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一只受了傷的耳朵。

    推開她，戲弄她，恐嚇她。

    每次每次，只有在這樣的對待中，他才會覺得有快感嗎？

    你是人嗎？

    雨水混合著汗液，在脊背交融，裴行端覺得從脊椎骨開始往上，突然就彌生了冰寒刺骨的冷意。

    好冷，比02年大雪封城，他為了幫她買念叨了整整半個多月的陶瓷泥人，跑到十公里外的獨他一家的吊橋小鋪，那時凍僵的腳板底，耳朵，還要冷。

    *

    ?？仕坪醪惶敢舛嗵嶙约憾涞氖虑椤?/br>
    點完頭就朝站臺邊上走了走，看著外面嘩啦啦的雨幕。

    她打小就討厭雨水，她雖取名為渴，但是她五行跟水犯沖。

    ?？士菡玖艘粫?，身后是針芒似的火熱視線。

    她倏的就恍惚了。

    好像曾幾何時，也有這樣類似的場景出現(xiàn)過。

    外面風雨大作，吹得屋內(nèi)窗戶嘩啦啦的響，那是類似的雨幕。

    她的回憶有些斷了片，只依稀記得，那人臉上掛著無謂散漫的痞笑，漫不經(jīng)意地對她說。

    “小矮子?！?/br>
    “你字兒寫錯了。”

    “夏天——”

    早他媽結束了。

    ?？矢貞浝锏溺姅[，想起了鋪陳開的微黃作業(yè)紙，田字格，自己蹩腳的坐姿，臟兮兮磨損的褲腳。

    那人——

    貴氣矜傲的臉。

    此時此刻，面對潑天的雨幕，她也喃喃道：“夏天...”

    “夏天，結束了。”

    裴行端聽見了這句話，他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

    最后上去擁住?？实暮蟊?，對她說：

    “即便如此，又會很快再來。”

    “夏天，不會結束的。”

    語畢，悶雷轟至。

    *

    再回到旅店，兩人都顯得狼狽。

    老板娘就倚在門口，嘴里叼著煙，她抽的煙味道很特別，是果香。

    趁著裴行端登記的空檔，老板娘又故意湊近一些?？剩谒念i邊，嗅了嗅。

    桑渴同樣也在呼吸，目光軟軟的，很乖的感覺。

    她覺得這位jiejie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裴行端一回頭，就看見?？时荒莻€不三不四，一看就是對她有非分之想的女人半圍著，角度刁鉆，從他這里看過去，?？氏袷潜凰龘肀е?/br>
    他蹬時不快，扔掉筆，跑去拉過?？实氖滞螅瑢⑺У阶约哼@邊。

    裴行端沖著那個亂七八糟的女人挑眉，面露厲色，王八之氣突然就外xiele。

    可是?？什⒉慌懦膺@個女人，在被裴行端拉扯時，肩膀不小心撞到了老板娘的雙/峰。

    很奇妙的觸感。

    ?？饰⑽⒁汇叮€沒反應過來就被裴行端扯遠了。

    兩人再度回到那間屋子，?？势炔患按腿ピ∈蚁丛?，只留給裴行端一道一閃而過的纖柔背影。

    再來便是，咔噠一聲 。

    浴室落鎖的聲音。

    裴行端將濕透的帽子，衣服全都脫下來，

    換上這幾天逃難在路邊隨便買的換洗衣服，他很高，偏瘦，但是肌rou線條什么的樣樣都不缺。

    后背上有痕跡已經(jīng)淡到幾乎看不出來的鞭痕。

    那多虧了，外婆啊。

    他忽然就捂住頭，這幾年他得了頭風，不經(jīng)常發(fā)作，但是一疼起來幾乎會要了半條命，剛才在外面受了冷風，還淋了雨。

    他翻出藥，干澀的直接吞進嘴里，然后拿起喝剩一半的礦泉水，一股腦兒咽下去。

    光著上身，坐上床尾。

    浴室里面嘩啦啦的水聲，他頭疼的眥目，翻江倒海，最后在藥物的鎮(zhèn)定下，他才漸漸安穩(wěn)下來。

    *

    桑渴洗完澡出來后，明顯態(tài)度又有些不同了。

    她換上了那條白裙子，多虧了天公作美，她這么快就換上了裴行端一直希望她穿的那條棉白色的紡紗裙子。

    光著腳，?？手苯釉竭^坐在床尾赤/裸著上身的某人，可以說是無視。

    哼著不知名的曲兒，朝床的右側一躺，這里已經(jīng)被她的氣息包圍了，這片區(qū)域可一點都不臟。

    她什么感覺都沒有，就是有些無聊而已。

    “噯。”

    “裴行端?！?/br>
    “我今天是不是又犯糊涂了?！?/br>
    她用手背擋住眼睛。

    “我不是故意的?！?/br>
    “我不是。”

    “可是，好難過?！?/br>
    她下一句想說，你放我回家吧。

    但是這話到了嘴邊，千回百轉，她又不想說了。

    她覺得兩個人這么膩著，總有一天裴行端會松手的。

    裴行端默然聽著，他沒吭聲。以前的?？?，就算看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自己，都會羞紅了臉。

    現(xiàn)如今，他上身直接赤/裸著，她就連分一個眼神都不愿意。

    裴行端捏著眉心，咧開嘴笑，笑的沒心沒肺，笑的，好他娘的難看。

    可是桑渴這天晚上居然出奇的乖順，一句難聽的，會將他逼急的話都沒說，只是安安靜靜躺在他的身側。睜著無害的眼睛，一眨不眨。

    裴行端知道她睡不著，但是這樣不好。

    于是他開始哼曲子。

    ?？室郧白鰤舳枷肼犓咔印?/br>
    他哼的是《黃昏》：

    ?？实囊暰€忽然變得有些朦朧，她覺得自己在做夢。

    她下意識挨近了唱著歌兒的，裴行端。

    她覺得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

    “依然記得從你口中說出再見

    堅決如鐵，

    昏暗中有種烈日灼身的錯覺，

    黃昏的地平線，

    劃出一句離別，

    愛情進入永夜，

    依然記得從你眼中滑落的淚，

    傷心欲絕，

    混亂中有種熱淚燒傷的錯覺，

    黃昏的地平內(nèi)線，

    割斷幸福喜悅，

    相愛已經(jīng)幻滅。”

    …

    **

    裴行端幾乎又是一整宿沒睡，他旁邊躺著一個溫溫熱熱，只穿著一件內(nèi)衣的桑渴。

    能睡得著就他媽見鬼了。

    他幾乎是難受，憋屈，近乎痛苦地在克制，他盯著窗外那輪不甚清亮的月亮，他娘的枯坐著，看了一夜。

    到點兒，太陽冒了點尖，他爬起來，躡手躡腳去了衛(wèi)生間，沒發(fā)出一點聲音就怕吵到她。

    出來后?？蔬€在睡著，睡姿很乖，雙腿蜷曲著，手規(guī)規(guī)矩矩放置在身前的被單上，一點聲音都沒有。其實她從頭到腳，從頭發(fā)絲兒到腳指甲蓋兒，都可人，乖軟到不行。

    裴行端差點就有些沒忍住，欺身彎下腰，用臉去觸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