄?，于是就開始興致勃勃地分享她今天遇見的趣事。

    “端端?！?/br>
    “我今天看見蟒蛇了。”她的手不斷的磨蹭椅腿，對他露出單純討好的笑臉。

    “好嚇人啊，楊培東要去抓它，結(jié)果被蛇蛇嚇哭了。”

    “小渴很勇敢，小渴沒有哭?！?/br>
    “你剛才在玩什么呀？可以給我看一眼么?！?/br>
    她模樣小小的，披頭散發(fā)，穿著背心，是光腳進來的，眼底是渴望，是隱秘的女孩情懷，是稀碎的憧憬。

    但是裴行端卻能輕而易舉撕碎這樣純粹美好的向往。

    裴行端看著她，似笑非笑。

    她可比游戲機里的東西好玩多了。裴行端歪著頭，手撐在下巴那，笑著說：“？”

    “不能?！?/br>
    桑渴聽見他說不能，有些難過地將脖子縮回去：“恩...好吧?！?/br>
    但還是忍不住看著他，可是她發(fā)覺裴行端也在看她，一下子就變得無措了。

    將頭低下去，用臟兮兮的手一下一下揪弄衣擺。

    過了一會。

    “想看嗎？桑渴?！迸嵝卸藢⒂螒驒C拿起來，對著她晃了晃，語氣輕佻戲謔。

    ?？事劼曁痤^，吞咽著口水，彎唇期待不已，她說：“想?！?/br>
    “那你過來?！彼雌鸫?。

    “趴在那?！?/br>
    桑渴雖然不知道他想干嘛，但仍乖乖照做，視線直勾勾盯著他手中的游戲機，她趴好后，裴行端伸出手，將食指伸進她的嘴巴里，攪了攪。

    “嗯，真聽話?！彼坪鹾軡M意。

    攪弄了一會，裴行端將手指取出。

    連帶著銀色的口水絲。

    下一秒，他又說。

    “?？剩液脽o聊?！?/br>
    唇角緊接著咧開興奮的弧度。

    “我想..”

    “聽你對我發(fā)誓?！?/br>
    ....

    發(fā)了什么誓呢？

    ?？什挥浀昧?。

    可是再看現(xiàn)如今，他住的地方，哪里像是曾經(jīng)高高在上，在神壇之上的他會停留的。

    明明以前，他連看一眼都不會看，更別提睡在里面。

    回憶點到即止，桑渴覺得以前的自己簡直天真過了頭。

    她身上那件被扯爛的單衣早就已經(jīng)不能穿了，像是一塊破布掛在身上，她干脆把壞掉的衣服直接脫了，上半身只剩下一件棉白色的小內(nèi)衣包裹著她形狀可人的兩團。

    ?？蕚?cè)臥著，胸脯隱隱約約有一道迷人狎昵的小溝。小腹平坦，形狀迷人的肚臍，再來是盈盈一握的細腰。

    渾身上下雪白雪白，又純又欲。

    裴行端盯著她的動作，喉結(jié)翻滾，手腕處青筋橫陳。

    “好臟?！?/br>
    她看著裴行端，揉了兩下眼睛，突然就說。

    “我想洗澡?！?/br>
    說完視線越過他，落在角落里那扇小小的玻璃推門。里面就是淋浴。

    她想洗澡。

    裴行端愣住，眼睛閉了一會，深吸一口氣，再睜開。

    他啞著聲，說：“好?！?/br>
    語畢，將她攔著腰扶起來。

    *

    不一會兒，浴室傳來水聲。

    裴行端坐在床尾，用手撐住頭，頭疼到眥目，他已經(jīng)三天沒睡過覺了，在樓道里整整挨了三天。

    也不知道是怎么堅持過來的。

    手不小心碰到下巴，摸到了自己的胡子，他愣住。

    “好臟?！?/br>
    耳邊忽然就傳來桑渴的聲音。

    他的視線惶然落到衛(wèi)生間的門。

    她會嫌臟嗎。

    裴行端突然就朝向四周看，入目的全是亂七八糟的酒瓶還有垃圾。

    他哆嗦著爬起來，開始瘋狂收拾。

    水聲遮掩了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音，他這輩子沒像這樣狼狽慌亂過。

    “他看起來高高的，很好看，身上香香的，很干凈，會溫柔的抱住我，叫我飽飽。”

    ?？仕敲锤蓛簟?/br>
    裴行端將垃圾盒子裝進袋子里，雙手撐在電視桌邊，腦海里一遍一遍回放著錄音筆里的，還有?？视H口在他耳邊說的，那些一字一句，將他心臟刺痛到鮮血淋漓的話語。

    ?？氏戳艘话?，裴行端在外面敲門，因為她耳朵聽不清，而且周圍全是嘩嘩水聲，以至于忽視了。

    裴行端見她沒回應(yīng)，叩擊門的力道不由自主加重。

    “?？?？”

    “?？?”

    然后“嘩——”的一聲，他直接打開了浴室的門。

    桑渴后知后覺扭過頭，水蒸氣包裹著她朦朧的身段。

    裴行端瞬間臉紅心慌，匆忙將頭背過去，喉結(jié)上有水珠淌落。

    “我以為你...”出事了。

    ?？视X得這樣的畫面似乎有些似曾相識，她在裴行端潑天的無措中，接著用水沖刷身體，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關(guān)門，好么？”她關(guān)掉傳來嘩嘩聲響的淋浴花灑，低聲說。

    裴行端幾乎是一瞬間把門關(guān)上，倚著玻璃雕花的門，捂著臉大口喘息。

    剛才，她被嚇到了吧，應(yīng)該被嚇到了。

    但是他開門的那一刻，?？视制孥E般的絲毫沒有什么害怕的感覺了。

    經(jīng)歷了剛才那一遭，?？嗜粵]了什么多余的念頭，她更加無所謂了，直接光著身子從衛(wèi)生間里面出來，腳上套著男士拖鞋，深藍色的，很大。

    裴行端愣住，沒想過她會這么直接。他從床邊站起來，身體僵硬，絲毫不敢看她。

    “桑渴？”

    他頭低著，十分無措生怕又弄哭她，遞給她一件自己的衣服，干凈的，沒穿過的。

    ?？式舆^衣服，套頭穿好。

    穿著裴行端的黑色襯衣，衣服太大，衣擺已經(jīng)墜到了膝蓋，乍一看像是條裙子。

    她頭發(fā)還濕著，也不管，直接朝床上一仰，高舉右手，盯著從指縫間乍泄的葳蕤燈光，輕聲問：“裴行端，你什么時候放我回家？”

    她除了襯衣，里面什么都沒穿，竟也不覺得難耐羞澀。

    口吻陌生，語氣聽上去正常也似乎不正常，倒像是在喃喃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