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在江維對面坐下，低眸看一眼桌上的棋局，看著江維問：“來一局嗎？”

    江維笑：“來?！?/br>
    父子兩人重新擺陣布局，以楚河為界，開始交鋒。

    鐘情坐在一邊，支臉看著，有些昏昏欲睡。

    江白吃了江維的馬，余光瞄見打瞌睡的鐘情，問她：“困了？”

    鐘情懶怠的嗯一聲，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還有江維在，有點兒不好意思：“你們下棋，我出去走走。”

    說罷，她穿上外套，全副武裝出了門。

    江白望著小姑娘纖影消失在門外，有點兒走神，沒注意間，自己的兵就被父親拿下了。

    江維滿足的瞇著眸子，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和江白道：“兵不厭詐，下棋要專心啊，可不能一心二用?！?/br>
    江白觀棋盤，還是他在上風，唇微揚：“一心也可二用?！?/br>
    江維擰上瓶蓋，走了一步棋，似無意的問江白：“你把那些事，都告訴情情了？”

    江白道：“說了一分，她自個就猜了八分?！?/br>
    江維：“情情向來就是個聰明的孩子，只是塵埃落定……”

    江維走神間，棋盤風云變化。

    江白將軍：“還差一個帥。”

    一局棋下完，江維又輸了，有點兒意興闌珊的江白：“你有沒有想過從一線退下來？”

    江白看著因為歲月交替，兩鬢泛白的父親，問他：“您當年怎么不退？”

    這話引起江維沉默，他看著眼前已然長成成熟男人模樣的兒子，陷入沉思。

    江白清冷的性子大抵是和他脫不了關(guān)系，他當年和沈夢蝶一見鐘情，迅速閃婚。

    婚后也曾甜蜜過一段時間，只是后來因為他工作的原因，夫妻二人在大街上見面，都不能打招呼。

    聚少離多的原因，這段婚姻最終走向支離破碎。

    沈夢蝶也問他，為什么不能為了家庭退下來？

    江維心中有答案，因為有國才有家，在他穿起那身深藍制服，拿起槍時，他的使命就不再是保護一個小家，而是要護著山河萬里。

    可現(xiàn)在他退了下來，兒子卻還在。

    作為父親，江維只想兒子好好的，沒想過讓他子承父業(yè)，所以私心想江白退下來。

    江白看著江維沉默，知子莫若父，沉聲道：“我不是您，情情也不是mama。”

    他們的結(jié)局不會像江維和沈夢蝶一樣，莊周夢蝶，一場空。

    江維回神，看著棋盤上自個被殺得片甲不留的殘兵，笑了聲：“但愿如此?！?/br>
    第30章 （大修）

    鐘情從樓上下來, 因為天氣的原因，她把自個兒里三層外三層的裹成了只企鵝。

    鹿城是北方城市，可鐘情是個地道的南方姑娘, 從小就長在四季長春的南城，哪怕是后來跟了江維來了鹿城, 她還是習慣不了北方冬日冷得要命的天兒。

    鐘情踩著雪前行, 偶爾白色小皮靴踩到藏匿在雪層下的枯樹枝，發(fā)出咯吱的聲響, 在安靜的園子里格外引人矚目。

    晚冬時分，梅樹上的花蕊都只剩下一兩朵殘花，搖搖欲墜。

    鐘情盯著梅樹出神, 身邊忽然出現(xiàn)個人, 嚇了她一跳。

    “姑娘, 讓讓?！?/br>
    那人聲音很啞, 像是塊冰在鐵爐子上融化的滋滋沙啞聲。

    難聽，刺耳。

    鐘情側(cè)目，瞧著兀然出現(xiàn)的人。

    是個男人，很瘦, 不高。穿著軍大衣，戴著頂翻皮帽子，黃瘦的臉藏在黑色圍巾里, 瞧不清長相。

    唯有一雙眼睛, 瞳仁兒漆黑, 像是團黑色漩渦，看得鐘情心尖兒一顫。

    男人垂著臉，手里拿著把大掃帚，把鵝卵石小路上的積雪掃到一邊兒。

    鐘情看著專心掃雪的男人, 總覺得在哪見過這雙眼睛，讓她害怕到了極致。

    沒等她多想，羽絨服衣兜里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拉回鐘情飄飛的思緒。

    鐘情拿出手機接通，那頭響起江白清冷磁沉的嗓音：“在哪兒，情情？”

    “園子里?！辩娗榇鸬?，轉(zhuǎn)頭看向身后江維房間的方向，瞧見江白走了出來。

    江白握著手機走到走廊欄桿處，對鐘情招了招手：“上來，我們回家了?！?/br>
    鐘情輕嗯一聲，掛了電話，望一眼遠處斜倚欄桿而站的江白。

    他渾然不像個經(jīng)歷過槍彈雨林洗禮的警察，慵懶隨性的姿態(tài)，逆光站著，側(cè)顏被打磨得線條流暢，配上儒雅的氣質(zhì)，活脫脫一個豪門貴公子。

    鐘情斂了斂神，潛意識回眸看一眼，剛還在她身后掃雪的男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鐘情沒想那么多，揣起手機，一路小跑向江白奔去。

    ***

    一番折騰回到江白公寓，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

    江維腿腳不方便，江白幫著父親洗完澡出來，又是十一點。

    江白從父親房間出來，輕輕帶上門，一抬眼就瞧見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抱著ipad的小姑娘。

    室內(nèi)開了暖氣，鐘情脫掉了厚重的棉襖，只穿了件白色高領(lǐng)羊絨毛衣。頭發(fā)散落肩頭，鐘情低著頭，有兩縷調(diào)皮的頭發(fā)勾住她耳垂，巴掌大的小臉若隱若現(xiàn)。

    鐘情聽見關(guān)門聲，抬眼迎上江白視線，放下手里的ipad，問道：“叔叔睡下了？”

    江白輕嗯一聲，在鐘情身邊坐下。

    身邊沙發(fā)忽然凹陷下去，撲面而來的男人氣息讓鐘情耳根微熱，她有點兒不自在的別過臉，“很晚了，你還不睡嗎？”

    江白瞧著她眼神飄忽，唇揚了揚，背靠在沙發(fā)上：“家里就兩個房間…”

    “?。俊辩娗榉磻?yīng)遲鈍。

    下秒，她對上江白含笑的眸子，瞬間明白。

    鐘情伸手打他一下：“哥哥，你變了?！?/br>
    江白握住她手，小姑娘手很小很軟，他的大掌輕輕松松就包裹住她的小手。

    他玩著她的手指，渾然不像平日里的清冷樣，眼尾微挑，尾音拉長問她：“哪變了？”

    不知道是不是暖氣太弱的原因，鐘情總覺得江白手的溫度guntang得嚇人，讓她面紅耳赤。

    她想要把手抽回來，被握得更緊。

    “哥哥？”她不解的看著他。

    江白另只手張開，手指勾了勾，嗓音蠱惑：“過來。”

    鐘情嘴角抿了抿，從沙發(fā)上跳下來，赤足踩在地板上，三步并作兩步奔向江白，伸出手環(huán)住他：“哥哥，你怎么了？”

    她總覺得今晚的江白怪怪的。

    認識多年，鐘情清楚知道江白不是個情緒外泄之人。

    二人之間的相處，自年少起，主動的一方都是她。

    可今晚他一改常態(tài)，讓她不知所措。

    江白沒立馬答話，掌腹溫柔拂過鐘情柔軟黑發(fā)。

    良久，他才道：“這個年…恐怕不能和你一起過了……”

    剛才他接到接到電話，組織有意調(diào)他去邊城支援。

    鐘情聞言，有點兒失落的哦了一聲。

    江白職業(yè)特殊，臨時接到任務(wù)離開，也是常事。

    可她就是有點兒失落，這是他們分開四年后一起過的第一個年，偏他不在。

    江白看出鐘情低落情緒，揉了揉她長發(fā)：“我會努力在元宵節(jié)趕回來?！?/br>
    “好。”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要是還別扭下去，就過于矯情了。

    江白轉(zhuǎn)移了話題問鐘情：“剛在看什么，這么專心？”

    鐘情順手拿起一邊的ipad，輸入密碼解鎖，點出剛才她看的東西遞到江白面前：“是沈枳姐給我接的一個劇……”

    misty出道后，除了有幾個打歌舞臺和商演，組合四人多是以小分隊的形式或單人在外進行活動。

    鐘情外形條件不錯，沈枳便給她接了一個劇，名叫《懸溺》。

    《懸溺》是個民國懸疑單元劇，鐘情飾演其中一單元的女二，戲份不多，但能在劇上線播出后刷一波臉。

    哪怕沒演技，也不怕被罵，畢竟鐘情的職業(yè)是唱跳愛豆，況且這角色的戲份并不多。

    江白粗略看了一眼，鐘情飾演的這個角色是個愛了男主千年的女尸，最后被男主為救女主斬于劍下。

    臨了時說最后一句話：“我不是來害你的…”

    女尸臺詞只有前半句，后半句是旁白——我是來愛你的。

    鐘情瞧著江白盯著ipad目不轉(zhuǎn)睛，想到年少時有個高年級的男生給她表白，雖然事后她拒絕了，可江白還是一連三天都沒有理她。

    “哥哥……”鐘情小心翼翼拉了拉江白衣袖，喃喃解釋：“沒有親密戲份…”

    “我知道?！苯左@覺小姑娘的緊張，微傾身，薄唇貼近鐘情耳側(cè)，“你沒說過喜歡我…”

    言語之間盡是委屈之意。

    鐘情愣了一下：“……？”

    然后如觸電擊似的逃進了房間，匆匆丟下一句：“我睡了?！?/br>
    江白看著鐘情房間緊閉的門，笑意稍斂，拿出手機，看一眼許途發(fā)來的消息。