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蘇琪在貼吧聲淚俱下地道歉，再是榮煒揚言不再提關(guān)于唐莎莎的任何事。這兩個唐莎莎最好的朋友和追求者聽完那份錄音后都這樣了，吃瓜群眾心里大概也明白究竟誰對誰錯了。

    有幾個學(xué)生課間特意來一班，為上學(xué)期期末在全校大會上喝倒彩的事道歉，呈上小零食若干：“澈哥，多有得罪，請您笑納?！?/br>
    仿佛上交保護費。

    這樣的只是少數(shù)，其余大多數(shù)學(xué)生只在心里默默把這事劃了過去，當作無事發(fā)生。愧疚或許有點兒，但要向自己罵過的人道歉，不是人人都能拉下這個臉。

    總之，這事算是翻篇了。

    蔣堯感嘆：“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言行才叫霸凌，要不是你心理素質(zhì)強，估計要抑郁跳樓?！?/br>
    說這話的時候，他們倆坐在宿舍樓的天臺吹晚風(fēng)。

    天空很暗，也很開闊，一望無際。

    尹澈望著底下縮小的教學(xué)樓，閉上眼，感受風(fēng)。

    其實他的心理素質(zhì)也沒多好。只不過是知道，有一個人，永遠會無條件地相信他、接納他而已。

    永遠有退路，自然也就不怕往前。

    校園新聞熱度升得快降得也快，退學(xué)事件剛過去沒多久，貼吧里又換了一個新的熱議話題：一中的七十周年校慶。

    但在校慶之前，高三學(xué)生更期待另一個活動：成人禮。

    一中的成人儀式就在本校舉行，張教主摳得連平時時間都不肯占用，非得挑在周末辦。

    于是周五晚上，多數(shù)住宿舍生都沒回家。

    尹澈跟家里打電話說完這事，還被喬婉云懷疑了：“小澈，真有成人儀式？你不會是想和男朋友待在學(xué)校吧？”

    “……媽，真的有，不信你問我們班主任?！?/br>
    喬婉云這才信了，再三叮囑：“你倆還小，有些事不要太毛躁，注意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說得蔣堯仿佛洪水猛獸，隨時會把他吞進肚里似的。

    尹澈瞥了書桌前的人一眼。

    正老老實實地看著手機，相當安分。

    這頭猛獸怕是退化成食草系了，已經(jīng)大半個月沒開過葷了。就連上次把他壓在床上，也只是親親蹭蹭了一會兒而已。

    發(fā)情期間那么野，突然變回正人君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

    “章可他們在群里說，明晚出去吃，班長請客，去嗎？”蔣堯問。

    尹澈掛了電話，打開群，正好看到群里在報名，已經(jīng)有十幾個人參加了。

    “去吧?！?/br>
    這種活動，去一次少一次，再不去，以后想去也沒機會了。

    周六一早，住宿生從自己寢室出發(fā)，下樓到達cao場，參加學(xué)校舉辦的成人儀式。

    “不是吧，這么簡陋??？”章可大失所望。

    主席臺上擺放著一排校領(lǐng)導(dǎo)坐的桌椅，鋪著紅布，擺著鮮花，上方拉著一條長長的橫幅：我們成年了！

    除此之外，啥都沒有。

    章可：“好歹送我們點成人禮物吧？”

    韓夢：“你當是結(jié)婚儀式啊？還給你發(fā)喜糖？”

    蔣堯：“說到結(jié)婚……”

    章可、韓夢：“你閉嘴！”

    “……”

    儀式流程沒什么花頭，先是校長講話，然后是學(xué)生代表講話。

    蔣堯會上臺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臥槽？我說堯哥今天怎么突然穿了正裝，瞞得夠嚴啊。”

    “不得不說人靠衣裝，看著還挺人模狗樣。”

    “這么正兒八經(jīng)的是我堯哥嗎？都認不出來了?！?/br>
    尹澈越過人群，越過這些聲音，望著主席臺上的男生。

    高大、挺拔，服帖的西裝外套下是干凈的白襯衫和一絲不茍的領(lǐng)帶。演講時的聲音有些低沉，給人很穩(wěn)重的感覺，偶爾露出一個微笑，陽光燦爛、溫暖無邊。

    臺下很多學(xué)生在興奮地低語，也有不少人望向一班隊列末尾的那個男生。

    神色冷淡，一聲不響，目光專注地落在主席臺上的人身上。

    一個像夏天，一個像冬天。

    明明應(yīng)該相斥，卻奇妙地適配，找不出第二個更適合彼此的人選。

    蔣堯演講完下臺，底下的掌聲比校長講話時還熱烈，甚至有人歡呼喝彩：“堯哥帥呆了！”，引來一陣哄笑。

    十八歲，擁有單純快樂的最后一年。

    同時也是邁向嶄新人生的起點，正如這個春日，充滿無限生機。

    很多年后，這次成人禮上官方、枯燥的演講內(nèi)容已無人記得，但鮮紅的橫幅上“我們成年了”那五個大字，卻依然鮮亮醒目。

    正如他們閃閃發(fā)光的青春。

    晚上，一中附近的小飯店被高三學(xué)生包了場。

    陳瑩瑩：“幸虧我有先見之明，昨天就訂好了。”

    韓夢開了瓶啤酒：“那是，先敬我們機智的班長一杯！”

    郭志雄大笑：“老韓，你能喝酒？別逞強啊，我可不想抬你回去?！?/br>
    “笑話，你韓哥千杯不醉?！?/br>
    一班幾十號人坐滿了小飯店里的五六張桌子，幾乎把店里的菜點了個遍，男生們豪氣地點了一打啤酒，女生則大多喝飲料。

    章可越過桌子問：“澈哥，你喝什么？”

    “他喝橙汁。”蔣堯坐在喝酒的男生堆里，也不知道怎么聽見的，替他回了。

    尹澈站起來，自己拿了瓶啤酒，朝章可揚手：“我喝這個。”

    坐下沒一分鐘，手機就來了條消息：

    [你身體剛恢復(fù)，別跟著他們喝，聽話。]

    “砰！”啤酒瓶蓋被撬開，彈出老遠，尹澈朝另一桌看過來的某人挑眉。

    [你自己不也喝？]

    [我不一樣，我身強體壯。]

    [哦，你是說我弱？]

    [……不是這個意思，是想讓你注意身體。]

    [我身體好得很。]尹澈仰頭就是半杯下肚。

    旁邊的楊亦樂看呆了：“哇……你原來這么能喝啊，好厲害……”

    尹澈嗆了一口。

    沒好意思說這是人生第一次喝酒。

    “那當然，不看看這是誰。”章可拿著酒瓶過來給他滿上，“澈哥，我敬你一杯！沒有你的筆記，就沒有我章可今天！”

    陳瑩瑩樂了：“說得跟道上混的一樣，你倒是給自己滿上啊，喝可樂算什么敬酒？”

    “我酒量不行，喝醉了會發(fā)瘋，你們不怕我就喝?！?/br>
    郭志雄：“怕個屁，就你這小身板我一只手就能壓住，來！敞開了喝！醉了我把你拎回去！”

    一伙男生吵嚷著叫囂著，店里鬧騰得不行，倒是平時最囂張的那個安安靜靜。

    [頂多再喝一杯。]

    尹澈看見消息，朝另桌瞥了眼，蔣堯桌上已經(jīng)有了一個空瓶，正在喝第二瓶。

    [管好你自己。]

    飯吃到一半，陳瑩瑩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帶回一個噩耗：“老吳要來?！?/br>
    周浩亮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他來干嘛？給我們點自由吧！”

    郭志雄：“他今天已經(jīng)給我們灌了那么多雞湯了，還沒說夠啊？”

    連楊亦樂都說：“這不太合適吧……”

    但再不情愿，也不能真的打電話去回絕老師，所有人只好趕緊把酒瓶子藏起來，杯子里有酒的也趕緊倒掉換成飲料。

    于是吳國鐘進店時，只看到滿桌子的菜和飲料，幾十號學(xué)生在小飯店里安安靜靜地吃飯，吃出了西餐廳的優(yōu)雅氛圍。

    吳國鐘也是過來人，哪兒能不知道這些孩子到底在做什么想什么，直白地說：“別慌，我給你們準備了禮物，聽說你們都在這兒就過來了。給完就走，不耽誤你們年輕人繼續(xù)嗨?！?/br>
    眾人暗暗松了口氣，一一接過吳國鐘給的信封。

    里面沒有信，只有幾張照片。

    從高一到高三，運動會的，游園會的，春游的……還有今早成人禮的。有的是自己的單獨特寫，有的是集體大合照，每個人拿到的都不一樣。

    吳國鐘：“多數(shù)是陳瑩瑩拍的，也有我拍的，可能有些拍糊了，體諒一下，老師年紀大了手抖?！?/br>
    和剛才故作安靜不一樣，店里徹底安靜了下來。

    薄薄的幾張照片，分量卻很沉。

    承載著三年的回憶。

    沒人開口，有的人看了一會兒，眼眶便紅了。

    吳國鐘繼續(xù)發(fā)信封，朝店內(nèi)望了圈：“韓夢呢？”

    陳瑩瑩指著角落：“醉了，在那兒躺著呢?！?/br>
    吳國鐘皺眉：“知道你們今天高興，喝點酒老師不會說什么，但也不能喝太多……”

    章可：“他就喝了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